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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游与唐琬的沈园

时间:2024-05-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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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的春日,进绍兴的沈园,正下着雨。不是那种急雨,却又绵长细密。雨在园中的湖上飞溅,仿佛是一位女子,玉手在弹奏着琴弦,诉说不已又寂寥深深。雨在每一片叶子与花朵上流成湖泊,蓄蕴起旷世的忧伤。那个陆游与唐琬的雕塑,也在雨中汩汩地泪流。我在他们的像前停下,让雨洗礼,却分明地感到,唐琬与陆游的泪流,有交叉又有分别,相融之后又各自流向自己的远方。

这是人的沈园,不是大自然的沈园,处处都化着人的气息。所谓人的气息,探到底,不就是一个爱字吗?古往今来,古今中外,凡将爱字擎在头上种在心底的,都如明灯,指引着也吸引着人类前进的脚步。爱又是多灾多难的,因为有恨在爱的前面挖下深渊、树起绝壁,爱也就变成了一场又一场的悲剧。但是再深的深渊、再陡的绝壁,又如何能够扼杀尽爱的顽强与生长呢?爱是不死鸟,它能够将深渊化作渡舟的河流,将绝壁化作赴约的鹊桥。

沈园的灵魂,早已是那阕让世人咀嚼不休的《钗头凤》:“红酥手,黄藤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这是让唐琬铭刻在心上永也不能磨灭的心曲了,而她的那阕《钗头凤》,陆游看见以及知道唐琬的早逝,已是多年以后了:“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询问,咽泪装欢。瞒,瞒,瞒!”朱东润先生在《陆游传》中说唐琬的和鸣“可能是后人的附会”,但我却信以为真,这种刻骨铭心,这种柔肠百转,还有那丝丝入扣的场景与细节,都不是可以随便“附会”的。

2

表姐的唐琬,当是比陆游大些的吧?二十岁的陆游却将短暂的相爱,当作了一生的慰藉与怀念。

婆婆又是姑姑的,陆游的妈妈,当然就是那个“东风”了。她想不到自己作主又是媒妁之言的儿子的婚姻,会是如此的亲密,那种眉目中的火花,那种带着些娇憨与神秘的颦笑,还有夜时的动静,都让这个婆婆心生不快。但她隐忍着,只是催促着儿子为了功名的用功。

不满是可以积聚的,尤其在师出无名的时候,只能在心头酝酿。一年,两年,这种怨尤终于有了着落:不能生育。这是个大理由,也是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母亲直接向儿子下达了休妻的任务。

儿子是反抗的,原因只有一个:爱。

况且爱得如胶似漆,不仅是肉体的谐和,还有精神上共鸣时的美妙。从小的时候,他们就有了亲如一家的情分,大着陆游的唐琬,甚至还会像个姐姐般疼他护他。有着文学天赋的陆游,想不到妻子兼表姐的她还有着高级的文化修养,两人的共同话题,也就更加地深与广了。

母亲的“任务”无疑是晴天霹雳,反抗是必然的。陆游会向母亲申述理由,不成,拖延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这一切更加坚定了母亲的专制,他已经被休妻逼到了墙角。小两口,更加缠绵了,只是这种缠绵往往要淹没在饮泣里。陆游在离家远一点的地方为自己的爱人,寻下了一个住处,也重新安顿起爱的小巢。那时的会稽,虽繁华却并不大的,躲得过一时,怎能瞒得过众人的眼睛。陆游终于向母亲妥协或叫投降,被休的唐琬,心流着血离开了陆家。失去了爱人,却保住了孝名也更加坚定了功名之心,虽然这种功名心有时是与报效国家相混淆。

3

几乎一年不到,陆游便娶了王氏;三年之后,痛苦着的唐琬,也嫁给了皇家后裔的赵士程。

分别再续,本可以安安生生各自到老。可是绍兴沈园的不期而遇,竟让他们各自的心里激起了永不熄灭的波澜。在一起的日日夜夜,还有那些美丽得让人惊异的镜头,都一一复活在各自的心里,而这些戛然失去时的痛楚也就格外凌厉。悸动,如春雨淋着干涸的心地,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天意:这是对他们相互思念的回报吧?原以为已经放下的彼此,四目相触的瞬间,都忽然明白:并没有忘却。分手近6年的陆游,在27岁时再遇心上之人,那曾经体息相融于一处的爱人啊。尤其是也还不到30岁的她,竟有了凋零的征兆,眉间的苦,竟触目可见。

唯一幸运的是,痴情的唐琬又得到了另一个男子的深爱——再嫁的赵士程,并不在乎唐琬的二婚,他从心里爱这个内涵丰富又罕见俊美的女子。他把自己虔诚的爱,献给自己的初婚。

陆游与唐琬相碰的目光,他心悉而又懂得。爱这个女人,就不能让她委屈。不能让唐琬提出要求,这太过难堪。赵士程主动提出,以他们两个的名义,给陆游送上酒与肴。

醉酒后的陆游,和着泪挥笔在沈园的壁墙上写下《钗头凤》。不久借故再来沈园的唐琬,流着泪写下自己的《钗头凤》。这年的深秋,她病卧床榻,抚摸着勉强留下的唯一的纪念——一支金钗,病重而去。她不是不知道赵士程对她的好,她只是太痴,再也不能放下。真是苦了那个赵士程。这个宋太宗玄孙赵仲湜之子、宋仁宗第十女秦鲁国大长公主的侄孙的赵士程,在唐琬去世之后,终身不娶。

4

八百年的时空过去,数度易手、数度变换的沈园,还是让陆游与唐琬的灵魂萦绕得缱绻复缱绻。

直到我们依依不舍地离开沈园,沛然的雨还在淅淅不绝,仿佛从八百年前而来。想想,只有一个情字不老,就如园中的松柏竹石。看似翻天覆地、沧海桑田,但是仔细地打量人间之“情”,不仅最为耐磨,还要一代代地郁郁葱葱。

回山东的路上,陆游与唐琬几乎就没有离开过。八百年的时间,多么短暂,他们的事情,包括他们生命的呼吸,都好像历历如新,仿若眼前。

陆游与唐琬,其实是不对等的。在唐琬,爱情就是一切,将只有一次的生命投入进去,不燃烧净尽就不会罢休。两阕《钗头凤》犹如两颗心相碰相撞,一颗撞击出生命的火花,一颗却碎了。

在陆游与唐琬沈园相遇四年之后,唐琬的新坟已旧,31岁、朝气勃发的陆游却发下“学者当以经纶天下自期”的宏愿。爱情之上,还有功名,功名之上还有文学,文学之上,还有体现在抗敌与收复失地主张中的爱国主义,“平生铁石心,忘家思报国”(《太息·宿青山铺作》)。

他的唐琬与他们的沈园,真的就轻淡下去了吗?

5

1127年的靖康之变,金南下攻取北宋首都东京,掳走徽、钦二帝,导致北宋灭亡与南宋的建立。此时的陆游才两岁,雪耻抗敌、收复失地的理想便开始根植于其一生。

南逃之后建立的南宋,主战与主和交替扭结,成为南宋一朝的为政主题。赵家王朝的皇帝们,北宋时的深度腐败致使亡国,而南宋只图自保下主和的“主旋律”,不仅出卖了北方沦陷区的人民,也加重了对南方人民的奴役。随着主战派张浚、岳飞、李炎、韩侂胄等人的死亡与罢斥,有良知也有远见的陆游一生的沉浮坎坷,也就可想而知了。

至今读他的那些滚烫的诗句,仍让我们感着那颗热切的心:“遗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二十抱此志,五十犹癯儒”“丈夫五十功未立,提刀独立顾八荒……楚虽三户能亡秦,岂有堂堂中国空无人”“我亦思报国,梦绕古战场。”

他曾得到过皇帝的眷顾,尤其是孝宗。但当他的抗战主张与统治者根本利益相冲突的时候,加之不可逆转的官场腐败的推波助澜,罢黜与冷漠甚至污蔑,也就如影随形伴随他的一生了。比如在他48岁知嘉州的官职已经发表的时候,皇帝突然根据言官指斥的“燕饮颓放”而将其罢免。唐朝的那个柳永,可以“奉旨填词”,南宋的陆游为什么就不能来个“奉旨颓放”?他不紧不慢地说:这个说法别致得很,就作为我的别号吧——“门前剥啄谁相觅,贺我今年号放翁”。陆放翁,只这一个别号,就让他有了别样的、可以对皇朝表达不满的也是不朽的称号。

当国家是一个悲剧的时候,真正的知识分子,谁能逃脱悲剧的意味呢?“朱门沉沉按歌舞,厩马肥死弓断弦”“依楼看镜待功名,半世儿痴晚方觉”“学剑四十年,虏血未染锷……战马死槽枥,公卿守和约”“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可怜万里平戎志,尽付萧萧暮雨中”……尤其是那首有名的《书愤》,在悲壮之中浸染着整体悲剧之下的无奈与挣扎。

早岁那知世事艰,中原北望气如山。

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

塞上长城空自许,镜中衰鬓已先斑。

出师一表真名世,千载谁堪伯仲间。

只是家乡的那个沈园呢?还会在他的梦中出现吗?

6

等到陆游再去沈园,他已63岁。他哪里是去沈园,分明在回味寻找相遇的时光。唐琬的早逝他已知道,而唐琬的那阕《钗头凤》却是第一次看到。官场的失意得意,都不如这颗心的诚与真。人生漫长而又短促,漫长的是苦痛与相思,短促的是离别与时光。

不要说那个温婉而又灵犀相通的人儿,就是她亲手做的那对菊花枕头,也早已失去。只是枕上的青丝与枕上的话语,都还历历如新。又是满园的菊黄与幽淡的清香,时光如水,一去不返,只让那43年前丝丝缕缕枕上的气息,啮咬着他寒苦的心。人渐老,情如旧,他仿效当年的那双玉手,一朵朵地采菊,晒晒干净,再一点点地填充起虚了的枕头,难抑的悲伤便像苍苔一样在胸膛里斑驳明暗。“采得黄花作枕囊,曲屏深幌閟幽香;唤回四十三年梦,灯暗无人说断肠” “少日曾题菊枕诗,囊编残稿锁蛛丝。人间万事消磨尽,只有清香似旧时”。在这些诗句的前面,还记有他专门的留言:余年二十时尝作菊枕诗颇传于人,今秋偶复采菊缝枕囊,凄然有感。

以诗记怀的第三次踏进沈园,他已是68岁的老境。“枫叶初丹桷叶黄,河阳愁鬓怯新霜。林亭感旧空回首,泉路凭谁说断肠。坏壁醉题尘漠漠,断云幽梦事茫茫,年来妄念消除尽,回向蒲龛一炷香”——这首诗写于1192年,枫叶刚红桷叶正黄,两鬓霜意更浓,又来到当年偶遇的地方,却早已是生死两隔,只是那个幽怨而又惆怅的爱人,踽踽地走在黄泉路上,人瘦肠断。早年题下那阕小词的墙壁已经圮坏,残余的字迹上也已是漠漠的尘埃。好在沈园新的主人,感佩于他们的深情,已将墙壁上的题写,雕刻于一块石头之上。一字字地读来,茫茫的往事便一一浮上心头,好不凄怆。

“城上斜阳画角哀,沈园非复旧池台。伤心桥下春波绿,曾是惊鸿照影来”“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此身行作稽山土,犹吊遗踪一泫然”(《沈园二首》)。当75岁的陆游,在一个春日里又一次站在两人四目相接的亭台前,哀厉的画角正在夕阳里呜咽,他再也忍不住情感的波涛,干脆就涕泗涟涟了。国破飘摇,朝政诡谲,人生如梦,暮年凄清,他踱到当年擦身而过的桥上,望着被树影映绿的春水,却再也找不到她的身影了。这时,他才清清楚楚地明白,就是自己化作了会稽山上的一抔尘土,也会乘风再来沈园,悼吊曾经的遗踪。

再有十年的工夫,他真的就要化为稽山的一抔尘土了。

7

在陆游存世的九千多首诗歌之中,写他与唐琬沈园的,虽只是极少的数量,却是动人心魄的存在。

南宋一朝,在民间长大的孝宗皇帝,算是对国家有所作为,对陆游也算不薄。他曾问周必大当今的诗人谁能与唐朝的李白相比,周必大说只有陆游。虽屡遭贬抑,陆游还是曾经有过不少的头衔:中大夫、直华文阁、提举祐神观、兼实录院同修撰、兼同修国史等。只是国家不幸诗人幸,作为诗人,陆游是南宋少数几个有成就的诗人之一。他学江西诗派,学梅尧臣,学李白与杜甫,但他最终又跳出他们,自成一家,天赋之外,全仗个人命运与国运的纠缠之中的不离不弃,还有生命在压抑与挫折时的喷薄、坚持、反抗与创造。

即使留世的九千多首诗歌,也仅仅是他的一小部分。有些在岁月的周转中流失,有些则因为碍于时势而“自杀”了。如他的剑南诗稿,42岁之前只有94首,实际上,他在42岁之前,共作诗18800首,陆续删定为940首,而最终我们所能见到的却只有这94首。他曾说,“予十年间两坐斥罪,虽擢发莫数而诗为首。谓之嘲咏风月,既还山,遂以风月名小轩”。虽是对知识分子相对宽厚的两宋,其政治的严酷也略见一斑。

陆游的诗论只是偶尔为之,却也流传为定则。“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诗首国风,无非变者,虽周公之豳亦变也。盖人之情,悲愤积于中而无言,始发为诗,不然,无诗矣”“贾生痛哭汉时文,至今读之有余悲”“文章最忌百家衣,火龙黼黻世不知,谁能养气塞天地,吐出自足成虹蜺”“至论本求简编上,忠言乃在里闾间”。

“吐出自足成虹蜺”,陆游在他47岁时开始诗风的巨大转变,一步步攀向自己一生中诗的峰巅。进入主战派、四川宣抚使王炎的幕府,而王炎的宣抚司驻地就在抗敌前沿的南郑(今陕西),这让以抗战收复失地为一生理想的陆游,终于有了用武之地,生命也便绽放出奇异的光彩,而这种奇异的光彩就体现在他的诗歌之中。

从南郑之后,陆游的诗便在中国诗坛之上,有了自己鲜明的标志:磅礴雄沉,浪漫飞扬,悲愤快乐,将情感挥洒成激荡的大川,将思想燃烧成明亮的云霞。早期的雕琢与早期语言的“规矩”,都被生命的深度与广度、历史的真切与细腻所取代所突破。“忆昔西征日,飞腾尚少年……何时闻诏下,遗将入幽燕”,意气飞扬,豪气干云;“忆昔少年日,从戎何壮哉,独骑洮河马,涉渭夜衔枚”,军事行动的具体正好体现着生命力的高扬;对于“食人不知数”的猛虎,陆游“我闻投袂起,大呼闻百步,奋戈直前虎人立,吼裂苍崖血如注”,这种豪迈与昂然,连李白也会欣羡的吧?国士岂能忘国,猎猎的壮怀,尽是气吞山河的豪情:“千金募战士,万里筑长城;何时青塚月,却照汉家营”(《古意》)。

在这样的前线,在对于胜利的渴望中,于雪花飘飘的北方,他当然不会忘记绍兴的沈园,不会忘记那个让自己神魂欢愉的女子:“叹往事不堪重省,梦破南楼,绿云堆一枕。”(《清商怨·葭萌驿作》)

8

诗人毕竟还是诗人,人如枯木,情如青藤。81岁的陆游腿脚已经衰软得无法迈进他与唐琬的沈园,但他还是执著地将他们的沈园,栩栩如生地安放在自己的梦里——“路近城南已怕行,沈家园里更伤情。香穿客袖梅花在,绿蘸池桥春水生”“城南小陌又逢春,只见梅花不见人。玉骨久成泉下土,墨痕犹锁壁间尘。”(《梦游沈家园》)。其他的人间所历,不管是轰轰烈烈还是幽径百转,都远了淡了,只有这玉骨、墨痕与伤情,还冷冷暖暖在他行将熄灭的生命的暮霭里。

世上,只有思念不老,像孤清的月光,痴痴地照临。“城南亭榭锁闲坊,孤鹤归来只自伤,尘渍苔侵数行墨,尔来谁为拂颓墙?”这是82岁的陆游,在一往情深地想念他的唐琬与他们的沈园。

爱,是不能忘记的。岂止记忆,窖得越久,就越是黏稠得化解不开。

连翩飞着蝴蝶的沈园,也想不到,已经84岁的陆游,竟然会拄着浑身疙瘩的拐杖,蹒跚着慢慢地挪了进来。他将整个沈园拥在苍凉的怀中,自言自语:园中的花,还认得我吗?桥是踏不上去了,可是桥下的水,一定记得我们踟蹰的双影。游人们已经穿得那样薄了,可我老了,只觉得拂面的春风也如凛霜般的寒凉。唯一可堪告慰的是,黄泉路上的她,很快就不再孤单了。昏花的眼睛里,有白云翻卷,苍苍的胡须也已皤然如雪。只有那颗心,还在泵着热热的血,也泵着切切的思念。他还在自言自语着,就让我再为你写下一首诗吧:“沈家园里花如锦,半是当年识放翁。也信美人终作土,不堪幽梦太匆匆!”(《春游》)

1210年的1月,85岁的陆游死了,死前他还写下了不朽的《示儿》:“死去元知万事空,但悲不见九州同。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

他的儿子与孙子,都没能等到王师北定中原的日子。陆游死后69年,南宋就亡了。只有他与唐琬的沈园,不动声色地熬去了元、明、清,有情有义地鲜活到今天,还在缓缓地又深深地在一代又一代人的心上,撞击出不能止息的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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