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于琇荣的长篇小说《南风歌》以古老村落枣林湾为背景,以老农民谷子青跌宕起伏的人生命运为主线,描绘了鲁西北大地的风土人情,真切表达了作者对现代工业文明发展背景下农民生存处境的深切关注以及对土地、粮食等问题的深入思考。作品犹如一曲鲁西北大地的长歌,土地主题和爱的主题交相呼应,不仅有着个体生命的律动,更回环着时代的旋律和对美好未来的期许,深情悠长,耐人回味。
土地主题,即作家对人类与土地的关系的思考。土地主题是《南风歌》的重要主题,小说开头便以老年谷子青对自己一生命运的总结“自己跌宕的人生都与土地有关”点明了这一主题。
我们的华夏文明是建立在农耕文化的基础上的,所以中国人对土地和人类的关系的思考,源远流长。《易经·说卦传》上说,“乾天也,故称父,坤地也,故称母”,是说天为父地为母,两者相生相克,万物才生生不息;《尔雅·释地》上说,“地,底也。其体在底下,载万物也”,是说土地处于世界底部,但却以厚德载物的广阔胸怀托举、滋养着万物。可见,人类对土地依赖自古以来就有着清醒的认识。而农民在土地上劳作生息,从土地上收获赖以生存的物质,对土地依赖更为直接,他们自然而然地成了自己的土地信仰与崇拜——土地是自己生命的根基与归宿。《南风歌》多角度阐释了这种信仰与崇拜,“我们在土地上出生、成长、埋葬,它给予我们赖以生存的一切,与日月星辰、阳光、空气一起,和谐共生,永恒存在”。作品昭示人们:人类与土地须臾不可离,与世间万物理应是一种和谐包容关系,并且这种和谐共生的关系应该永恒存在——过去农耕时代是如此,科技飞速发展、人类似乎无所不能的现代社会,依然如此。
小说中故事的主要发生地枣林湾是明代一对逃难的夫妇的落户之地,其后代为谷、田两大姓氏,寓意为“田上生谷,丰收富裕”。在作者笔下,枣林湾人祖祖辈辈挚爱着这片土地,“土地肥得像猪肉膘,滋滋地往外冒油……不拘是哪里撒点种子,一开春,惊蛰的雷声刚刚炸响,冬雪还没来得及融化,一层嫩绿的麦苗早已经返青生长,再经清明的暖风一吹,整个鲁西北大地绚烂的像一幅画一样”。这片土地肥沃而美丽,像一位温柔而宁静的母亲,涵养着芸芸众生。天灾人祸、民不聊生的时代,枣林湾人更是与多灾多难的土地相依为命。他们相信土地是人生命之根,感恩、敬畏土地,谷子青父亲从小就教导孩子,“你要爱土地,只有它,才会给你超出你所求所想的回报”,把爱土地看作是人类的本分之举,朴素的语言中饱含着对土地最深切的感恩。枣林湾人把对土地的爱和感激融入了血液,世世代代在勤勉劳作,“人怎么可以轻慢土地呢?它是万物的根本,只要肯流汗,它就没有任何条件给予回报”。小说中已经跳出农门、跻身城市的新生代枣林湾人谷穗,“我为自己能够拥有如此淳朴、顽强的血液而骄傲”,她在先辈热爱土地、艰苦创业的精神的感召下毅然辞职回乡,投身到乡村振兴事业中去。可见,热爱土地、敬畏土地的“土地情结”已经融入枣林湾人的血液,这种优良传统像遗传密码一样,代代相传。
土地是人类的母亲,她呵护爱恋着她的子民,为辛苦劳作者提供饱暖、为孤苦无依者提供护佑,为迷途恣肆者提出规诫,以自身的丰与歉制衡、支配着人的忧乐。《南风歌》以谷子青为核心的与各类小人物起伏跌宕人生命运来展开这一主题。以主人公谷子青为例,他人生命运的起伏转折都与土地有关:童年的他经历了“耕者有田种”的土改,那时农民真正拥有了土地,为了土地,人们可以付出一切乃至生命,“狂喜让他们像勇敢的壮士,用沾满汗水的膀臂去讨好每一寸土地”。为了粮食的丰收,山子叔在争水的械斗中丧命,父亲为了制水车而丧生。少年的他经历了互助组、生产队时期,那时土地归公,靠天吃饭的农民面对的仍然是贫困和饥饿,因为吃不上饭他不得不辍学,为了吃上饭他小小年纪就去做挑河工,备尝生活的辛酸。那一时期,生活的艰辛砥砺了他的心性,田二爷“好男儿不吃一方水”的教导滋生了他走出这片土地的意愿,丢粮事件最终让他背井离乡,异地求生。青年的他经历了盐场、农场、矿山生活后,在东北蛮卡屯定居下来,原因依然是他对土地的依恋,“奔波了几年时间,他最后发现,只有土地最让自己踏实”。那时,当以身相许的舒文问他有什么舍不得给她的时候,他的回答是“也许是土地吧,因为咱们要指望着它活下去”。离家乡千里之外的黑土地,成为他娶妻生子、成家立业的根基。中年谷子青返乡定居,那时家乡正在经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土地焕发出了前所未有的生机和活力,吃饱饭成为现实。晚年的谷子青,家乡正经历着史无前例的转型发展,乡镇企业、民营经济发展迅猛,大量土地被工业所占用,农村人口流失、村落萧条、田地荒芜成为不争的现实。但另一方面,土地流转、土壤改良、绿色有机农业种植等也正在蓬勃发展。总之,小说将人物的人生经历、命运转折与土地联结起来,展示了农村、土地在各个重大历史节点中发生的巨大变革及对人物命运的影响,多层次、多角度展示了农民与土地的关系问题。
《南风歌》所展现的土地和农民的关系,除了表达土地是人们生存的物质之基,而且还表达了它是人们人格精神的来源。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枣林湾人的人格、品行与鲁西北这片土地息息相关。枣林湾人生于斯长于斯,凭着自己对土地的热爱和勤劳的双手,创造着赖以生存的一切,并形成了自己的生存哲学和处世之道,诸如“事缓则圆”“人挪活树挪死”“命运不会把苦难的果子挂在承受不住它的枝头”“持刀之人必死于刀下”等等,这些都是土地上生长出来的人生智慧,这些智慧让他们历经沧桑而乐观向前,生生不息。
枣林湾地处鲁西北平原,博大厚重的黄河文化、仁爱质朴的齐鲁文化和慷慨豪放的燕赵文化在此交融积淀。这种特殊的乡土文化业已成为枣林湾人的生活风俗、历史传统、道义规范,内化为其生命和生活的质地。这些在谷子青身上,体现得尤为明显。他不仅有着齐鲁文化熏陶下的仁义豁达、坚韧务实、重情重义,而且有着燕赵文化习染下的豪侠尚义、济危救难、敢于斗争。他帮工宁肯饿肚子也不愿让人鄙夷自己混饭吃,小小年纪就勇于承担家庭责任去做挑河工、丢粮事件出走他乡不是为了逃避而是为了生存和家庭,并尽其所能的弥补自己的过失。他有着强烈的故乡观念,不管身在何地身处何境,都心系故土;他重乡情,一声乡音“俺”就能够让他和申科在东北亲如兄弟、生死与共;他勇挑家庭重担,可以为母亲、为姐姐、为儿孙牺牲奉献自己的一切;他热爱家乡,有着浓重的乡土情结,当田生要卖掉像枣林湾魂一样存在的老枣树时,他首当其冲与之斗争,为“守住了村庄最后一点底线”而战,为一份同宗同族的乡情而战。在他的影响下,儿子谷仓回迁故乡第一次参与春节祭祖就真切感受到了血脉的微妙与伟大,滋生了要维护这个家的利益以及为家人、家族的荣誉、尊严而战的思想。正是这片土地上厚重的优秀文化传统的滋养,让谷子青面对各种危机、各种人生抉择,总能秉持自己的善良和务实,正道直行,令人钦敬。
另外,小说还多角度地描写了土地及相关的庄稼及乡村场景、风土人情,比如送葬习俗、麦收场景、大年三十的祭祖和烧秣芽儿的迎春仪式,等等,也让土地具有了更为丰富的文化内涵和人性隐喻。
曹禺先生的《原野》剧本开头写道:“大地是沉郁的,生命藏在里面”,土地主题的出发点和归宿点是大地上的生命,是人。农民的日常活动主要围绕着农业生产而进行,主要面对质朴的土地和琐碎的农事,加上聚族而居,朴实大地上自发地形成了善良的人性、淳朴的民风和互帮互助的乡里乡亲关系。土地是生命的“生死场”,而使人类生命绵延不息、不断开拓向前的是爱。可以说,是质朴的爱把人们紧紧地团结在一起,在大地上繁衍生息,绵延不绝。《南风歌》开篇就提出“生活如果没有爱,无疑是不幸的”,正文中也从不同角度表达了爱是永恒的、是人类艰难生活的伟大动力的主题。
首先是爱土地。小说中所描述的鲁西北平原是一块古老的土地,有着悠久的历史,至今仍然村庄密集、人口稠密。如上文所述,生活在这片热土上枣林湾人热爱土地,始终与土地葆有一种无法割舍的血脉关系,“把对土地的爱和感激融进了血液,生生不息地传给了后人。只要有土地,有一把植物的种子,他们就能把生活过成太阳花,每天仰着脸露出比太阳还灿烂的微笑”,他们勤劳而知足,对土地忠诚而感恩。
其次是爱他人。枣林湾人聚族而居,重宗族、重血缘的乡土文化观念深入人心。主人公谷子青爱故土爱自己的亲人和乡邻,不管身居何地,都心系故乡、怀恋亲人,把故乡当做自己生命的归宿,心甘情愿为故乡奉献自己的一切;他重亲情,有着强烈的家庭责任感,他为父母苦难心痛不已,为姐姐分忧解难,为儿孙尽心竭力,为捍卫村落的尊严和乡亲的利益可以牺牲自我,全力谋求家乡发展的内外和顺。小说中还写到了其他枣林湾人善良仁厚的优秀品质,他们扶危济困、惜老怜贫、知恩图报、慷慨仁厚。比如,谷子青的母亲洪灾过后拿出儿子寄回来的钱,买成玉米分给全村人度饥荒,深明大义、富有牺牲精神;邻居大伯体恤未成年的谷子青帮他挑水回家,田二爷千方百计地减轻谷子青母子孤儿寡母的困苦,并对他百般帮助和教导;当谷子青一家回迁,枣林湾人待他们如亲人,不仅拿出自家最好的吃食,还把最好的土地分给了他们,等等。枣林湾人在他们的困境中展示出的善良与淳朴、宽厚与慈爱、平和与仁义,正是中国优秀传统乡村文化魅力之所在,是指引现代社会发展前进的力量。这种作为乡村大地上自然形成的一种无形法则——利他之爱,深深地影响着一代又一代人,并作为一种文化源远流长,影响深远。
文学中最能体现爱的高度和品质的自然是爱情,它最能见证世事变迁中人性的复杂、人品的高下和人情的冷暖,也最能检验人的生命的质地和人格的高下。小说中最能够体现这片土地上爱的质地也最能打动人心的是谷子青与田禾之间的曲折爱情。少年谷子青第一次见到父母双亡、沉默寡言、瘦小单薄的田禾就被她身上的一种特别坚韧的力量所打动,父亲亡故后的苦难让他们更加同病相怜,“红房子”的秘密让他们的心贴得越来越近,“偷葱”事件让心心相印的爱情悄然萌发。然而阴差阳错、小人作梗让这对有情人爱而不得、抱憾终生——田生因为他深爱的谷子秀钟情的是向南而心生忌恨,为报复谷子青他篡改了田禾信中的接站日期而让他们互相错过,后来他又强娶了不明就里的田禾,生生拆散了这对有情人。虽然谷子青和田禾各自有了自己的婚姻,但他们始终默默地彼此牵挂、深情守望。小说中写到,背井离乡的谷子青心里时时装着田禾,他在车站看到把围巾盖在卧轨者脸上的小女孩时,立刻想到“如果田禾在场,她一定也会这么做的”,田禾无疑是他异乡漂泊的重要精神支撑;车站没有接到田禾他的苦苦寻找和等待,无限焦灼,得知田禾嫁给田生后他不吃不喝坐了几天几夜火车赶回老家,偷偷去看田禾,当看到已经怀孕的心上人后他选择放弃和默默离开,将痛苦深埋心底;返乡后,尽管“想到田禾,谷子青就感觉白蚁噬心,焦躁烦闷”,他还是用超乎寻常的克制力把控着自己,不去干扰对方的生活;他之所以买下那头并不起眼的小黑驴,就是因为驴子的眼睛一下子让他想到了有着同样灵秀眼睛的田禾,“这是怎样的眼睛啊,安静、柔顺,可以承受人世间所有的苦痛而隐忍不发”;等等。谷子青对田禾深沉的情感始终被他珍藏在心灵最隐秘的角落,就算有了妻子舒文,就算步入老年,就算田禾已经痴呆失忆,也从未衰减,他对田禾的爱可谓终生不渝、历久弥坚。田禾何尝不是如此呢?她终生为这份爱情默默付出、独自憔悴:老路、田生要借外调之机陷害谷子青,田禾寸步不离地跟着老路,并机智地化解掉了田生的报复;第一次见到谷子青的妻子舒文,她的眼神中“满是羡慕、心疼和爱”,让舒文明显地感觉到“田禾比自己更爱他”;老枣树风波后,田禾狠狠地打了用石头打伤谷仓的田川,并以死相逼,让田生辞去了村主任职位并全家搬离村子;痴呆之后她才无意识地吐露心声,“想见到你,所以俺活着,比死还难受地活着”,等等。她所做的就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谷子青及其家人,尽其所能地为他们提供护佑,足可见谷子青始终是她的挚爱,是她生命的支撑。屡遭命运捉弄的两人虽然始终心心相印,但面对现实他们还是自觉地选择了隐忍与牺牲自我,他们的爱的选择,散发出的是满满的人性的良善与美好。谷子青和田禾之间的感情,是一种心性相契合的爱情,单纯质朴而又恒久忠贞,虽没有感人的山盟海誓、浪漫的浓情蜜意,却因为你懂得我艰难、我理解你苦楚而格外打动人心。
由以上分析可见,以谷子青为代表的立足于这片土地上的枣林湾人,经历了世事的坎坷,对人的彼此存在与需求有了真正的理解,懂得了人与人之间相互依存、互相支撑的道理,所以他们爱土地,爱家乡,爱他人,实现了情感的共生与融合,形成了一种充满温情与力量的爱的关系。这种爱,让他们对土地、对他人怀有敬畏、感怀之心,能够坚守人性的底线和生命的尊严;让他们疗愈了生的艰难和命运的不公对他们造成的创伤,能够与灾难和命运的无常相抗衡。他们奉行的爱的法则,左右着他们生活方式和社会行为,并转化为一种推动人类发展的温暖而有力的力量。而正是这种爱的力量,使得土地历尽劫难而生机勃勃,使得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历尽沧桑而没有解体,始终葆有顽强生命力,健朗向上。小说中作者借谷穗之口表达了这一真谛,“我始终坚信,爱,是世界上最恒久最伟大的力量”。
文学是人学,是作家对人的生存状况和人情、人性的思考和表达。作家于琇荣长期生活在鲁西北平原这片热土上,并深情关注着这片土地的发展变化,在作品中对其土地文化和爱的乡土情怀进行了深入书写,赋予了作品丰厚的情感内容和价值内涵,有忧思,更有对美好发展前景的展望。
当下伴随着工业化、商品化时代的来临和城镇化进程的加速,中国农村方方面面都在悄然变化着,其中最明显的变化就是农民正在远离与失去曾经赖以生存的土地。正像小说中所描述的那样,农民不再坚守土地,远离故土外出务工。农村人口外流、土地荒芜,农民对土地的敬畏与依赖感日渐淡漠。农业生产发展尤其是粮食种植危机四伏,盲目占地建厂粮田被侵占,土地板结、耕地过度消耗以及互害式种植等高消耗、高污染的发展方式已经成为粮食种植的发展之痛。作家深刻地认识到,如何让农业健康发展、让农民过上真正美好的生活以及粮食安全问题是我们必须面对的问题。
不仅如此,作家还清醒地看到,农村面临着比失去土地更为严重的乡村伦理道德和乡土文明的衰退问题。亲情、乡情日渐淡漠,正直、善良、淳朴尤其是现代人所缺乏的自力更生和自我牺牲等美好的人性也在土崩瓦解,传统农耕文明孕育下的乡村伦理日渐失调,良知被金钱所裹挟,道德信仰崩塌。比如小说中写到,杨六兄弟为分摊老母亲184元的医疗费会大打出手,却利用老母亲去对抗养猪场的强拆,对抗的结果是老太太被推土机轧伤一条腿而多得十万元赔偿款,一家人竟因此倍感庆幸并将肇事者当恩人。再比如作家塑造的田川这一人物,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农民,但在他的观念中谷子青父子虽然“对土地有情怀,但情怀换不回钱”,他急功近利,鄙视种粮,满脑子都是赚钱,还违规占用土地办烟花厂牟取暴利。另外作家还意识到,传统婚姻所秉持的不离不弃和同甘共苦也受到了侵蚀,写到了陈浩出轨、小米和田川的畸形恋情,等等。作者展现了现代乡村社会越来越冷漠的人际关系和利益当先的价值观泛滥的现实景象,传达出了对乡村社会伦理危机的焦虑和忧思。
然而,可贵的是,作者并没有一味地怀想过去而吟唱乡村文明的挽歌,而是立足当下,在对当下农村和农民问题的深刻反省中展现出了农村、土地的希望,即新一代枣林湾人回归土地:谷子青的儿子谷仓投资建设“归园田居”农庄,进行新型农业的研究和开发,将精力和资金注入到农村的高质量、可持续发展中去,而且“归园田居”实行股份制,所有权属于每一个枣林湾人,着眼的是乡村的振兴和农民的共同富裕;孙女谷穗放弃城市的安逸生活投身于扶贫助农工作,并着力于乡村文化的重塑和提升;外孙晓康发展自己的陶艺天赋,众筹鲁西北民俗陶艺馆,并致力于乡村旅游资源的开发,让游客体验最朴实的农耕文化、体验陶艺制作,“让钱从我们自己的土地里长出来”;农学博士葛平留学归来报效祖国,通过自己的土壤研究“让农民了解土地是具有独特性质的生命,和所有的动植物一样,有呼吸,有疲劳,需要休养与呵护”,致力于农业的绿色健康发展;退休后的易容华要回归田园生活,将自己的全部积蓄入股陶艺馆,还要把全国的陶艺技艺引入,要把这里的农耕文化、美景美食和农产品带到外面去……总之,各种力量回归土地,助力新农村、新农业的发展。显而易见,新一代的回归土地源于与老一辈一样的对土地的热爱,但不同的是,他们对土地有了更高层次的、更为自觉清醒的认识,正如小说中所表达的“向城市人表明大自然的价值和农民工作的重要性,让置身于钢筋水泥里的人感受到,人们赖以生存的物质,来自脚下厚重的土地”。这种回归正是人们清醒地意识到了现代社会,土地仍旧是人类生存之基、幸福之源。作品中,作家将这些重新回归土地的人看作,“坠落于泥土里,等待春日,与万物一同生发”的“金光”,是土地、农村的未来和希望。
费孝通先生在《乡土中国》中说,“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乡土是中国人的物质生存之根,乡土性也是中国人精神生存之根。《南风歌》中作家用诗意的笔调,记录了老一代农民朴实大地上的美好人性、仁厚质朴的民风。枣林湾人身上从容、仁义、宽厚的美好品性,尤其是困境中展示出来的善良、平和与大义,无疑都是传统乡土精神潜移默化的结果。作者还写到了新一代枣林湾人身上的乡土性,比如,谷仓给刚出狱的山坡安排工作,不计前嫌救助生命垂危的田昌,着眼未来投资筹建土壤研究所,无私奉献“归园田居”将股权分给村民;谷穗投身新农村建设积极向上、积极思考乡村文明的振兴之策,晓康用陶艺赋予泥土新的生命,发展创意农村产业,等等。他们在利他奉献中实现着自我价值,就有传统乡土优秀文化潜移默化的影响,又有现代文明的闪光。他们的农业品牌广告定为“良知良品,源于心田”,其中所蕴含的意义远远超过了抽象的“爱”,展示着一种人间之大爱,而具有了一种很久的、温暖的向上的力量。可见这种乡土文明传承,既有继承又有适应时代变化的创新求变,具有强大的生命活力。
综上所述,作者秉持现实主义创作精神,一方面将鲁西北平原这片土地上人的过去和现在、爱恨情愁和人间烟火连接起来,将各色人物的生生息息呈现出来,建构出了一幅洋溢着活泼泼生命力的乡村景观,打开了一扇回望乡村中国人情风物的窗户。另一方面,作者把自己对生活的理解、个体情感体验融入到人与土地关系这一宏大命题之中, 在描述农民对土地的热爱的同时, 也对新社会历史环境下农民意识的转变与觉醒进行了深刻体现, 将对土地问题、农村问题的思考由一种质朴的情怀升华为一种思想和深刻的反省,一定程度上实现了中国文学土地主题和乡土情怀的升级和深化,也使得整个文学作品充满了现实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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