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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花虽凋谢,但毕竟灿烂地盛开过

时间:2024-05-04

西门杏庵

只有那些知道自己智慧一文不值的人,才是最有智慧的人。

——王小波

1.我们只是按时变老,却没有如约快乐。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在北京家中突发心脏病辞世,终年45岁。那时,身在美国的王小波妻子、知名学者李银河并不知情,但她心跳一直特别快,好像隐隐觉得有什么事。从机场往回赶的路上,接她的人说:小波是个诗人,走得也像个诗人。

她一下子就明白了。

“死亡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情,害怕不害怕都一样。”王小波曾在一段访谈里说。李银河认为,王小波对生命的看法,是明明知道短暂、要失去,但是在失去它之前,要让一切都发生,要尝试去创造一点点美。

王小波离世之后,他们之间的书信集成《爱你就像爱生命》出版,那些率真而充满灵光的情话也开始被人们津津乐道。在李银河眼中,小波是一位浪漫骑士,一位行吟诗人,一位自由思想家。李银河回忆,在相恋相依的二十年间,两人几乎从来没有吵过架、红过脸,感受到的全是甜蜜和温暖。“我的生命因为有他的相依相伴而充满了一种柔柔的、浓浓的陶醉感。”

李银河说,王尔德有过一个文学评价标准,大意是文学没有什么这流派那流派,只有两派,一派是写得好的,一派是写得糟的,“我想,小波的文学是属于写得好的一派,所以它才能经受住时间的考验。”他笔下的人物,看起来都粗鲁荒诞,不够英俊帅气,但他们又有一种“真”,不掩饰欲望,瞧不上一切的虚伪。在王小波心目中,写出真实的想法、说出真实的看法是他的写作要守护的底线。

成年人的世界,几乎每个人都是劫后余生。只是,有的人活到了中年危机,有的人渡劫成功,把自己活成了中年机遇。王小波也不例外,他于1952年在北京出生。1969年初中毕业,16岁的王小波满腔热情,响应上山下乡的号召,去了云南插队。结果,从小就体弱多病的他在云南不到一年就得了急性肝炎,只好回北京养病。没有户口,没有职业,妈妈设法让他到自己的老家山东牟平转插(队),不久王小波便在民办中学当老师。

王小波在《对中国文化的布罗代尔式考证》中讲了这么一个故事:“1973年,我到山东老家插队。有关这个小山村的故事,我从小就听我姥姥给我讲过很多,她说这是一个有四十多户人家的小山村,全村有一百多只驴……但是我到村里时,发现情况有很大的变化,村里不是有四十户人,而是有一百多户人,驴子一只都不见了。村里人告诉我说,我姥姥讲的是二十年前的老皇历。这么多年以来,人一直在不停地生出来,至于驴子,之前还有几只,后来就没有了。没有驴子以后,人就担负起往地里运输的任务……”用人替代驴子劳动实在是件愚蠢的事情:“我把这件事仔细考虑了一遍,得到的一个结论是这样的:用人来取代驴子往地里送粪,其实很不上算……人必须要吃粮食,而驴子可以吃草;草和粮食的价值大不相同。”“我認为我们对于物质生活的困苦,提倡了一种消极忍耐的态度。”

那个年代,可以看的书不多。在无聊的时候,王小波就做《吉米多维奇习题集》。据说这是国外数学家编制的一套有4462道题的习题集,让多少数学系的学子闻风丧胆。在电脑都还没普及的年代,他是国内最早一批资深程序员。当时的汉字输入法有缺陷,他就自己编了一套,打汉字速度快到堪比英文盲打。

1974年以后,王小波回到北京,在街道当工人。1978年,他考入中国人民大学(读本科)。1986年,他到美国匹兹堡大学读书,获文科硕士学位,1988年回国。他曾在中国人民大学任教,1992年辞职,成为自由撰稿人。

生活本来沉闷,但跑起来就会有风。王小波的生活方式在当时使人们发现了一种新的可能性。从20世纪50年代以来,所有人的安身立命方式只有进入机关、学校、企业或生产队,总之要进入一个单位才能存活。而改革开放以来,出现了自由职业,王小波从人民大学辞职成为自由作家,这在当时还是一个需要勇气的选择。

1997年4月11日,王小波因心肌梗塞病逝于北京。

每年4月11日,王小波的忌日,京城郊外他的墓地上,都有一些青年过来看看,放束花,怀念。

纪念一位作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再读一遍他的作品。重读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我发现其中有这么一句:“我们不能证明自己无辜,我倒倾向于证明自己不无辜。”这话充满勇气。

“那一天我二十一岁,在我一生的黄金时代。”在《黄金时代》中,王小波写道,青春时代就是他的黄金时代。

《黄金时代》以20世纪70年代知识青年上山下乡为背景,描写了一个满脑子逻辑的王二在不讲逻辑的世界里的遭遇,写出了那个特殊年代里的滑稽。王二之所以满脑子逻辑,这大约和王小波的家学渊源有关——王小波的父亲王方名早在20世纪50年代初就是中国人民大学的逻辑学教授。

王小波的小说《黄金时代》,用了一个非常特别的“破鞋理论”作为开头:女医生陈清扬找到插队青年王二,倾诉自己被认为是“破鞋”的憋屈。她想让王二证明一下她不是破鞋。王二从逻辑上推理:“如果你是‘破鞋,即你偷汉,则起码有一个某人为其所偷。如今不能指出某人,所以你偷汉不能成立。”但你确实是个破鞋,理由如下:“所谓破鞋者,只是一个称谓,大家都说你是破鞋,你就是破鞋,没什么道理可讲。大家说你偷了汉,你就是偷了汉,这也没什么道理可讲。至于大家为什么要说你是破鞋,照我看是这样:大家都认为,结了婚的女人不偷汉,就该面色黝黑,乳房下垂。而你脸不黑而且白,乳房不下垂而且高耸,所以你是破鞋。假如你不想当破鞋,就要把脸弄黑,把乳房弄下垂,以后别人就不说你是破鞋。当然这样很吃亏,假如你不想吃亏,就该去偷个汉来。这样你自己也认为自己是个破鞋。别人没有义务先弄明白你是否偷汉再决定是否管你叫破鞋。你自己倒有义务叫别人无法叫你破鞋。”看了这段,我就想啊,要在大千世界中保持一个独立的人格,确实不容易。换句话说,周围的环境不可能尽善尽美,想独善其身的话,你就要忍受环境对你的侵袭,“假如你不想当破鞋,就要把脸弄黑,把乳房弄下垂,以后别人就不说你是破鞋。”

王小波的“破鞋理论”,可以在尼采那里找到源头。尼采在《历史对于生命的用途和损害》里说:以类似科学的方法收集论据是徒劳无功的。王小波干脆放弃了收集论据,幽默地说,月亮也有暗面,破鞋妩媚得要命。这正像电影《东邪西毒》里那个“大嫂”所说的话,“分明心里想要,嘴上却不肯说出来”。后来,王二跟陈清扬也不去证明什么啦,干脆“搞破鞋”,红尘作伴潇潇洒洒,从而在大批判、生产劳动之外,找到了自己的黄金时代。

王小波其实是想告诉大家,世界上有很多存在于生活边缘的人。他本人就算一个。说起“边缘生活”,我忽然想起张冬云写的一篇关于李安电影《双子杀手》的评论,文章的标题就叫《三个亨利,一个李安》。文中说:李安的每部电影都像一口井,任由观众从中打捞出各种情绪与思考。而在《双子杀手》中,最打动人的无疑是“三个亨利”的故事。顶尖杀手亨利手上有72条人命,惊心动魄的过往一直在困扰和折磨着他,让他长期失眠、夜不能寐,又骄傲又忧伤的气质很符合李安电影中的人物特质。电影开头,亨利险些失手,当一个小女孩靠近他的暗杀对象时,他犹豫游移,没有做到百分之百精准地击中目标。他想“退休”,却被自己的“组织”追杀。“组织”派来的让他心生惧意的对手,正是他自己的克隆人小克——一个23岁、更少恐惧迟疑和道德考量的自己。

但小克终归还是有人性的,他依恋他的制造者爸爸,他也会失眠,也有痛苦和惶惑,他流下的晶莹泪珠证明了他不是一台机器。影片结尾处,亨利和小克并肩对抗一个更加强悍的面具杀手。当亨利摘下他的面罩,赫然发现这又是一个小克,也就是第三个亨利。垂死的第三个亨利眼神空洞而没有情感,肉体也没有疼痛感,已然是纯粹的杀人武器。这是全片最令人心生寒意的一幕。

或许,李安想表达出这样一种观点:人之所以为人,恰在于他的脆弱和“缺陷”。德国著名戏剧家、诗人布莱希特在诗中写道:“将军,你那轰炸机十分坚固。它快过风暴,载重胜过大象,可惜它有个缺点,它需要个装配匠。将军,人是很有用场的。他能飞行,他能杀伤。可惜他有个缺点:他能思考。”人类是脆弱的,一颗子弹就能夺走我们的性命,一场不如意的爱情就会让我们痛不欲生。对于人类而言,无忧的生命是一个伪命题。“三个亨利”的故事,也可以看作“自我”“本我”和“超我”的较量。

有人批评《双子杀手》的形式大于内容,事实上,它的本质仍是充满哲思的。李安把抒情的沙子磨成纳米,掺进了前沿技术这碗饭里,商业片的外壳和并不具有颠覆性的克隆人故事背后,仍有他的深度思考。通过它的故事,李安提出了疑问:人类是什么?而通过它的技术,李安提出了又一个疑问:电影是什么?从文艺片到战争片,从武侠片到西部片,从伦理片到奇幻片,李安无一不拍,“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60多岁的李安没有选择留在舒适区老去,而是进入电影的王国燃烧。王小波也是这样,“樱花虽然凋谢了,但它毕竟灿烂地盛开过”。

江山笑,烟雨遥……多少人在追寻那解不开的问题,多少人在深夜里无奈地叹息……

重读王小波的“时代三步曲”,我脑海中想起徳鲁克的一句话:“没有什么比正确地回答了错误的问题更危险。”王小波生前从未加入过作协组织。他曾参加过一次作协的会议,看到有些人“拿肉麻当有趣”,感觉很好玩。但写小说却是他真正的爱好,他说:“小说我是能把它做地道的。”可是他历经十年写成的《黄金时代》却找不到出版的地方,理由是:格调不高。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有趣的灵魂万里挑一。

王小波反对“无趣、无性、无智”的生活,并且自己践行。王小波不是那种专写“岁月静好”的作家,当然,也不是“诗意栖居”一族。

如今,“诗意栖居”这个词汇都被用烂了。究竟什么是真正的“诗意”呢?是写几行诗么?是带着心爱的人四处游荡或直接私奔么?是讲几个看似有趣实则无聊的段子么?都不是。“诗意栖居”全在于有一个“有趣的灵魂”,在沉闷的现实中找寻着有趣的生活。

这个世界上好看的脸蛋太多,有趣的灵魂太少。

一个不读书的人,是很难有趣的。在那些个“下棋下得后来听到下棋就会起生理反应”的日子里,王小波用读书打发漫长的时光,他“可以把《變形记》翻得像海带卷”。一本《变形记》也被他说成好吃的“海带卷”,可见味觉其实比思想还要顽固。

孔子说,质胜文则野,读了半天书,也未能消弥心中的暴戾之气,说到底就是读书量太少,还没完成文明教化。文化文化,就是消除野蛮愚昧的文明教化的意思。人不读书,处于“质胜文则野”的阶段。但你去看个别网络流行小说,又会矫枉过正,误入“文胜质则史”的误区。文学青年是讲究腔调的,这跟孔子说的“文胜质则史”的“史”是同一个意思,就是个矫情,就是个装模做样,就是年纪轻轻却酸腐气息冲天。他们总是长吁短叹、抱怨怀才不遇。为什么要多读书?因为读书就是一个积累的过程、思考的过程。经过这个过程,才能破茧化蝶,实现美丽的蜕变。一个人的成功,如同“化蝶”:需要积累、沉淀,譬如“幼虫期”;要沉得住心、耐得住寂寞,譬如“蛹期”;会有痛苦的挣扎、意志的磨炼,譬如“破茧”。

人这一辈子,活得有意思或者有趣要比活成配标重要得多。知世故而不世故,历经磨难而怀有一颗赤子之心——这就是王小波。他说:“我对自己的要求很低,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恰如穆旦诗中所说:这才知道我的全部努力/不过完成了普通的生活。

朋友对王小波的描述多是“太看重生活细节”“爱书如命”“面无表情”“邋遢”。王小波辞去大学教职,成为自由撰稿人,“因为太想写作了”。中国人民大学电教室的林德忠老师,曾与小波同处一室,谈起对王小波的印象,林老师说:不苟言笑,长发披肩,沉默木讷,下班走人。一个表面上沉默木讷、愁容满面的家伙(他称自己为愁容骑士),骨子里却是个极为“有趣”的人。从来没有一个作家像王小波一样把“有趣”当作文学的标准。王小波对人生有过三大假设:凡人都热爱智慧,凡人都热爱异性,凡人都喜欢有趣。

王小波的“趣”显然不是中国文人的“闲趣”,而是散淡的野趣。王小波后来在一篇杂文中专门写下:“我最想做的不是提升别人的灵魂,而是提升自己的灵魂。”王小波刻画了这样一种现实:“我看到一个无智的世界,但是智慧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性的世界,但是性爱在混沌中存在;我看到一个无趣的世界,但是有趣在混沌中存在。”

王小波的杂文里很少用“我们”,多是用个体的“我”。他在杂文里多次幽默地谈道:《庐山恋》的男女主角谈恋爱,站在风景如画的庐山上,不喊I love you(我爱你),而是惊天动地大喊I love my motherland!(我爱我的祖国)

王小波同意“坏事也会转化为好事”这一说法,但他不认为坏的事情就是好的,他举了一个例子:一个不良少年一脚把一个盲人踢下楼梯,那个盲人因此复明,虽然结果是好的,但把盲人踢下楼去仍是一件惨痛的事,不能因此说那个少年是个好人。

王小波家的卫生间没挂镜子,岳母拿出一面镜子和一枚钉子,让王小波把镜子挂上去。王小波知道没有射钉枪,仅凭锤子是无法把钉子钉到水泥墙上的,他也跟岳母解释了,但老太太不信。他不好意思让老太太伤心、不好意思不试一下,结果可想而知,墙面被砸成了麻子脸,钉子还是没能钉进去。王小波就此反思道:“按照儒家的标准,我岳母对待我们符合仁的要求,我们对待我岳母也符合仁的标准,结果在墙上打了些窟窿。”他进而推导出:“善良要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所以让我去选择道德的根基,我愿选实事求是。”

“我远看不像个好人,近看还是个好人。”这是王小波的幽默。王小波有唐风,言辞调皮,下笔浩荡。他的小说有“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的沉重与无奈。“以轻写重”,成为王小波小说的一个重要特点。“轻”是指驾轻就熟、有趣幽默;而“重”呢?它指现实社会并不全是美好,而是充满着魑魅魍魉,比如稗子夺走了稻麦的阳光雨水和肥料,人们就吃不到好粮食,正经谷物就枯萎而亡。现实生活有各种压制、束缚人的有形无形的沉重,王小波写的就是这种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他用机智、反讽和喜剧性的东西来面对这种沉重,试图以此与现实拉开距离,在想像中筑起自己的自由王国。他没有去贩卖鸡汤,比如及时“归零”,“从零开始”,保持“归零意识”,“空杯心态”,点燃最初的激情。他很少使用这样的词汇。他终身厌恶死板,惟独崇拜乐趣。人活在世界上,快乐和痛苦根本就分不清,所以他只求货真价实。

看王小波的小说,一个句子重复来重复去,每一段似乎都是在讲一个事情。后来才明白这是学杜拉斯。他说:“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李银河回忆,自己没发现小波真心佩服过任何一位中国作家,但绝对不是源于傲慢和轻薄,而是因为他的评价标准是世界文学通用的标准,如果中国没有人到达那个高度,他就无法违心地赞赏。

读王小波,要读懂智慧。王小波曾说:“智慧本身就是好的,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去,追求智慧的道路还会有人在走着,死掉以后的事情我看不到,但在活着的时候,想到这件事,心里就很高兴。”

王小波的智慧在于,他把生活看做是一场愚蠢人做的愚蠢的游戏,所以,在任何困难面前,他都显得不屑一顾,用他的话来说,“活下去的诀窍是:保持愚蠢,又不能知道自己有多蠢。”王小波生前不为所谓的“文坛”所接受,他的作品经常被退稿,他的书很难出版,而事实证明王小波的作品很有价值,也深受读者的欢迎。也许,因为他一直生活在文坛的圈子之外,要被这个圈子认可还需要一定时间。

王小波一生探索小说的艺术,但是他的杂文却赢得了广泛的社会影响。比起小说,我更喜欢王小波的杂文。“在一个喧嚣的话语圈下面,始终有一个沉默的大多数。既然精神原子弹在一颗又一颗地炸着,哪里有我们说话的份?”在《沉默的大多数》一书中,王小波这样说。很多人产生共鸣,感觉自己大概也属于“沉默的大多数”。他们知道,说话的大多数人都是制定规矩的人。

王小波的杂文不去抨击什么,就是讲一些常识,他让人们感觉到,思考也是一种生活,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他的杂文也没有戾气,更没有攻击性。他说:“一个人仅有此生是不够的,他还该拥有一个诗意的世界。”“我要写下一些句子,像月光一样皎洁。”

这几年,作家越来越被边缘化,但王小波却没有被读者边缘化。在当下,单“王小波”三字,都是一件时髦谈资。余华说王小波是他的偶像;李敖先生说王小波是中国白话文的第一把手。

我曾经让大二的学生写一份作业,谈谈自己喜欢读哪些作家的书。结果呢,有的喜欢读张爱玲、李碧华、严歌苓等;有的喜欢安妮宝贝、桐华、八月长安;更多人,从“80后”到“90后”,他们更喜欢读王小波。有个学生说,陈老师,如果有一天我选择浪迹江湖,那么我的行囊里一定有“王小波”。对很多人来说,“王小波”是他们私藏了很久的一个微信公众号,很没有流量,但他们就是很喜欢。如果有一天“王小波”突然更新了,他们一定惊讶,因为王小波从来不是蹭热度的人啊。既然更新,他必定有不一样的表达。果然,一如既往是他们喜欢的思想和文风。

一个人死后一直在被议论着争论着,他的观点一直在影响着一部分人,这种现象是非常值得关注的。我自己这些年,也一直在思考“王小波现象”,读各种和王小波有关的文章。我是1995年移居海南的。当时单位分给我的宿舍在某大厦的10楼,看着那个房子,我就想起一个设计师的话:“过去都是假的,回忆是一条没有归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无法复原,即使最狂热最坚贞的爱情,归根结底也不过是一种瞬息即逝的现实,唯有孤独永恒。”

1995年,王小波在《中华读书报》“读书人语”專栏发表文章《迷信与邪门书》。同样是1995年,司马南火了,他以反伪气功成名,成为当年最热的话题之一。柯云路出版了一套三本的《柯云路生命科学文化》,司马南指名道姓地批评柯云路。

转眼23年了,如果王小波还活着,今年68岁。他会怎样看今天的世界?有人说,青春如果只用来谋生,那么和中年有什么两样。曾经看过一篇文章,文后的留言区有这样一段话:2019年在某大学读经济学的李雷和在某大学读艺术史的韩梅梅,2021年再次相遇时,李雷已是山东蓝翔职业技术学校挖掘机专业一年级3班的学生,韩梅梅已是成都新东方烹饪学校川菜系主厨班的学生。二人都将拥有锻炼自我的机会,扎实的生活技能和为人民群众提供一流服务的能力,他们都被分配了光明的未来。看完,会心而笑,有点像王小波的幽默味。

看到今天某些人把“开豪车抱嫩模”看作成功标配,王小波会怎么看?问题在于,大多数的人收入水平根本无法支撑纵情享乐的奢侈生活,怎么办?于是,花呗、借呗、京东白条、拿去花,还有各类五花八门的小额大额贷款平台,便趁机而入。钱来得快,花得爽,可总有要还的时候,他们又不想脚踏实地去打拼,怎么办?我猜,王小波会劝人“大脑健康”。出门前花呗、借呗等信用卡都带了,可就是没带脑子,这怎么行呢?反观现实,在快餐饮食文化与高强度工作生活压力之下,很多人正面临着一场健康保卫战。想要身心健康,必须先大脑健康。损害我们健康的既有不健康的食物,也有让人上瘾的玩意儿,比如各种电子产品。

时光转换,满目沧桑。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记忆里从前那些媒体的同事,颇像王小波的小说《黄金时代》那般嬉闹,可一旦进入工作状态,那种严谨、睿智和乐达令人甚是钦佩。如今,媒体人自我实现的价值与空间在缩减,职业尊严和社会认可度也有点减弱,有的传统媒体在夹缝中生存,有的媒体人感觉无力、倦怠、疲惫、恐惧,他们当中有一部分人选择转向、转型,有的人转型后还比较成功。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当年朝夕相处的同事们如今都各自星散天涯了。不由想起韦苏州的诗 :居闲始自遣,临感忽难收。不过,听说前单位新加盟的年轻人,个个有一股“东风吹战鼓擂”的劲头,祝福他们越来越好。

有个朋友在朋友圈發微信说:近些年,我还活着。被我无意伤害的人,恳请接受我的歉意;伤害我的人,我已经淡忘了。岁月不长,各自珍重!感谢曾帮助我的人,给予我启示和关照。人不能只靠心情活着,而要靠心态活着。心宽似海,才有风平浪静;心若向阳,才能处处温暖。少一份计较和浮躁,多一份宽容和理解,放过了别人,自己也会自在舒心。后来才听说,他经常失眠,有点焦虑和抑郁了。

的确,在生活的压力下,有些人“抑郁”了。时不时听到身边有人得了现代病——抑郁症。人在遭受打击和挫折时,往往展现出特别脆弱的一面。尤其是现在这个时代,有的人经不起挫折和磨难,经历一点不顺就感觉万念俱灰。用心理医生的职业眼光来看,“知我者为我心忧,不知我者为我何求”“我本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以我心,换你心,始知悲之深”“悠悠天地,奈何独立苍茫;满座衣冠尤胜雪,更无一人是知音”等等,总是引用这些诗词的人,如果一直被“受害者心态”心态缠绕,那就应该早点走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否则容易引发抑郁症。

“想太多”,某种程度上说也是一种病。这不仅是一种心病,还是身病。中医讲:思则伤脾,不是说我们就不能思考了。要是有点儿心事儿或者偶尔思考一些事,对身体是没有什么影响的,但是过度的思考就不行了。中医讲,思则气结。会影响我们体内正常的气机运行,所以大家在日常生活中也不要太敏感、太多疑了,遇到“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可以暂时放一放,免得气结。

我们只是按时变老,却没有如约快乐。一棵树的孤独,并不在于它独自矗立在时光中默默无语,而在于它本能地茂盛生长与时代脱钩的慷慨从容。

重读王小波的小说《黄金时代》,让我想到《卜算子·自嘲》这首词——

本是后山人,偶做前堂客。

醉舞经阁半卷书,坐井说天阔。

大志戏功名,海斗量福祸。

论到囊中羞涩时,怒指乾坤错。

2.23年来,王小波从一名作家变成了一种现象。

王小波作为文坛“异数”,一直受到读者的极力热捧。23年来,王小波从一名作家变成了一种现象——“王小波现象”,他的作品俘获了无数读者。在阅读和交流中,读者也在心中分享着对他的怀念。尤其是那些情感与欲望处于抑郁与崩溃边缘的当代“后生”们,王小波简直就像口渴时的甘泉。

李银河在悼念王小波的文章《浪漫骑士·行吟诗人·自由思想家》中写道:“樱花虽然凋谢了,但它毕竟灿烂地盛开过。”我知道自己终有一天也会凋谢,这是另一种“如来手掌”,谁也逃不脱。我不知道那时自己是否有资格称得上是樱花,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幸读了王小波的书。

生活中的王小波并不特立独行,他也不过是平凡世界中的一个平凡人,一个生前默默无闻的作家。举个小例子,辞职后,他拿到货车驾照,然后一本正经地对朋友这样说:“有一天实在混不下去了,就靠这个吧。”

的确,和任何话语相比,饥饿都是更大的真理。电影《钢琴家》中那个波兰钢琴家在那个饥饿年代,忍痛卖掉了心爱的钢琴,后来,他又卖掉了手表,他说了句:和饥饿相比,时间不重要。《爱莲说》里面的几句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如果放在饥饿年代会怎么样?饥饿的人还有心思“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吗?现在大家吃饱了喝足了,“出淤泥而不染”的人可能不稀罕,但“濯清涟而不妖”的人恐怕少之又少了吧。文学圈内说话“妖”的人,还少么?也许可以这么说,王小波的文字之所以没有“妖”气,恰恰应该感谢他“被文学圈远离”。

《黄金时代》封面上印着这样的文字:文坛外高手———王小波 力著。言外之意,他终于没有走入文坛,他就是文坛的“王二”,游离于文坛外的边缘作家。

你看王小波的《我的精神家园》,他那么苦口婆心、絮絮叨叨,讲各种道理,你觉得他真的那么天真地去讲道理吗?他是在寻找同类,他太寂寞了。据说他一天到晚不大说话,好像心里搁着什么事。“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不禁想起浮士德临终前的叫喊:请再多“祸害”我一点点吧。

按照学者苏珊·桑塔格的说法,王小波就像个“文学烈士”。苏珊·桑塔格曾经在《纽约书评》上写过一篇文章叫《西蒙娜·薇依》,苏珊·桑塔格的结论是:“我们所敬畏的真理是那些与痛苦经验紧密相关的事实。我们衡量真理的标准则根据其受难的程度——而不是以作家文本是否符合真理为判断依据。真理与烈士被画上了等号。”

悲剧的内容很宽泛,最大的悲剧,就是死亡了。按照苏珊·桑塔格“文学烈士”的观点,我国贫穷的诗人海子、骆一禾是,外国人如陀斯妥耶夫斯基、卡夫卡、波德莱尔、兰波、热内、梵高、弗里达等作家、诗人,也是。这么说吧,王小波带着他的思想孤独了一辈子,在他活着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他“你好样的”。最后,他只能“在荒岛之上迎接黎明”、孤零零地做一个“文坛外”高手,被传抄被膜拜,也被某些所谓“槛内人”鄙视。哎呀,再一想,曹雪芹是饿死的,我就觉得文学这行当其实挺“扯”那啥的(原谅我,总不能爆粗口吧)。

曹雪芹写《红楼梦》,整整10年,那真是呕心沥血啊,最后一分钱稿费都没拿到,他甚至都没有看到书的出版。你说他图个啥么?记得 《红楼梦》第99回,记述了贾政出任江西粮道时,最终落得被罢官的下场。被罢官的原因是因为自己亲随下属李十儿。李十儿是“花了钱买着差使,哪个不想发财”。贾政想当清官,李十儿处处刁难、怠工,贾政无奈,只好妥协,默许、放纵,任他们胡作非为。这样一来,“反觉得事事周到,件件随心”,最后端着那“假正经”架子的贾政,落了个“失察属员,重征粮米,苛虐百姓”的罪名,被罢官回京。

我曾经和一个数学老师交流《红楼梦》,他说,作家和数学家没法比,言外之意,作家的“实用价值不大”。我说,数学家只会告诉你圆周率小数点后一百位一千位是什么,而不会告訴你为什么人越成长越觉得孤单、越活越寂寞。

话说回来,在这个世界上,真正的作家,哪有几个不寂寞的?你还真指望他人理解你?可能吗?你看《鲁迅日记》,里面记载的寂寞还少吗?随便摘取两则:1922年,鲁迅当时42岁,在这一年的日记(据许寿裳抄本),这样记载除夕(1月27日):“晴,雪。……旧除夕也,晚供先像。柬邀孙伏园,章士英晚餐,伏园来,章谢。夜饮酒甚多,谈甚久。”1923年2月15日:“晴。下午游小市。旧除夕也,夜爆竹大作,失眠。”1917年1月22日:“晴。春假。上午伍仲文、许季市各致食品……旧历除夕也,夜独坐录碑,殊无换岁之感。”

再看作家路遥,他参考着无数张《人民日报》写的《平凡的世界》,当然还有那些样板戏。路遥最真诚的文字,应该是记录他到矿上挂职写作《平凡的世界》的文章——《早晨从中午开始》。路遥感谢他的兄弟,在那些闭门写作的日子帮他打理许多琐碎的家事,并给他提供财务支持。每天路遥中午起床,买几个馒头,吃过饭,开始写作到深夜。闷了,就给夜里常来串门的老鼠留一个馒头,看着那只小东西出来活动时两眼放光地吃。它不怕他,想是把他当同类。一个人,该有多寂寞,才会与老鼠作朋友夜谈?

寂寞不是坏事,无声无息、平静地生活难道不好吗?要知道科学思维最大的敌人是聊天,正所谓群居终日,言不及义,除了必要的交流,我更喜欢深度思考时的寂寞,就是一个人的对话。

学者孙郁回忆说,读书人渐染古风,是多少有一点儒家的气味的。王小波没有这些。儒生们好讲责任感,这责任有浅有深,不太一样。此外就是要带点中庸的意识,谈一点中和之音。但是王小波也没有这样的东西,他根底上就是无根无由,空穴来风一般。在先秦诸子里,他不谈老庄,鲜及孔孟,独赞墨子,以为自己是墨子之徒。

作家陈村说:“他没上过鲁迅文学院,也不是某协会的成员,除了他自己,不代表谁,所以谁也就把他忘了。当然这也是我随口说说,很无聊,我相信他自己是不在意的。经验告诉我们,被人评得不伦不类,倒不如无声无息的好。我猜想,他喜欢自生自灭。”“我们的五花八门的知识在以几何基数率成倍地增长,而我们的智慧往往停滞不前。于是,王小波就尤其显得可贵。”

王小波说他看到了一个无智、无性、无趣的“三无”世界,但是与之相对的“三有”却依旧“在混沌中存在”“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讲出来”。朱大可在回忆王小波的文章中追问:“我们的生活是否已经远离了让人绝望的无智无性无趣状态?”——那“不容许幽默,只容许假正经”的一页翻过去了吗?王小波说,从我懂事的年龄起,就常听人们说:我们这一代,生于一个神圣的时代,多么幸福,而且肩负着解放天下三分之二受苦人的神圣使命,等等。同年龄的人听了都很振奋,很爱听,但我总有点疑问,这么多美事怎么都叫我赶上了。

出版人冯林出版了“坚守现在”系列诗歌丛书,邀请王小波去北京大学附近的风入松书店参加新书发布会。“当时西川等诗人都到了,王小波来得最晚,进门就坐在最后一排,当时面如土色,整个人看起来很不健康。”有趣的是,当时满屋的诗人、学者,没有一个人认出他来。

曾几何时,超女、芙蓉姐姐,成了最火的话题,就像曾经热闹的文坛。对于热闹的文坛来说,王小波确是一个局外人。编辑钟洁玲在一篇文章中回忆说,1997年4月26日,王小波的追悼会现场来了三百多人,但“奇怪的是,当中没有作家协会人员,没有一个小说家”。局外人也有局外人的好处,文章自古憎命达,生活在局外,与现实若即若离,才能更清醒。

王小波已经辞职多年,没有单位,而且,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他也不是任何一级作家协会的会员,他曾说过:“听说有一个文学圈,我不知道它在哪里。”

人们在他死后才发现他的价值,而他在活着的时候,却一直备受冷遇。

3.开口是银,沉默是金。

1997年4月11日,北京郊区顺义某小区,深夜传来两声惨叫,年仅45岁的王小波因为心脏病发作猝死,他头抵着南墙,弓着身子,倒在地上,当时周围没有一个人。

王小波因突发心脏病结束了45岁的生命。第二天被人们发现时,他的嘴里还含着块墙皮,应该是忍受疼痛时咬下来的。额头的伤和屋里的痕迹,记录了他最后的挣扎。

王小波去世后,李银河找了许多墓地,横平竖直,她都不满意,后来好不容易埋在了佛山灵园里的一块天然大石头下面。这块石头自由而自然,恰似王小波的性情。

他死后,一场轰轰烈烈的造神运动掀开帷幕。历史如此吊诡,他生前的寂寞与身后的盛名形成了巨大反差。2001年左右,西祠胡同BBS上出现了名为“王小波门下走狗大联盟”的讨论版,这个版名来自郑板桥的印章“青藤门下走狗”。

一位当年曾经向王小波约稿的编辑回忆:“作家家里很乱,完全不像个家。他写作的那间房间里,并排摆着两台电脑,四壁空空,像个路边复印店。后来我们转到厨房里,水池里全是没有洗出来的碗盘。”各种各样的约稿,他来者不拒,如此,不把人累死才怪。

王小波在《沉默的大多数》自序里说,自己主业是写小说,副业才是写杂文、随笔。可惜的是,他成名的副业,让他成为文坛外的高手,一个非主流的高手,小说名气被掩盖在后面。这点像莫泊桑,短篇小说超一流,长篇小说就只能算一流了。

文字之外的王小波活得谈不上尊严、智慧和趣味,就像许三观“卖血”一般,写着杂文。为了卖文换钱,他还给一些通俗杂志投稿。问题是,他看重的小说,却发表不出来;写“换钱”的稿子,又状态不佳。《三联生活周刊》主编朱伟回忆当年,“我也属逼迫他做一些令他心累的事的人之一。我难忘他给我交稿时说写不出来的那种痛苦不堪。他写专栏,越写越为思想繁衍能力的不足而焦虑,而且理性纠缠带给他的是小说的想象力枯竭,越来越缺少血肉。”

王小波的病,是长期积成的。作家(其实,在体制内作家看来,也许他只是个自由撰稿人)这个职业,不只是长期伏案的体力透支,更是心力交瘁的、割裂式折磨。特别是夏天伏案写作,太消耗能量了。北京的夏天有多热呢?作家老舍在小说《骆驼祥子》中这样描写:“太阳刚一出来,地上已经像下了火。街上的柳树像病了似的,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处处干燥,处处烫手,处处憋闷,整个老城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

作家陈村在其旧作《想到王小波》里这样写道:那个叫王小波的人终于死了。他本来也许不会那么快死去,本来他是沉默的,后来爱上了用笔(也就是用电脑)说话,死期就临近了。本来要是他一直在说话,也许不会死,一直说话的人不会找那些容易冲动的话说,可惜他一直是沉默的,一旦开始说,就找最要命的说,这样就说死了。

据说在他的生前,文章的命运不佳。虽说得过两回远方的奖,要是他自己不说,我们不会知道的。他更多的是被人退了稿,退得胸有成竹大义凛然。一个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写作的人,这种下场当然不是好下场。自然也有人爱读他的文章,他发表在《三联生活周刊》上的短文我每期总是先读,我就是在那里知道他的。也有编辑爱他的文章,逼他交稿。我深深怀疑,他也是被这样的爱“逼”死的。他写得太晚了,要是像我一般写了20年,编辑再逼也是不会死的——我舍得谢绝许多发表的荣幸。他死了,被称为学者和作家。现在,更多的人知道他了,买他的书,看他的照片,知道他的妻子。无论中国外国,死都是最大的一次广告。他已经死了,当然是无害的,不会想出什么古怪的词来惹得大家不快。而且,他都死了,也不必和他计较了。

我常常想,如果我年轻时少出版几本书,那也许就能减少许多莫名其妙的自信,也能少了几个自悔少作的机会。那时毕竟年轻呀,总有一种表现欲,现在看来是幼稚啦。也许,我和很多俗人一样,什么都可以抵挡——就是不能抵挡诱惑,食色的诱惑、出版的诱惑。

王小波说:我上大学时,有一次我的数学教授在课堂上讲道:“我现在所教的数学,你们也许一生都用不到,但我还要教,因为这些知识是好的,应该让你们知道。”现在的老师,多为优秀率、升学率忙碌吧,即使知道那些“知识是好的”,也无心让学生知道啦。君不见,现实生活中,焚琴煮鹤之类的煞風景事还少么?我读书时,看到美好的事物受到无端摧残,确实有一种暴殄天物、世事无常的感伤,现在的孩子忙着看手机,无心理会这些。你看,街头小摊的主人,给装食物的碗套个白色塑料袋,很多人都觉得这就是讲卫生了。可是,你想过没有,若在提倡工匠精神的日本,那些碗需要洗七遍的,干净得很。日本出产饰以紫藤花的豆腐,连吃碗荞麦面,都能如魏晋时人曲觞流水那样,来个竹筒流面。

我总觉得,和古人相比,我们的审美观堪忧啊。有一次,我在一本《德国诗选》里看到这样的译诗:“朝雾初升,落叶飘零,让我们把美酒满斟!”读后拍案,句子很简单,却带有一种永难忘记的韵律,这就是诗,这才是诗。我现在似乎理解了,塞林格为什么成名后躲进深山,寂寞难耐时才重现纽约街头;亨利·米勒为什么身无分文在巴黎流浪,永远不知道下顿饭在哪里。他们不想和大众交流了(因为彼此无法交流,互相听不懂),干脆求个自在,不好吗?作家要是没什么事情干的话,可能不写比写还要好。要么,翻箱倒柜,老是记那些鸡毛蒜皮、不知所云的事,贩卖记忆而已,实在不好玩;要么,板着脸说教,也无趣得很。王小波说:“把一部电影看了20多遍就觉得无趣了。”总有一天,当记忆贩卖殆尽时,就只能“装神弄鬼”了。当然,“贩卖记忆”这个词丝毫没有贬义。没有思想的人,走出再远,其实还在起点。王小波在《黄金时代》中告诉人们:“在这些人身上,你就看不到水往低处流、苹果掉下地、狼把兔子吃掉这一宏大的过程,看到的现象,相当于水往山上流,苹果飞上天,兔子吃掉狼。”

记不清在哪里看的啦,总之是个世俗层面都知道的名人吧,他说,他看《左传》,28个字就把一个历史故事讲清楚了。现在谁能做到如此精简?拜托,那个时候所谓的“书”是竹简,一个字一个字地刻在竹简上面。“精简”也是无奈之举。“精简”固然好,但不是“好”的唯一标准吧。林语堂在《吾国吾民》里就批评这种“精简”,说中国的传统是克制,在文章里也是这样表现,把很复杂的东西、很多的内容浓缩在很少的文字里,给后世的解读造成了很大的麻烦。

唐宝民在《邵阳日报》撰文《孤独的王小波》,文中这样说:作家保罗·奥斯特说:“每一本书都是一幅孤独的图景。”尼采也曾表示过:“孤独的本质是坚厚的,没有什么东西能穿透它。”世界上所有伟大的作家,几乎同时也是一位孤独者,孤独是所有伟大作家的宿命,已故著名作家王小波就是一个孤独的人,法国作家加缪曾写过一本《局外人》,想起王小波来,我总想到“局外人”这个名词,因为对于热闹的当代文坛来说,王小波的的确确是一个局外人。

和苦难的梵高一样,王小波也是生前寂寞、死后哀荣,生前鲜为人知,死后才声名远播。在他活着的时候,只有少数圈里人知道他,大多数读者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他的那些足以载入史册的作品,没有多少知音。他寂寞地活着、孤独地写作,一生清冷。编辑钟洁玲曾在一篇文章中回忆,1997年4月26日,王小波的追悼会现场来了三百多人,但“奇怪的是,当中没有作家协会人员,没有一个小说家”。说奇怪,其实也不奇怪,因为王小波当初已经辞职多年,没有单位,而且,直到他去世的时候,他也不是任何一级作家协会的会员,他曾说过:听说有一个文学圈,我不知道它在哪里。”在当下中国这样一种文学环境中,王小波没有服从于某些规则,比如成为某某级别的会员,才可以被称为作家,这种特立独行当然不会被主流文学圈所接受,就像他的作品一直不被主流文学所接受一样。人们在他死后才发现了他的价值,但在他活着的时候,他却一直备受冷遇。韩东先生曾在《冷漠与势利》一文中为王小波抱不平,说这个世界对王小波太冷漠了,在他生前,文学界对他这个人以及他写的书视而不见,我们的作家、评论家是干什么的呢?学者丁东也同样为王小波抱不平:眼见着许多二三流的选手被啦啦队摇旗呐喊、大声喝彩,而超一流的选手却被拒之赛场之外,我除了苦笑,还能有什么反应?……有些评论家硬要从那些晦涩的小说中阐释出莫名其妙的美义来 ,而对这种又好读、又深刻、又有创意的小说却避而不谈,不知是一种什么心理!”王小波给人的感觉,仿佛是一个人游离在人群之外,独自一个人在路上走着。艾晓明教授如是评价王小波:“我想,在这个行当上,他已经走得很远了。我觉得一个人要做一个东西,他想要做到尽善尽美的时候,他就已经离众人很远了。你很执迷的时候,周围的很多东西,你都忘了。”

尽管生前遭遇了那么长时间的冷遇,但现在想来,王小波永恒的价值,恰恰在于他那遗世独立的孤独。他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自己也曾说过:“沉默地思索,是人类生活的另外一面。”尽管桂冠诗人聂鲁达说:“孤独培养不出写作的意愿,它硬得像监狱的墙壁,即使你拼命尖叫嚎哭,让自己一头撞死,也不会有人理会。”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文学是孤独的分泌物,一个优秀的作家,就注定要以孤独为伍,人类一切光辉的作品都是孤独的产物,热衷于喧哗者是写不出伟大的作品来的。我们这个时代,最缺少的就是王小波这样的孤独者,他就像鲁迅笔下的过客一样,在不被人理解的时代执著前行,终于成为了文学上的拓荒者。对于一个创作出了优秀作品的作家而言,被理解是需要一个过程的,这个过程也许很漫长,但那一天终会来到,诚如历史学者杜君立所说的那样:“当那些生前声名赫赫的名流显贵早已湮没在历史尘埃中时,死后的王小波和本雅明被人们说起。这既是一种卡夫卡式的嘲讽,也是一种尼采式的公正。尼采说:‘我活在我死后。”今天的王小波,早已告别了孤独,生前,他的作品遇冷,没有引起读者的注意;但在他死后,他的作品却受到了无数读者的喜爱,所有的作品都得以出版发行,并被一次次再版,成为当之无愧的经典,而且评论、纪念文章大量涌现,出现了持续不断的“王小波热”,成为一种文化现象,王小波终于走出了孤独,等到了迟来的公正,“一个人只拥有此生此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1]

沉默是一种人类学意义上的文化,一种生活方式。它的价值观很简单:开口是银,沉默是金。王小波说,文化是蔬菜,伦理道德是胡萝卜,这没有错,但是如果说蔬菜就是胡萝卜,那一定是错的。

有这样一则故事,两千年多年前,有个秦国人在宫殿里牵着匹牲口,问大家这是啥?有人说是鹿,立马死掉;有人说是马,苟活下来。十幾年后,从南方来了一群楚国人,把回答是马的人也干掉了,只有沉默的人活到了最后。

王小波在《思维的乐趣》中有一段话:“我认为,在人类的一切智能活动里,没有比做出价值判断更简单的事情了,假如你是公兔子,就会做出价值判断的能力——大灰狼坏,母兔子好。然而兔子就不知道九九表。此种事实说明,一些缺乏其他能力的人为什么特别热爱价值的领域。倘若对自己做价值判断,还要付出一些代价,对别人做价值判断就太简单太舒服了。”

柴静曾经引用王小波的话说,你在家里,在单位,在认识的人面前,你被当成一个人看,你被尊重,但在一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你可能会被当成东西对待。我想在任何地方都被当成人,而不是东西,这就是尊严。

李银河说 :我常常觉得,王小波就像《皇帝的新衣》里面那个天真烂漫的孩子,他就在那个无比庄重却又滑稽的场合喊了那么一嗓子,使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继而露出会心的微笑。后来,这批人把这个孩子当成宠儿,并且把他的名字当成他们互相认出对方的接头暗号。

4.王小波为什么这样红?

每读《论语》,看到孔子又批评他的学生宰予(字子我),我就会心一笑,这宰予的性情怎么那么像王小波呢?

宰予,这名字也特别,望文生义,宰,主管、主持的意思,予,即我。宰我,意为主宰自我。宰予显然不是一个听话的好学生,他思考、质疑,他“爱老师但更爱真理”。孔子定了一个“三年之丧,天下通丧”的传统礼制,宰予不认同,“宰予问:三年之丧,期已久矣。君子三年不为礼,礼必坏;三年不为乐,乐必崩。旧谷既没,新谷既升,钻燧改火,期可已矣。”你说,孔子听了,能高兴吗?偏偏这个宰予又在课堂睡觉(“昼寝”),孔子非常生气,骂他:“朽木不可雕也,粪土之墙不可圬也。”“听其言而观其行。”虽然挨了骂,也没见宰予去跳楼,可见宰予相当自信。

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假如“昼寝”的不是宰予,而是颜回(字子渊)。孔子会骂颜回“朽木不可雕也”吗?不会,因为颜回根本就不是朽木,孔子夸奖颜回是贤人。子曰:“贤哉回也!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孔子太欣赏颜回了,还夸他敏而好学。好学,是孔子最看中的品质之一,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如丘者焉,不如丘之好学也。”有人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回答:“有颜回者好学,不迁怒,不贰过。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未闻好学者也。”

颜回,字子渊。回,转也;渊,回水也。“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孔子评价颜回:“回也屡空。”意思是说,颜回也经常穷乏,这是颜回如水般不争的后果。“夫唯不争,故无尤”,这便留下了千古称颂的“颜回之乐”。而在学业上,孔子这样说颜回:“惜乎!吾见其进也,未见其止也。”在学习方面,颜回又一直在争。形容一个人知识广且深,博学多才,叫渊博。正唯好学,成就了颜回的渊博。回以德行著名,所以排在“十哲”德行第一。回也“深”,回也“厚”,回也“博”。厚德博学,正是颜回名字承载的志向。

端沐赐(字子贡),也是孔子比较欣赏的一个学生。“利口巧辞,孔子常黜其辩。”子贡巧于言辞,连孔子也经常被他辩得辞穷理屈。孔子问他,“汝与回也孰愈?”对曰:“赐也何敢望回!回也闻一以知十,赐也闻一以知二。”孔子听了欣喜不已,“弗如也,吾与汝弗如也。”

子贡是做生意的天才。子曰:“赐不受命而货殖焉,亿则屡中。”子贡预测市场行情总是屡猜屡中,“家累千金”,差不多是当时的首富。孔子说:“赐也达。”“达”是子贡的卓越品质。赐,旧时地位高的人或长辈把财物送给地位低的人或晚辈,曰赐。贡,古代臣民或属国把物品献给朝廷,曰贡。端沐赐,字子贡,正谓上下通达之意。《史记·仲尼弟子列传第七》中说:“故子贡一出,存鲁,乱齐,破吴,强晋而霸越。子贡一使,使势相破,十年之中,五国各有变。”

再看看孔子其他几个著名的学生。仲由,字子路。有一个成语,叫必由之路。就是从“仲由”而来。由,经过,经历。路,道也,途也。孔子倡导的“仁”,就是人之为人的必由之路。仲由“好勇力,志伉直”“由也好勇过我”,孔子曾把子路比作“暴虎冯河,死而无悔者”,并预言“若由也,不得其死然”。果然不出所料,在卫国发生动乱时,子路为抢救其主人孔悝而死于乱刀之下。孔子说,“由也喭”“由也果”,子路性子急。孔子说,“千乘之国可使治其赋”,子路是当领导的料。

孔子的另一个学生言偃,字子游。偃,停止;游,动也。偃游者,行止有度也。但孔子也讲:“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言偃亦有“讷言”,子游亦有“敏行”之意。

之所以对孔子的几个学生名字“咬文嚼字”,是为了印证王小波的一句话:作为一个知识分子,成为思维的精英比成为道德的精英更重要。

如何成为思维的精英呢?比方说,莎士比亚四大悲剧之一《哈姆雷特》中,有段著名对白:“to be or not to be”(生存还是毁灭)。原文为:Hamlet:To be,or not to be,that is the question:Whether tis nobler in the mind to suffer,The slings and arrows of outrageous fortune, Or to take arms against a sea of troubles,And by opposing end them.

朱生豪譯文如下: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一个值得考虑的问题;默然忍受命运暴虐的毒箭,或是挺身反抗人世无涯的苦难,通过斗争把它们清扫,这两种行为,哪一种更高贵?

朱译此句最大的问题是把定冠词the当做了不定冠词a,译成了“一个”,而为了强调这一个问题不同寻常,又添加了修饰“值得考虑的”,但这是原文没有的,原文只用定冠词表示了这问题的独一无二性,值得考虑的问题可不一定是一个,这里的困难是中文无冠词。所以,辜正坤主编的莎翁剧作最新诗体译本,将这段对白译作——哈姆莱特:死,还是生?这才是问题根本:莫道是苦海无涯,但操戈奋进,终赢得一片清平;或默对逆运,忍受它箭石交攻,敢问,两番选择,何为上乘?

这段译文,力求“信达雅”,超越既往的朱生豪、梁实秋、方平诸家旧译。

再比方说,在鱼龙混杂、泥沙俱下的信息浪涛里,某培训班高唱“量子阅读”,号称10分钟阅读一本10万字左右的读物,通过量子波动达到“直接以心灵感应的方式高速获取信息”。“量子阅读”,胡编乱扯蹭“量子”流量唬人,加重了家长“走捷径”的焦虑,争先恐后去交“智商税”。如果具备独立思考的能力,就明白:不是骗子多高明,只怪投机心理重。“量子阅读”披着科学外衣,行的却是“忽悠”“割韭菜”之实。

生活中类似的大“忽悠”还真不少,诸如标题名为“致癌!有毒!身亡!”“转疯了!震惊了!99%的人都该看!”等链接,总能激发不少人阅读的欲望,并引以为训。

其实,人与人最大的区别,是思维方式。面对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问题,你我思考的角度不同,反映问题的方式不同,最终的结果也不同。

我们读书也是这样,有些书,真的没啥价值。有的书,可以反复读。比如《论语》,别的不说,它的出版过程就是一部“传奇”。它是孔子于鲁哀公十六年(公元前479年)死后,众弟子为他庐墓守心孝时开始编纂,中经有若干时期的增补、修改、编纂,最终到曾子死(鲁悼公三十一年,公元前436年)后,第三次编定,这已经进入战国初前期了。

接着说王小波。王小波的笔下有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此猪生在生产队的猪圈,喜欢到处游荡,从不在圈里待着。它不屑跟其它猪在一个槽里吃饭,也不和圈里的母猪发生爱情,而是到村寨里自己去寻找。它能跳到房顶上学各种动物叫……一句话,它不喜欢过被安排好的生活。最后它逃走了,长出了獠牙,彻底变成了野猪。

英国大哲学家罗素说:“须知,参差多态乃幸福本源。”王小波很喜欢这句话。

罗素年轻时,一战正要爆发,同龄人纷纷当兵入伍,罗素却吊儿郎当,袖手旁观。有个老太太气愤地对他说:孩子,你的同龄人都去当兵打仗了,你却在这里游手好闲,不感觉到惭愧吗?罗素问道:为什么要打仗啊?老太太回答:当然是保护文明啦。罗素哈哈大笑起来,曰:老人家,我就是他们要保护的那种文明。

什么是文明?文明起码不是野蛮,起码尊重常识。在《积极的结论》中,王小波这样写道:“我小的时候,有一段很特别的时期。有一天,我父亲对我姥姥说,一亩地里能打30万斤粮食,而我的外祖母一位农村来的老太太,跳着小脚叫了起来:‘杀了俺俺也不信。她还算了一本细账,说一亩地上堆30万斤粮食,大概平地有两尺厚的一层。当时我们家里的人都攻击我姥姥觉悟太低,不明事理。我当时只有6岁,但也得出了自己的结论:我姥姥是错误的。事隔30年,回头一想,发现我姥姥还是明白事理的。亩产30万斤粮食会造成特殊的困难,那么多的粮食谁也吃不了,只好堆在那里,以致地面以每10年七至八米的速度上升,这样的速度在地理上实在是骇人听闻。”

这就是王小波的叙事风格。王小波的文学在中国当代文学中很难定位,就像鲁迅博物馆馆长孙郁先生所言:“王小波是中国文学中的一个异数。”他既不属于现实主义,也不属于浪漫主义,看不出路数,看不出师承。有些蛛丝马迹,但都没有实锤。例如在《我的师承》这篇文章中,小波列出的人都是些走背字的翻译家和前诗人:穆旦、王道乾;他喜欢的小说家在当时也很少有人提起,比方说卡尔维诺和杜拉斯。从我平时与他的接触中可以确知,他跟所有的中国作家都无关,我没发现他真心佩服过任何一位中国作家,但绝对不是源于傲慢和轻薄,而是因为他的评价标准是世界文学通用的标准,如果中国没有人到达那个高度,他就无法违心地赞赏。[2]

那是1977年,王小波25岁,经历了云南兵团劳动、山东省牟平插队和乡村教师的生活,终于,回京后的王小波在西城区半导体厂当工人。就在那一年,王小波遇见了刚从山西大学毕业、在《光明日报》当编辑的李银河,开始了他的情书轰炸。“你的名字美极了。真的,单单你的名字就够我爱一世的了。”“做梦也想不到我把信写在五线谱上吧?五线谱是偶然来的,你也是偶然来的。不过我给你的信值得写在五线谱里呢。但愿我和你,是一支唱不完的歌。”“你知道吗?一想到你,我这张丑脸上就泛起微笑。”“你要是愿意,我就永远爱你;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永远相思。”“不管我多么平庸,可我总觉得对你的爱很美。在见不到你的日子里,我就难过得像旗杆上吊死的猫。”“不敢怨恨你,就是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不怨恨。我把我整个的灵魂都给你,连同它的怪癖,耍小脾气,忽明忽暗,一千八百种坏毛病。它真讨厌,只有一点好,爱你。”“我会不爱你吗?不爱你?不会。爱你就像爱生命。”“你心里还有很多感情的波澜,你要,就像波涛上的一只白帆船。波涛下面是个谜,这个谜就是女性。我很爱这些,不管你是哭是笑,我全喜欢你。”“你知道吗?孤独的灵魂多么寂寞啊,人又有多少弱点啊。一個像你这样的灵魂可以给人多么大的助力,给人多少温暖啊。你把你灵魂的大门开开,放我进去吧!”看他的情书,甜到掉牙,堪称“撩妹高手”。

1980年,28岁的大二学生王小波与李银河结婚了。王小波和李银河的差距,就像《平凡的世界》中孙少平和田晓霞的差距。李银河一直过着典型“体制化生活”,离开《光明日报》后分到国务院政研室工作,办公地点在中南海,后来去了中国社科院。而王小波,还是一个街道工厂的工人,写着没地方发表的小说。

1988年,36岁的王小波刚回国的时候没有去成中国人民大学,李银河在北大做副教授,他就在北大帮闲,在社会学研究所当讲师。按照他自己的说法:“我老婆当教授,我狗屁不是。哀乐中年,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罢。”三年后,他转入人大会计系当讲师。

《生活周刊》曾经报道说,他写的《青铜时代》《白银时代》在手里攥了两年、因种种原因无法问世,直到1996年冬天,花城出版社同意出版发行他这套时代三步曲。

王小波死后不久,他的《黄金时代》《青铜时代》《白银时代》由花城出版社出版,杂文和随笔集也陆续发行,在中国文化界掀起了一股“王小波热”,甚至在网络上还出现了一个叫作“王小波门下走狗”的联盟。

《时代三部曲》的责任编辑钟洁玲曾经在《中华读书报》上撰文《王小波为什么这样红》,文中这样说:我是王小波《时代三部曲》(花城出版社,1997年出版)的责任编辑。十年来,我亲眼目睹一个作家从生前的孤清冷寂,到死后的洛阳纸贵。王小波说过的话渐渐地成为学院里或餐桌上的口头禅,流传广远:“末流的作品有一流的名声,一流的作品却默默无闻。”“一个人只拥有一生一世是不够的,他还应该拥有诗意的世界。”“我这个人远看不像一个好人,近看还是一个好人。”“满天的星星好像一场冻结的大雨。”“我只能强忍绝望活在世上。”“凡是能在这个无休无止的烦恼、仇恨、互相监视的尘世之上感到片刻欢欣的人,都可以算是个诗人。”……看着新一代对他的狂热推崇,看着“王小波文体”在高校流行,不由生出无限感慨。十年之间,不知多少人问过我同一个问题:王小波为什么这样红?……如今,年轻一辈胆敢口出狂言,说“什么坛到最后都是祭坛,什么圈到最后都是花圈”,在我看来并非偶然意气。可以讲,王小波之后,正统文坛的地位动摇了,新的价值标杆,在大众心里。这是王小波的意义。[3]

5.从王小波之死谈谈如何预防心脏病。

据2017-04-14《北京晚报》微博发布,王小波于45岁时,夜晚在公寓楼下大叫数声,次日被发现已死亡,死因:心肌梗死。

《人民周刊》2017年第19期,有一篇报道,标题是《警惕心源性猝死》(记者 付冰冰),文章认为,王小波的死因是:心源性猝死。文中说:今年6月,北京。首都机场一位女乘客在摆渡车上发生心源性猝死,晕倒在车厢内,因同车乘客为国内顶级心内科专家、解放军总医院心内科主任陈韵岱以及她的团队而获得新生。从女乘客倒地到专家施救成功,全程历时20秒。此事在网络上引发热议,数以百万计的微博网友纷纷留言、评论,认为不是每个患者都能如这位女乘客一般如此幸运。

2017年8月,武汉。下午6时许,一台救护车停在武汉市委1号楼前,武汉市委常委、组织部部长杨汉军被紧急送往最近的六医院。经过4个多小时的抢救,医生宣布:心源性猝死。就这样,杨汉军离开了他最爱的工作岗位,人生定格在55岁。消息甫一传出,当地百姓无不为这位被称为“招才大使”的武汉市组织部部长感到惋惜。

在心脏病产生之前,一般会出现以下症状:日常生活中,偶尔或者时常出现耳鸣感,睡眠时长期持续打鼾,体力活动时有心悸、疲劳、气急等不适或产生呼吸困难感。左胸部疼痛或伴有出汗,或疼痛放射到肩、手臂及頸部。上楼时比以前或比别人容易出现心悸和气急,突然出现一阵心悸、头晕、眼前发黑,有要跌倒的感觉。时常出现脉搏过速、过慢、短促或不规则等症状。手指或足趾末端出现肥大、变形,或出现下肢浮肿现象。脸、口唇和指甲出现青紫、暗红等异常颜色。

根据《中国成人血脂异常防治指南(2016年修订版)》得知,“治疗性生活方式改变”(therapeutic life-style change,TLC)对预防心脑血管病变有一定的辅助作用。即可以通过适当减少饱和脂肪酸和胆固醇的摄入、选择能够降低LDL-C的食物(如植物甾醇、可溶性纤维)、减轻并控制体重、增加有规律的体力活动、适当降低食盐摄入量、稳定血压等措施来对心脑血管疾病进行预防,从而保障高品质的健康生活。

熟悉王小波的人回忆,他生前嘴唇发紫,无力,有时咳嗽。他吸烟、喝浓茶,不爱吃水果、很少吃青菜。

王小波经常抽烟,这就容易口渴。口渴有两方面原因,一方面是阴液不足,阳火太亢,暗耗了阴津;另外一方面是阳气气化不够,水液不能被蒸发到咽中去滋润咽喉。为什么会阴液不足呢?不是你每天补充的水分少了,而是你消耗阴液的渠道太大了。打个比方,人体就像一盏灯,心脏就是灯火,周身的体液是灯油。如果你灯火开得太大,每天杂念纷飞,妄想很多,那么你的灯油很快就不够用。所以医生在临床上碰到口中干渴的病人,大都会摸他的手少阴心脉,如果手少阴心脉亢盛,那么就反映这个病人属于思虑过度、静不下来、心意识止不住。他的心就像平原烈马一样,易放难收,个人的自制功夫不够。有经验的医生会给他开“导赤散”,导心经之火从小便出。

一旦心平气静、暗耗阴液少了,口中就没那么燥渴,心也没那么烦,晚上睡觉也沉了,连平时爱患的口腔溃疡,都随着心性平静而变少了。中医认为,舌为心之苗,脾开窍于口。当心脾思虑过度,郁热就会上攻,通过口腔舌头来泄热,吃饭都容易咬到嘴。这时你把他的心意识通过“导赤散”收下来,他就平静多了。

人之生命能够与天地为一,在于天地本有生生之大德。或者说,天道生生,是人能立于天地的本体依据。《易·系辞上》第五章言“生生之谓易”;《易·系辞下》第一章言“天地之大德日生”。生生是天道之根本属性,这一属性成就了宇宙,所谓“天地感,而万物化生”。万物化生的过程是天道贯彻的过程,自然,人的生命也是天道生生的结果。所以说:“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太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周易·乾·彖传》)“天地之道,恒久而不已也。利有攸往,终则有始也。日月得天而能久照。四时变化而能久成。圣人久于其道,而天下化成。观其所恒,而天地万物之情可见矣。”(《周易·恒·彖传》)天道恒久,生生不息,故“生生之谓易”“天地之大德日生”。

很多文书工作者或白领,他们最大的弊病,就是从白天到晚上,心意识收不住,老喊烦躁,其实这是微狂躁的表现。你不能心平气静地生活,身体怎么可能健康呢?不是工作繁忙,不是任务重,而是心念杂乱,不能制心一处,所以人容易烦躁,容易干渴,容易像锅鼎那样沸腾。这时如果你是个读书人,就多学一些修心养性的学问,知足常乐,很多健康问题,不攻自破。

《黄帝内经》说:“勇者气行则已,怯者着而为病。”几千年前我们老祖宗就看到了疾病勇怯论。有个富商,还不到五十岁,家财万贯,却得了癌症,结果抑郁而终。他用世界上最好的医疗、最好的药物、最好的营养,结果还是没有打赢这场仗。相反,有个农民被医院判了绝症,医院说一定要立马做手术、心脏要装支架、包块要切除,但他是穷人,付不起这钱,不得已出院,在山中静养。他心中想,活多少天赚多少天,活一天赚一天。既然大局已定,命中铸成,那也没什么好说。他照样天天砍柴,多年过后,居然忘了这件事,身体就像常人那样。为什么呢?他没有最好的医疗,也没有最好的营养,更没有最好的药物,凭的只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股勇气,凭的是视死如归、敢于直面癌症的勇气。有人说,想死的死不了,不想死的死了。《论语》说:“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黄帝内经》教你有仁慈之心,教你过一种智者的生活,更教你有勇气、担当面对一切。

为什么古代把医生叫做儒医呢?他们用儒学的精神、贯穿医道,最后会发现通过做人,修正自己的坏习惯,居然能够达到使疾病好转的效果。读书能变化气质,会读书的可以用书医心、开智、明理。故曰:书卷乃养心第一妙物。

现在有不少人皮肤上长瘤,很痛苦。在高明的医生看来,真正消瘤,第一是养正气;第二是断肥甘厚腻;第三才是用药去软坚散结、导浊阴下行。可见,中医治病一定是攻守兼备、补泻有度的,不要见瘤只顾着治瘤,而忽视了人体的正气。

一个人的身体有三方面反映其气机上逆:第一方面是,湿疹、脂溢性皮炎,这些杂质、脂质原本应该往下肃降的。中医认为,清阳出上窍,浊阴出下窍。它出不了下窍,就往皮肤上面冒;第二方面是,皮肤局部的黑斑老褪不去。黑斑也是浊阴,浊阴降不下去,才会停留在局部。肺主皮毛,肺脉上亢,容易导致皮毛部的浊阴降不下去,像这种情况的人要少吃花椒、辣椒,少吃调料,口味也不要太重;第三方面是,牙龈出血。牙龈出血,一方面是由于脾不统血、长期思虑过度、劳伤心脾所致。说白了就是劳累太过。劳累太过的人,比较容易牙龈出血。另外一方面是胃气不降。“阳明胃经”负责人体牙龈肉,胃中气机不降,刷牙就容易出血。所以,这类人晚上要少吃宵夜,因为长期吃宵夜,会导致胃气不降、口苦口臭。而且三餐饮食要尽量规律,定量到七分饱,好吃不多吃。只有养成一种稳定、规律的生活起居,才会有稳定健康的身体。现在很多人之所以多病,你去看他的饮食、作息规律,全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这是很要命的。熬夜熬到通宵,第二天再来补觉。晚上睡觉的质量和白天睡觉的质量能一样么?朋友一应酬,大吃大喝,恨不得把酒肉都吃到咽喉上来,真是“不吐不快”。吃一顿两三天都不饿,把胃伤得够呛。身体是通过疾病来跟你抗议的。你要做的,不是把这种抗议的声音灭掉,而是通过恢复健康的生活起居,饮食、作息规律了,这种抗议的声音自然就没了。

天生我才必有用。爱因斯坦是扁平足,想要去当兵都没办法,他却成了一个伟大的科学家。有人好动,可以动出一片天地;有人好静,可以静出一片天地。

有些东西你看似病,殊不知“祸兮福之所倚”。當一个人身体上出问题,你从身体上去解决,似乎很难找到出路,你不妨从精神教育层面去解决,反而有柳暗花明之感。先天不足,可以靠后天来弥补。长跑不行,可以练太极。没有必要样样都跟人一样,但是要知道后天怎么调理。

肌肤的问题要看到脾胃,因为肌肤长在肉上面,脾主的是肌肉。故《难经》说:“损其皮者,饮食不为肌肤。”也就是说,一个人经常吃伤、吃胀,他的皮肤就会不好。一个懂得节制饮食、细嚼慢咽、用七分饱来养护脾胃的人,他就拥有一身好的肌肤。

外用药,不过是纯粹把皮肤问题当成皮肤病治,治不好时怎么办?就要把视角往内脏里面观察。中医叫“司外揣内,有诸内必形于外”。如果一个人脾胃功能强大,脾胃就会源源不断把气血送到四肢、发到肌表,以新鲜的气血,去取代旧的瘀斑瘀浊,皮肤就光泽、洁净。相反,一个人的脾胃如果屡屡受伤,气血在脏腑里头转不过来,就不能够出来供养皮肤,皮肤代谢功能就会变差。所以慢性皮肤病,都要从脾胃中调。《神农本草经》中记载“白术能疗死肌”。这是为什么?说白了就是通过“皮主肌肉”的功能,健运脾胃、推陈出新,以新鲜气血,去取代旧的汗斑、瘀浊,这样局部一派坏死之象就消除了。当然,汗斑还跟身体缺乏运动、汗出不畅也有关系。有些人明明运动了,为什么还长汗斑?一打听,原来他运动完后,就洗冷水澡、喝冷饮,或进空调房,或者“汗出当风”(对着电扇吹)。毛孔本来是要把汗酸一鼓作气排出去的,想不到反而收缩住了。这些汗酸代谢物质,被憋在毛孔下面,慢慢地,就会成为皮肤病、湿疹、汗斑、瘙痒的“罪魁祸首”。

如果你懂得这个道理,就不会觉得皮肤病有多难治,起码有了头绪,知道该从哪些环节入手,去防治皮肤病。以后,你再也不会在“汗出淋漓”时,往自己肚里灌冰饮;也不会一出汗,就躲空调房。你如果没有这些正知、正见,没有保健使用身体的常识,你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制造疾病。

荨麻疹,表面上看似皮肤的问题;鼻炎,表面上看似五官科(鼻子)的问题。在中医看来,它们是整体的,是一气相通、是同气连枝。肺开窍于鼻,肺主皮毛。所以,肺宣发肃降功能不好时,鼻子就容易堵塞、产生炎症。故中医治疗鼻炎不是去消炎,而是通过宣降肺气、通宣理肺,肺气一开,炎症自消。同样,当肺宣发肃降功能下降时,肌肤毛孔开合功能也会出现异常。故中医治疗荨麻疹、皮肤湿疹等疾患,不单是治湿、治风,更要治肺,更懂得开合升降肺气。大家可以这样理解,“鼻子像大毛孔,毛孔像小鼻子”,它们共同的一点,都是在肺的主管下,跟天地自然通过吐纳、呼吸进行沟通,它们都是连接内外的通道。鼻子会呼吸,毛孔、皮肤也会呼吸。中医认为,“肺主气,司呼吸”,对应的是天空。当一个地方天空空气污染时,这个地方的人,肺功能也会受损,容易有咽炎、支气管炎、鼻炎以及皮肤病等等。有些患鼻炎、皮肤病的人,到了寒暑假回到家乡(农村),症状立马就减轻,甚至消失了。而等开学时,一回到学校(城市),又加重了。大家都渴望青山绿水,这是因为保护环境,就是保护我们的肺啊。对于那些鼻炎、湿疹的病人来说,他们非常需要青山绿水。每个星期有空的话就到当地的森林公园活动吧,别小看这一个平常的举动,它可以给你带来健康的惊喜。当然,患鼻炎、湿疹的原因,还有人为的因素,比如经常郁郁寡欢,自己就把自己肺功能折腾坏了。肺气一闭郁,那毛孔怎么能很好地开合、吐纳呢?所以荨麻疹、鼻炎,不单提醒你要就医治疗,更提醒你凡事不要郁闷太过,要过一种豁达喜乐的生活。如果胸肺气机打通,你的鼻孔毛孔,能不打通吗?那些炎症湿浊,还能留在那里吗?

有的人,手脚冰凉、面色无华,一派寒象,身体缺乏一股阳气。这股阳气从何而来呢?

一方面,要减少身体已有阳气的消耗,少熬夜、少食生冷的食物。不要以为夏天到了,开始热了,各种应季水果接踵而至,食欲一来,什么都吃。告诉你,阳气如果不够的话,你吃水果,都会长胖,都会手脚冰凉。同时,要少待在空调房。本身手脚冰凉了,就要出去晒太阳,如果再待在空调房里,就像冷水放冰箱,都快冻成冰疙瘩了。现在不少女士长子宫肌瘤,表面上看是脏腑瘀滞、排不出体外、堆积在那里,而实际上,你如果没有伤寒、没有寒凉,这些积滞怎么能够被冻住呢?怎么能够留结呢?如果阳气足够的话,它们怎么可能留得住?这就是为何张仲景在治疗妇人腹中有积块的时候,用到桂枝茯苓丸的原因。阳气一旦不够,各种积块,就容易堆积、停下来。你要自己在日常生活中去找原因,是哪些不良生活习惯损耗了自己的阳气。阳气就像你的财宝一样,如果本来就少了,就要懂得节约节省使用,要节流。人体虽然复杂,但说到底,也只存在两种能量:一是阴,一是阳。这两种能量不断变化,便有了人的生、老、病、死。《黄帝内经》说:“阴阳者,天地之道也,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于本。”一部《黄帝内经》,洋洋十几万言,其实说的就是阴阳。

另一方面,要开源,你把身体当成事业那样经营。精气神就是身体的财宝,宝聚则人寿,宝散则人病。肆意挥霍的人,没有哪个能守住家业的。为什么古人说“勤俭才能传家”,“俭”是“减少阳气的消耗”,是在节流;“勤”是“勤于运动”,增加阳气的来源,比如大口地吐纳、呼吸,让脉管变大、筋骨拉开,这是在开源。一个人事业的成功,一定是他很懂得开源节流;一个人身体的强壮,同样道理,他也非常懂得开源节流。所以中医治病,治到根源上去,就是治这个源流:一方面是制造阳气,另一方面是减少阳气的消耗、固密阳气。这样身体就能与日俱壮,与日俱强。生命是什么?生命就是阴阳这两种相互矛盾的能量所构成的一个平衡体,在这个平衡体中,正极为阳,负极为阴,阴阳平衡才有了人,《黄帝内经》说:“生之本,本于阴阳。”阴阳蕴藏在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肾有肾阴肾阳,肝有肝阴肝阳,心有心阴心阳,脾有脾阴脾阳,胃有胃阴胃阳,肺有肺阴肺阳……身体每一个部分的阴阳都必须保持平衡,一旦某一个部位的阴阳失调了,那个部位就会出现疾病。

阳气是人体内的火,阴液是人体内的水。阳气偏盛,身体内的火大了,水就容易被烧干。肺上的火大了,唾液、汗液、泪液和血液就容易被蒸发,这时人就会口干口渴,要不断地喝水,中医称之为上消;胃上的火大了,胃的功能始终处于亢奋的状态,吃进去的食物很快就会被消化掉,这时人就会吃得多、饿得快,中医称之为中消;肾上的火大了,肾燥精亏,肾就控制不住水,肾不摄水人的尿液就多,总想小便,中医称之为下消。中医的三消,在西医化验检查的结果往往就是糖尿病。同样,体内阳气不足,阴液就会过剩,这时,整个人体就像是一个火力微弱的炉子,没有办法将锅里的水蒸腾起来,由于水汽不能上升,所以这个人会感到口干口渴,总是不停地喝水;同理,火力不足,水汽无法蒸腾,喝进去的水就会直驱而下,这就是为什么一些人会觉得喝进去的水,怎么没多久就出来了,这在中医看来是阳虚型的消渴,若经西医检查,往往也是糖尿病。

一切疾病皆源于阴阳失衡。阳高寿短,阴重则病,阴阳失调,百病始生。为什么一些人三天两头会感觉不舒服,不是头痛,就是胸闷气短,就是因为身体内的阴阳失调了,这就像一个地区的生态平衡被打破了一样,不是干旱,就是洪涝。如何才能避免这些灾害呢?国家的办法是封山育林,让生态重新恢复平衡。生态一旦平衡,大地就会风调雨顺。那么,我们的身体如何才能风调雨顺呢?办法也只有一个,就是让身体的阴阳达到平衡。一个阴阳平衡的人,他精力充沛、面色红润、无病无灾,即使偶有病毒来袭,他体内的正气也能很快将病毒赶走。所以,只有阴阳平衡的人,才能健康长寿。

现代很多人不太懂“开源节流”,盲目去补,以为“壮阳”就是好的。别忘了,中医壮阳不是壮给你“消耗资本”,一个人如果不懂得节流的话,那么开源也无功,就像拿着漏桶去打水,能装得满吗?所以未论开源,先谈节流,先从表面上去“节”流失的阳气,然后再从本质上去“节”欲望之流,最后你的漏洞越来越少,就能回归《黄帝内经》所说的“恬淡虚无,真气从之”状态,身体的强壮自然指日可待。

运动人身,血脉才更流畅。这是古人关于运动对身体的好处的总结。没有一样药物能够取代“运动对周身血脉三焦经络”的帮助。最大的活血化瘀药不是丹参、三七,而是拉筋炼骨,运动肌肉。三焦有很多死角,就像阑尾一样,容易堵塞水湿,导致停滞、瘀血、痰饮。而这些死角,你如果懂得按摩导引、练功运动,都可以理顺、疏通。很久没运动的人,会觉得身体经脉不够灵活,而一旦去爬山时,立马神清气爽。这种效果绝对不是寻常的药物能够取代的。一个人如果坚持每周去爬一次山,那么,伴随着体质改善,颈椎不舒服的症状就会减轻。融进大自然、爬山,是打通经脉、畅达三焦的最好注脚。比如塑胶管里的水,你去转转摇摇,它就疏通流动,人每天适当跑跑跳跳、扭扭脚腰、伸伸手脚,表面上看是微不足道的活动四肢,实际上却能够令你三焦通畅、水谷得消。有人坚持练习八段锦、五禽戏,当然很好。适合自己就好。其实,功法还是形式,未必要具体练什么养生功,你每天坚持做广播体操都管用。不信试试看,气血不够的,你把广播体操的速度做慢点。气血足的你可以把广播体操做得像练长拳一样,虎虎生风,微微汗出。所以大道其实很平常,你想象不到连最普通的广播体操,都可以延年益寿、打通三焦。只是,这世上太多人知识不少,但践行力度不够。大道至简,知易行难。记得当年苏格拉底教学生举手,就这么个简单动作,几年下来,最后只有柏拉图一个人每天还在举。一个简单的广播体操,你如果每天能够去坚持做,那时间久了,效果都会出来,你都能够体会那种“动摇则谷气得消,百病难生”的感觉。知识容易获得,践行难以到位,这正是人们智慧不能充分发挥出来的最大原因。

人的脑部是诸阳之会,在这里阳气应该最足、气化最强,如果这个地方都出现“阴成形”的产物(肿瘤或者包块),那说明这个人阳气大大地不足了。清阳上不来,不能把浊阴气化,浊阴降不下去,堵在那里,则留为祸患。

所以,中医治疗脑部的瘀积、包块,大思路就是升清阳、降浊阴,从五脏以及督脉,把阳气引到巅顶,再从任脉的胃肠道把濁阴痰湿降下来,使浊阴出下窍。不管是治疗还是养生保健,都是遵循这条大规律,通过捏脊推背,可以打通督脉,使阳气更容易上去;通过晒太阳,可以帮助阳气升到巅顶,通过饮食清淡,远离各类粘滑生冷之品,让食物容易进去,容易消化,容易排出。

保持肠道快速运转,像箭一样快,这样疾病就会慢慢向健康方面转化,这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

暴病属实,久病多虚。一时的食积便秘,可以通过服用大黄,一通而去。可是,如果属于习惯性便秘,便秘日久,就不能仅仅靠通肠的大黄,还要观察五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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