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刘宏志
一.设疑与解惑——“信”与小说的故事性
小说和故事一直被认为存在有天然的联系,甚至很多时候,很多普通读者在很大程度上就已经把小说理解成了故事。对于小说和故事关系的认知,作家当然和普通读者有一定的差距,不过,在传统观念中,很多作家还是把故事视作小说的必备因素的。福斯特在《小说面面观》中的一段饶有趣味的问答,说明了大众是如何认知故事和小说的:“如果你问某一型的人:‘小说是什么?’他会直截了当地回答你:‘我不知道——这个问题有点滑稽——小说就是小说——不过,我不太清楚——我想,或可这样说,小说就是故事。’他的脾气不错,但语焉不详,或许他正在驾驶着公共汽车,对于文学实在难以兼顾。另外一种人,雄心勃勃而又趾高气扬,我们想象他正在高尔夫球场上。他的回答是:‘什么是小说?怎么,自然是说故事。如果小说不说故事,我就不晓得还有什么用。我爱听故事。我的欣赏力不高,是吗?!不过,我就爱听故事。你可以有你的艺术,你可以有你的文学,你的音乐!可是,我只要一个好故事。我喜欢劲味十足的故事。我的太太也一样。’第三种人回答时,无精打采、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是的——啊,不错——小说是说故事。’我喜欢并尊重第一位说话者,对第二位仁兄则不敢恭维,而第三位说话的人就是我自己。是的——啊,不错——小说是说故事。故事是小说的基本面,没有故事就没有小说。这是所有小说都具有的最高要素。”[1]传统作家、评论家一般都比较强调故事对于小说的重要性。俄罗斯作家高尔基曾经将情节(其实也就是狭义的故事)和语言、主题视作“文学的三要素”。特罗洛普指出:“我从一开始就确信,作家坐下来写小说是因为有故事要讲,而不是因为要讲故事。小说家的第一部小说一般都是这样产生的。一系列的事件,或人物的某种发展会在他的想象中自动出现,——这给了他十分强烈的感觉,使他觉得可以用有力且有趣的语言向别人描述出来。”[2]显然,在特罗洛普看来,有一个美妙的故事,并且急于说出来,是小说家创作小说的原动力。这样,在某种程度上,甚至可以说,故事是小说之母。虽然此说可能会有偏颇,不过,认定小说就是要通过令人动容的故事来打动人,却曾经是很多小说家、评论家共同的观点。
但是,随着现代主义的兴起,小说与故事之间的天然联系却中断了。《到灯塔去》《尤利西斯》等现代主义经典小说,更加强调的是对精神世界的表述,而不是去构造、描述现实世界的冲突。有些小说虽然涉及人世沧桑的变化以及对人性的深刻表达,不过,在讲述的过程中,小说中的故事却被完全打散的时间切割得七零八落,以至于小说中的故事讲述似乎也已经消失了。比如福克纳的小说《喧哗与骚动》,虽然里面饱含了人世沧桑,可是小说却缺少整饬的叙事,故事被分割成一个个碎片,似乎也很难将之缝合成为完整的对普通读者富有吸引力的故事了。这些被奉为经典的现代主义作品代表了现代小说的价值取向,那就是小说叙事更加强调叙事形式,而忽略小说的故事性,甚至,把故事看成是反小说的。这种小说的出现,自然是作家艺术观念变化的结果,伍尔芙还曾经为现代小说下过一个简单的定义:“如果你读完了一本小说而可以并不困难地复述给另一个人,那么它就不是真正的小说,而只是一个故事。”[3]从20世纪初直到现在,西方现代主义的小说观念其实已经深刻地影响到了这个时代的小说观念,这从我们今天奉为经典的20世纪西方文学作品中也就可以窥见一斑:这些 20世纪经典文学作品基本上都是现代主义作品。在现代主义小说的影响下,忽视情节,忽视小说中故事的作用,似乎成了很多作家的共识。换言之,在小说与故事的关系上,不同作家显然存在不同的认知,有些作家强调故事的重要性,有些作家却认为小说不应该强调故事。
在关于小说与故事关系的认知上,南飞雁的立场显然很明显,那就是小说与故事是紧密关联的。这一点,我们可以从他的一系列作品中清晰地看到。无论是他的处女作《冰蓝世界》,还是他后来获得“五个一工程奖”的《大瓷商》,以及后来引起广泛好评的《红酒》《暧昧》等一系列描写“七厅八处”的中短篇小说,都是通过讲述一个非常好看的故事来表达自己的观念。事实上,对于小说叙事来说,从故事讲述的角度,中国传统小说有很多有益的东西是可资借鉴的。中国传统小说非常注重情节,而且,围绕如何构造情节,也形成了一系列的书写技巧。“关于如何说故事,如何设计情节,以便使故事变得精彩迷人、更有喻义和张力,小说家通过创作实践,总结出了许多经验。而在这其中,中国古代小说家似乎最肯钻研,为后人留下了许多法宝:勺水兴波、绝处逢生、横云断山、草蛇灰线、层峦叠翠、余波再振、水穷云起……只可惜,后人们将这一切章法都一一看轻了。殊不知,如果加入现代精神,对这些章法能心领神会,在使用时多注意分寸、不落下技巧的痕迹,它们都是一些十分有效的艺术手段。”[4]南飞雁小说原来虽然强调故事性,但是似乎尚没有从中国传统小说中借鉴太多的东西。但是,在《省府前街》中,我们可以明显发现,小说在故事的构建上更加自觉。作家明显有意识地借鉴了传统小说中的情节构建方式,从而给小说带来了更多的趣味性、故事性。在《省府前街》中,我们可以发现,作家不断地在设置悬念,或者设置疑惑,然后再解惑,然后继续设置悬念。小说一开始就设置了冯氏枪杀赵贻海的悬念,接着,赵贻海和奕雯之间的关系,沈徵茹的下场到底如何,冯氏下场到底如何,赵贻海和其他几个女性之间的关系,等等问题,都不断在引导着读者往下阅读。
在南飞雁的小说悬念的设置,以及解惑的情节安排中,信件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小说第二章,小说主人公奕雯连同姨娘冯氏,以及军官赵贻海在日军攻城时没有来得及撤走,被堵在了开封城内。在生死与共的危难困境之中,赵贻海和奕雯的姨娘冯氏曾经春风一度,而且还和奕雯有了若有若无的情愫。这一章最后,奕雯父亲派过来接他们出城的人联系上了他们,连同赵贻海联络上的部分軍队,一行人连夜出城。在行将出城、这些人即将得到自由的时候,意外突然发生,冯氏突然枪击赵贻海。小说这一章,至此戛然而止,给读者留下一个悬念——的确,读者是无法理解在行将获得自由的时候,冯氏为什么会对曾经帮助她们甚多且与她有过鱼水之欢的赵贻海开枪的。小说这一部分是以赵贻海的似乎不太清楚的视角写的,不免给读者以疑问,的确是冯氏开的枪么?读者的这个疑惑,很快就在接下来的第三章中得到确认。第三章是贻海写给奕雯的信,在这封信中,贻海确认了是冯氏冲他开枪,将他重伤,接着,冯氏又被接他们出城的牛少校击毙。 显然,在这一封信里面,小说回应了小说前一章设置的疑问,但是接着又留下了几个疑问:其一,冯氏为何开枪;其二,在赵贻海写给奕雯的信中,提到一个叫小秀的女子,而且不难看出,此时小秀已经是赵贻海的妻子,且怀有身孕,而赵贻海写给奕雯的信,却又充满情意,那么,赵贻海后来和奕雯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如果两人有了感情,并且直到后来赵贻海始终对奕雯有感情的话,两人为什么没有能在一起?小说之后的信件,又有对上述两疑问的解释。第九章赵贻海给奕雯的信中,解释了冯氏为何枪击赵贻海,却是和基督教有关。当时冯氏和赵贻海欢好,原因复杂,一方面确实有喜欢赵贻海的因素在内,一方面也想借赵贻海而怀孕,以弥补沈家无后之遗憾。但是冯氏和赵贻海欢好之后,却又后悔犯了十诫之律。所以,脱险之时,冯氏枪击赵贻海,是想维护其丈夫沈徵茹的名誉,同时也已经下了决心,即将来产子之后即自杀。至此,小说第二章设下的一个悬念宣告破解。那么,到此时我们也会突然发现,原来这个答案,或者说结果,在小说冯氏枪击赵贻海之前,作家已经埋下了伏笔。在小说第二章,几个人被困在开封城内的时候,小说专门谈到几个人都信奉基督教。
显然,在《省府前街》这部小说中,南飞雁特别强调了小说的趣味性,有意向中国传统叙事技巧学习,草灰蛇线、水穷云起等小说手法运用得极为恰当。当然,必须要强调指出的是,在南飞雁进行这些富有深意的小说结构的时候,信件的使用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事实上,小说中一系列重要人物的最后的生命结局,比如赵贻海的命运,冯氏的命运,沈徵茹的命运,都是在赵贻海的信件中揭示的。利用这种小说叙事精巧的结构安排,《省府前街》不断给读者留下疑问,又在接下来解释疑问的过程中,给读者留下新的疑问,从而让整部小说始终充满着悬疑的趣味,引导着读者的阅读。
二.“信”与历史复杂性的呈现
随着小说叙事的自觉,现代作家越来越意识到传统线性叙事的局限性。博尔赫斯曾经写过短篇小说《阿莱夫》,这篇小说非常简单,但是却塑造了一个非常奇怪的物象——阿莱夫。小说是这样描述阿莱夫的:
阿莱夫的直径大约为两三厘米,但宇宙都包罗其中。体积没有按比例缩小。每一件事物(比如说镜子玻璃)都是无穷的事物,因为我从宇宙的任何角度都清楚地看到。我看到浩瀚的海洋、黎明和黄昏,看到美洲的人群、一座黑金字塔中心一张银光闪闪的蜘蛛网,看到一個残破的迷宫(那是伦敦)……。[5]
毫无疑问,阿莱夫是神奇的,其直径只有两三厘米大小,但是宇宙却包罗其中,而且更为重要的是,里面所有的事物都没有按比例缩小。这段描述的最后一句,某种程度上是博尔赫斯这段话的总结性的陈述——难以理解的宇宙。从阿莱夫这个独特的形象的建构中,我们可以看到博尔赫斯对世界的复杂性的认知,对世界的普遍联系性的认知,以及他对语言线性表达的绝望。阿莱夫的一个重要特点是,能够同时呈现出世界的每一个部分,对于有志于对世界进行表达的人来说,这显然是最为完美的表达方式——同时呈现世界的共时性瞬间。但是,对于作家来说,特别是对传统的线性叙事的表达方式来说,表达共时性的世界瞬间,却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世界是同时性的存在,而语言又只能有顺序地表达,所以,你一瞬间看到的东西不可能在一瞬间用语言全部表达出来,必须以线性的方式呈现,而线性的呈现则显然又已经不是你所表达的复杂性的东西了。
不仅仅是博尔赫斯,很多学者、作家都开始意识到了按照线性顺序进行叙事的困境。一方面,很多作家意识到了在描述内心经验时线性叙事的不可靠性。在进行叙事的时候,当叙述者紧紧遵守时间的先后顺序进行叙述的时候,表面看,是符合了我们认知规律,好像对于过去的、久远的事情相对记忆模糊,而刚刚发生的事情则记忆更加清晰。但是实际上,我们的记忆并不严格遵循这样看似合理的物理规律,“当我们想写一部小说时,当我们开始想叙述一个故事时,实际上这故事已经完结。我们转过身来,朝后看自己刚走过的道路,看到的全程呈现一片混杂。远景与近景一样清晰、逼近,像从望远镜里看去一样”[6]。事实上,在我们的记忆中,过去是共时性地呈现出来的。另一方面,人们也意识到了认知的共时性与语言表达的顺序性之间的矛盾。“人们在查看地理时所见到的,无一不具有同存性,但语言肯定是一种顺序性的连接,句子陈述的线性流动,由最具空间性的有限约束加以衔接,两个客体(或两个词)根本不可能完全占据同一个位置(譬如在同一个页面上)。对于词语,我们所能做的,无非就是作重新的收集和创造性地加以并置的工作,尝试性地对空间进行诸种肯定和插入,这与现行的时间观念格格不入。”[7]显然,在这个时代,我们的认知已经发生了变化,我们认识到了自己所看到的同时性的空间事物与语言表达的顺序性之间的矛盾。当现代小说不仅仅以讲述一个故事为旨归,而是力图表达对这个世界的全面的真实的认知的时候,这种表述方法的顺序性,已经天然地构成了对所表达世界的扭曲和变形,这也就构成了现代小说叙事的困境。
如何利用小说表达出更为复杂的东西,或者用小说叙事呈现出共时性的东西,成为很多作家思考的问题。就《省府前街》这部小说来说,我们可以明显看到南飞雁在这方面的努力。在这部小说中,小说立体空间的建构,是通过小说中的信件来完成的。《省府前街》这部小说虽然有意借鉴了中国传统小说的叙事手法,力图建构出一部好看的小说,但是同时,作家显然也并不想仅仅完成一部娱乐性的作品。事实上,从作者关于这部书的创作谈中,我们可以明显看到作家的雄心:“打动一个写作者的,往往是一句话,一件事,一个人……但这次不同,打动我的是一座城……想进入这座城,是个悠长的过程……在这个悠长的过程中,我先做了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在我的脑海中,建上一座城。准确地说,建了一座1938年到1954年的开封城。”[8] 1938年到1954年,是开封城急剧动荡的年代。在这些年里,开封经历了沦陷,收复,以及新中国的成立,省会的迁移这样一系列重大的事件。当然,毋庸置疑,这一段时间的开封城也是极端复杂的。在这样的情况下,当作家要力图写出这样一个时间段内的开封的时候,如何呈现出这个城市的复杂,这个城市内外环境的复杂显然就成为一个问题。从小说叙事的基本线索来看,小说基本仍是采取线性结构,小说从沈家老人讲起,讲到小说的中心人物沈奕雯之后,小说也基本按照沈奕雯的生命顺序往后推进。那么,在这样一个线性叙事的相对封闭的空间中,如何更多呈现出时代的复杂性,显然就是对作家叙事手法运用的一个考量。在这部小说中,南飞雁首先并没有严格按照物理时间线索,一点点地向前推进,而是有意选择了几个点,利用这几个时间点,再利用人物的思绪的流动,以及小说叙事的上下串联,结构起了整个故事。小说选择的这几个点当然也都富有代表性,分别是开封失守的民国1941年,开封光复的民国1944年,开封解放的1949年 ,以及解放初期的1951年和最后省城迁移到郑州的1954年。立足于这几个时间点,尤其是前三个时间点,小说上下串联,解说了时代的复杂,以及人物命运的坎坷。当然,在呈现这个时代复杂性方面,作家运用的更为重要的叙事手段,便是对书信的巧妙使用。
如上所述,小说中的书信主要是赵贻海写给沈奕雯的,书信所占的篇幅,在全书中并不算少。全书共十二章,其中书信占四章,前三章都是赵贻海写给沈奕雯的,最后一章是沈奕雯后来的爱人范书芃从朝鲜战场写给沈奕雯的。赵贻海写给奕雯的书信,有一部分讲述的是他与小秀结合、分手的全过程,他在香港的生活,如何投机,如何与曾清明结合的过程。还有一部分讲述的是沈徵茹在出事之后,离开沈奕雯之后的经历。范书芃的信件则呈现了他们在朝鲜战场的一些基本情况。毫无疑问,这些信件,其实也是对小说线性叙事的补充。因为小说是以沈奕雯为主要线索展开,小说的主线索过程基本都是在沈奕雯生活的时空之内展开,在小说主线的书写过程中,作家虽然上下勾连,也呈现了沈奕雯身边的世相的复杂,但是,在这历史大变革关头,没有和沈奕雯在一起的其他人物的命运走向,在这个大的历史时空中,在大陆之外的其他相关社会状况,却是很难在叙事的主线中来进行叙述的。在这部小说中,所有这些无法被纳入到叙事主线中的和沈奕雯相关的重要人物的命运,如沈徵茹在被释放之后的生命历程,以及其他无法纳入到叙事主线内的和沈奕雯似乎无关,但是又能呈现这个时代复杂性的各种生活,通过信件的形式,被呈现出来。这些信件和沈怡雯的生活,构成了两两映照,呈现出这个独特时间节点,在共和国和在殖民地不同人的生活状况,呈现出历史的复杂性。换言之,在《省府前街》这部小说中,围绕小说的叙事主线—沈奕雯的生活—展开的叙述,是从纵向的方向,推进着情节的发展,带给人历史变革沧海桑田的感喟,而小说中的信,则是让纵向前行的时间轴停下来,拓宽了其中一些时间重要时间节点的表达空间,呈现出一个更为复杂、宏阔的世界,从而让小说呈现了更多的时代的复杂性,也带有了更多的历史感。
三.结语
在后记中,南飞雁说在这部小说的书写中,书信是他尝试加入的文体。从小小说叙事的效果来看,他的尝试显然是成功了。在这部小说中,无论是在历史感的表达,小说中人物情感的表达,还是在小说叙事复杂性的呈现,小说悬念的设置与解惑,以及小说节奏的控制方面,书信都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当然,从作家对书信这种文体的自觉的选择与结构的安排上,我们也看到了作家叙事的成熟与自觉。
参考文献:
[1][英]爱·摩·福斯特.方土人, 罗婉华译.小说面面观[M].上海文艺出版社,1990:220.
[2][英]安·特罗洛普.谈小说创作[J].文艺理论研究,1982(1).
[3]转引自耿占春.叙事美学[M].郑州大学出版社,2002:20.
[4]曹文轩.小说门[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348-349.
[5] [阿]豪·路·博尔赫斯.王永年译.博尔赫斯全集(小说卷)[M].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9:306-307.
[6]转引自林秀清.诗画结合的新小说[A]//克洛德·西蒙.林秀清译,弗兰德公路[M].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254.
[7][美]爱德华·W·苏贾.王文斌译.后现代地理学——重申社会理论中的空间[M].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3-4.
[8]南飞雁.后记:在夜深人静时进入那座城[A]//南飞雁.省府前街[M].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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