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王松
前 言
秦汉交接之际,是一个风云多变的时代,用司马迁《史记》中的一句话说:五年之间,号令三嬗,自生民以来,未始有受命若斯之亟也。这句话大致是说:五年间,中央政权三次易手,自从建立了统治机制以来,从来没碰上这种破事儿!
正是因为那个时代的多变与巨大的转折,使得那段历史到今天还被人们津津乐道。可能有很多人不知道唐末的宦官专权,但一定知道赵高导演的指鹿为马,可能有很多人对南北朝的历史知之甚少,但一定知道项羽与刘邦因为“竞争上岗”而上演的楚汉争霸。
自秦始皇开始,中国开启了长达两千多年的君主专制制度,自此泱泱大国,只皇帝一个人说了算。这使得秦汉之际的三个君王人物,掌握着那个时代的走向。
本文将以《史记》为基础,以普通读者的视角为基调,来讲述秦始皇、楚霸王、汉高祖三位帝王的事迹。司马迁的《史记》,是一部精彩绝伦的史书,可是据我所知90后一代,或者说年轻一代,很少有人有耐心去读这部史诗巨作。
如果我的描述能让我们年轻一代,更多人愿意去了解《史记》,或者有几个人能因此一读,那是我的造化。即便只是当个故事来看,这三个帝王的事迹,也是很精彩的。
1.“富二代”秦始皇
说秦始皇嬴政是“富二代”多少有些不贴切,如果从被舜赐姓“赢”的大费说起,到嬴政的时代都不知道过了多少代了。又或者从被封到秦地的秦赢(非子)说起,到嬴政的时代也已经很久远了。即便从称霸的秦穆公开始算起,到嬴政都是个“富十几代”,从变法的秦孝公算起的话,嬴政也是个“富六代”。
秦国到嬴政手里的时候,国力已经彻底压倒山东六国,他能统一华夏好像并不那么困难,他如果没有统一才是个脓包。嬴政一亲政就摆脱了脓包的嫌疑,他干掉了嫪毐,并趁机将吕不韦免职。曾经风光一时的长信侯和文信侯,就这样领了盒饭。
肃清了内部的政治敌人后,嬴政以一个大三学生的年纪,就独揽了一个国家的军政大权。除了嬴政的个人能力突出,主要原因是由于他的王位是继承来的,如果嬴政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即便他再优秀,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成为一国之王。如此说来,称嬴政是“富二代”,又很贴切。
当然,嬴政也很争气地去跟大家印象中的富二代对号入座,干过许多肆意妄为的事。比如说焚书坑儒,这使得古时候对嬴政基本上是一片谩骂之声。单说焚书的话,倒还不会招来这么多骂名,毕竟这是法家的一个愚民政策,嬴政只是执行者。他的焚书,造成了文化在一定程度上断层的巨大罪行,其实没多少人关心。
但是嬴政的“坑儒”,就完全是捅了马蜂窝。他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之后的两千多年里,在先秦时代就过时的“王道思想”,摇身一变成为主流的政治、文化思想。而这个思想的传播和运用者,正是儒生,掌握了话语权的儒生们,自然不会去歌颂嬴政。
想来后世儒家对嬴政,乃至整个秦国的评说,在很多方面完全扭曲了事实,或者故意进行抹黑。比如有野史说吕不韦是嬴政的亲爹这一点,就有待商榷,现代很多学者认为,在那个注重血统的年代,如果嬴政的血统有问题,是很难继承王位的。
孙皓晖老师在《大秦帝国》的序中有这样一句话:悲剧(指人们一直以来对秦的偏见)的深远阴影正在随着历史的进步而逐渐淡化,儒家式的恶毒咒骂也已经大体终止了。
孙老师所说的“恶毒咒骂”可能有点过了,但是故意抹黑是一定存在的,因为这样做很符合统治者的利益。就像现代人,即便自己不太道德,但如果树立一个更不道德的标靶,那就显得自己好像很道德了。
这是一种一直存在的,只追求下限,而忽略了上限的自欺欺人的行为。不管是后世的统治者,还是后世的儒生们,也大多是残暴的,但是他们如果把嬴政包装成一个更鲁莽残暴的人物,是不是就显得自己还是很“仁义礼智信”?
即便嬴政是被刻意地抹黑过,可是他焚书坑儒是事实,只是并不能因此说他就是个鲁莽嗜杀的角色,只能说他是个暴君,而不是昏君。造成嬴政时代暴政的主要原因有两点,一来秦国完全是“罢黜百家,独尊法家”,秦国的政治氛围必定是残暴的;二来嬴政的偏执,跟他童年、青年时期的遭遇,可能有很大关系。
嬴政年幼的時候,在赵国做人质,在别人屋檐下过日子,应该不会怎么美好。况且当时是长平大战之后,秦、赵两国的关系紧张,一个秦国的王子在邯郸做人质,其处境可想而知。后来秦军攻下邯郸后,嬴政把之前跟自己结仇的人都杀了,可见嬴政对邯郸的恨意有多深。
而嬴政在小学四年级就登基,到大学快毕业才得以亲政。这期间所有军政要务都是吕不韦说了算,事业上不顺心也就算了,后来嫪毐又作威作福,就连嬴政的亲妈都不帮他,还给嬴政添乱,家里也乱成一团。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心理上不出问题才有鬼!
单从这个方面来看,嬴政的形象好像不应该是瞪着眼,额头上青筋老高,满脸络腮胡,或是满脸横肉,并且一脸凶恶的形象。由于嬴政年轻时代的遭遇,他很有可能是个内敛的人,起码在形象上会是一副善意的样子。因为在年幼就遇到许多挫折的人,多会伪装自己,这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
另一方面,嬴政统一六国是本分,击匈奴,服百越,就算是超额完成任务了。不得不说,秦朝虽短,但是国家的凝聚力,是后世任何朝代都不能比拟的。除去秦始皇陵、阿房宫(未建成)这样的奢靡工程之外,秦朝的水利工程、防御工程等等,也是后世无法比拟的。在国力的大规模调动中,足以体现嬴政的能力。
再往后说,自汉朝之后,中原地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生外族入侵、内战等剧烈的战乱。面对没完没了的战争,自然有人希望出现嬴政这样的人,用武力重新统一华夏,驱逐入侵者,从而结束战乱。这让后世一些人,开始崇拜嬴政,并认为他是华夏文明血性皇帝的代表人物。
嬴政在亲政之后,的确颇有一番作为,足够让他傲视各朝皇帝,可以说他是皇帝中的“先进个人”。但是我个人认为,嬴政完全是过大于功的皇帝。他最大的过错不是暴政,而是焚书和统一。
这里的统一,并不是说“书同文、车同轨”的统一,统一度量衡等等措施,的确是方便你我他的举措。这里所说的“统一”,是思想、意识形态和文化上的统一。
焚书则让战国时期产生的思想发生了断层,丧失了很多珍贵的思脉。同时让人们普遍觉得,除了主流意识的书,其他书都是烫手山芋,是很可能会让全家人掉脑袋的东西!这几乎彻底阻断了文化上的多样性。
说白了焚书和统一思想理念,都是法家的一种愚民政策,而嬴政的目的也达到了,大众的思想和文化完全丧失了活力。后世各朝的皇帝很好地延续了嬴政这一点,只不过他们的手段温和了一些。
比如说明朝利用《永乐大典》,清朝利用《四库全书》,把符合统治者意志的书保存,并重新整理。而不符合统治者意志的书,则爱哪哪去,甚至直接销毁。
再比如不停发生的文字狱,只是后来的皇帝学会了包装自己,利用儒家思想,将压制思潮的所作所为,变成了惩奸除恶、保证文化正统的过程。
此举的弊端,依旧如附骨之疽深深地影响着生活在现代的我们。作为一个泱泱大国,我们的文化博大是博大,但又实在单调了一些,特别是在思想方面缺乏创造力,只会一味地以战国时期形成的思想为基调,能把那些思想现代化、实用化,仿佛就圆满了。
且不说将思想在日常中实用化本身,是不是正确的思维模式都有待商榷。只说现代对人们思想境界的要求远远不止于此,必须从思想、文化、意识形态上发生转型,或是出现突破性的新思想,才有可能适应未来的时代。
所谓“思想在日常的实用化”,是指将一个思想直接运用在生活中。比如把老子的思想运用到为人处世当中,把西方的哲学理念运用到对生活琐事的看法中。这种做法实在太小家子气,在很大程度上阻碍了思想的发散性和延展性。
国人总喜欢把一切实用化,如果实用化无效,或效果不好,就认为此理念没用,是可以舍弃的。这种习惯不能说坏,但一定不好。
特别是思想或者意识形态这类抽象的东西,它们应该去影响文化以及科技、制度等等方方面面,在文化上发生变化、科技上发生进步、制度上更加合理化之后,进而才会影响到生活中的点点滴滴。
直接将思想刻意地降级为待人接物的理念,就如同蒸馒头的时候,不等面粉发酵,也不去揉面,就用水和一下面,便扔到锅里蒸。至于能蒸出一坨什么东西来,谁也说不准,不过肯定跟平时吃的馒头不同。
嬴政看似轻描淡写地焚书,统一意识形态,所造成的恶劣后果是不可估量的。意识形态的统一,并不能使民族更有凝聚力,相反这样做很容易使人们对意识形态产生质疑,会使得民族更加地松散。意识形态所达到的高度,才决定一个民族的凝聚力。
嬴政的做法完全是背道而驰的,既做了意识形态的统一,又阻止意识形态的提高,开了一个很不好的先河。这一个大过,足可抵消十个长城,或是十个灵渠,再或是十次在全国推行郡县制这类巨大的制度改革。
我们已经离嬴政的年代很久远,他的功过只能任由我们来评说,如果不把嬴政看成是一个皇帝,而是一个普通人,就没必要那么严肃地站在华夏5千年的高台上了。毕竟任何人都是一个矛盾体,嬴政也不例外。之前用富二代来形容嬴政,这个形容再贴切不过。
由于生活在优渥的环境中,富二代们的见识和能力普遍比普通人出众,也掌握着更多的资源,所以富二代们很容易有所成就。只不过大家普遍认为:即便富二代的能力强一些,心理上也肯定会有些问题,毕竟他们成长的环境缺少限制,这种环境很容易使人肆意妄为。即便他们心理上没问题,所谓的能力强也是外强中干,人脉、资源都是从父辈那里继承来的,而不是他们自己打拼而来的,这不作数。
其实有这样的想法,完全是因为人们在潜意识里,希望将“富二代”这个标签划到贬义当中。看看嬴政的形象,多么像人们心目中的富二代!他能力出众,但却毫无节制,用《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话说:秦王足己不问,遂过而不变。这句活大致是说:嬴政自恋得认为自己的政治手段很好很强大,根本不用去审察政治得失,而且把错误贯彻到底。
可以说嬴政自恋,也可以说他自我陶醉,而我个人则更倾向于是由于嬴政的心理问题,所引发的执拗或偏激、偏见,使得秦朝根本没有进行从打天下到治天下的轉型。当然可能嬴政也没有意识到这一点,毕竟华夏第一次完成了大统一,放谁身上谁都得当一回“丈二和尚”。另一个巨大因素是法家的政治理念已经深入秦国的骨髓,再想转型应该是很困难的。
《史记·秦始皇本纪》中还有对嬴政的另一段描绘,这段描绘更有意思:侯生、卢生相与谋曰:“始皇为人,天性刚戾自用,起诸侯,并天下,意得欲从,以为自古莫及己。……”
侯生和卢生这两个方士,好像道出了嬴政自恋倾向的原因,可问题来了,是谁记录了两个方士对嬴政的诽谤?侯生和卢生两个人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诽谤嬴政吧,那样的话估计两个人也逃不了了。也许两个方士之间的“相与谋”,只是这么说的:眼看咱俩这瞎话也编不下去了,嬴政也不傻,怕是会被拆穿,要不咱们颠儿吧!
于是两人一拍即合,亡命天涯去了。
这俩人一跑,嬴政就说,这俩臭小子敢诽谤我,来人!把咸阳的儒生都埋了!
嬴政这个脑回路也是无敌了,方士诽谤他,竟然去杀儒生。很可能是他已经忍儒生们很久了,只是找了个由头收拾他们。
也可能某儒生遇到了逃命的侯生和卢生,而两人对嬴政的确颇有怨言,儒生们便添油加醋地抹黑嬴政。不过这个可能性不大,毕竟侯生和卢生是两个准备逃命的人,不可能有闲心在咸阳喝茶聊天。
这段描述有意思的地方就在于此,也许侯生和卢生两人对嬴政的评价,被别人偷听到了,并报告给了嬴政。即便如此,两人的对话也不大可能正儿八经地被记录下来。所以两人此处的对话,很有可能是司马迁老师杜撰的。
这正是《史记》精彩的地方,司马迁为很多历史人物塑造了生动的形象,使得这些历史人物活灵活现,甚至有很多段落完全可以当成小说来看。而且司马迁对历史的评价也非常扎实,《史记》中对秦朝的灭亡,就做了详细地分析。
虽然那些分析很精彩,但是对于现代人来说,秦朝已经离我们太久远,我们已经感受不到秦朝的兴盛与灭亡,所产生的裂变。可是这些裂变,就像嬴政焚书和统一一样,恰恰又依旧影响着我们。
2.楚霸王是个直男癌晚期
楚霸王项羽的名言,除了那句“力拔山兮气盖世”,就当属“富贵不归故乡,如锦衣夜行,谁知之者”。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哥们发达了不回家乡显摆显摆,就算达到了人生的高潮也未免有点美中不足。
一个政治人物能说出这样的话,多少有些单纯。不过每个人都有衣锦还乡的想法,在楚汉角逐中取得胜利的刘邦,击败了英布后,也回到沛县,并深情演唱了当时的流行歌曲《大风歌》。
可见并不是项羽太单纯,而是他身处在一个需要谨言慎行的位置,却毫不犹豫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显得他太单纯了而已。用现在的话来形容就是“直男”,再看看项羽的生平,完全是演绎了一个直男癌患者的作死人生。
从项羽在革命胜利后主持分封列国开始说起,他根本不考虑各股政治势力的利益,单以自己的喜恶来分封。结果,没多久,天下重新陷入混乱。
接着项羽在打击齐国田荣的时候,展现了他惊人的战斗力。可是齐国人都投降了,项羽还要去抢人家的老婆孩子,还要去坑杀人家的男人,这就太狂妄了!
而且一旦有人惹项羽不高兴,那这个人算完了,在家里好好洗洗澡,并早些往身上涂点食盐、香料之类,等着项羽来烹杀吧!
这还不算,高潮是楚、汉两军对峙的时候,项羽竟然提出要跟刘邦单挑,这颇有些小学生打架的风范。
在古往今来的政治人物当中,项羽这种性格还是不多见的。我想造成项羽小哥性格乖张的原因,可能跟他年幼时,没有接受到得当的教育有很大关系。
《史记·项羽本纪》中说 :项籍少时,学书不成,去,学剑,又不成。
可见项羽小时候是学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的主儿。关键项梁这个监护人也有问题,项羽不好好学习天天向上,项梁只是“大怒”,却并没有采取有效措施。
接着项羽说要学“万人敌”,结果:于是项梁乃教籍兵法,籍大喜,略知其意,又不肯竟学。
项羽放出豪言要当“万人敌”,这应该就像问现在的小朋友:“你长大了想干什么?”小朋友会毫不犹豫地回答:“我想当科学家!”之类的问答无异。估计项羽学了一阵“万人敌”后,又没有兴趣了,就不想当“科学家”了。
而且项羽年少时,项梁因为犯了事儿,被官府通缉,项羽免不了要跟着亡命天涯一番。在这样的环境下成长起来的项羽,他的人生观和性格,肯定会有缺失,或者有扭曲。
再有,项羽是贵族,特别是当时那种世袭的贵族,不会去考虑普通人的想法和感受。项羽自命不凡的身份,使他在天下间为所欲为,无人能控制他的暴虐。这可能也是在鸿门宴上,项羽放过刘邦的原因之一,在那之前,天下的主宰从来都是贵族,刘邦一介小民,不足为虑。
最终,项羽因直男癌晚期的绝症,使他的人生成为了一个悲剧。
现在有人要给项羽“平反”,说他当年没有在鸿门宴上杀死刘邦,是出于整体政治格局的考虑,项羽不应该再继续背“妇人之仁”的黑锅。而且项羽做事不拖泥带水,在现代颇受一些人的青睐。
这个锅不给项羽背倒也罢,但绝不能使项羽成为“正面人物”,因为他坑杀20万秦兵,并多次屠城,这样的残暴如果我们都能容忍,还有什么是我们不能容忍的?
也有人歌颂项羽跟虞姬之间的爱情,可是《史记·项羽本纪》中只是说:有美人名虞,常幸从。我想之所以令人觉得,项羽爱虞姬,是因为有那个“从”字的缘故,这表明虞姬说的话,在项羽那儿很好使,而不是简单的“常宠幸”。
可是那个“常”字又把项羽给出卖了,这只是说经常跟虞姬玩耍的意思,并不是身边就虞姬一个女人。而且项羽多次在打了胜仗后,下令抢女人,以他这尿性,想来在感情上也不会是专一的人。所以项羽不仅是直男癌晚期,还很有可能是只大猪蹄子。
在现代的日常生活中,我们也经常会遇到些直男,只不过普通直男没有直男君王这么大的破坏力。有很多人,特别是心思细腻的人,很反感直男,认为他们是把不会说话当成耿直。
诚然,会说话俨然是一项必备的生活技能,可是这也造成了普遍存在的言而不尽,以及普遍存在的互相有所保留的尴尬局面,并使人认为这才是该有的社会风气。特别是在个人主义弥漫的今天,人为地剥夺语言的交流作用,是造成人与人之间普遍互不信任的主要原因之一。
试想,我们不都是希望谈话的对象能有什么说什么,却不允许自己太过耿直么?
前者是因为我们心里都清楚,语言的本质是用来交流的。如果说话遮遮掩掩,达不到有效的交流,就造成了语言作用的人为缺失。而后者,则完全是因为社会主流意识对个人的影响,因为在社会的中流砥柱们看来,嘴上没把门的,是不成熟的表现。
只是在人们眼中的“成熟”,似乎只是一种道德束缚,而并不是一个非要遵守的规定。
要我说,“直男” 并不是毫無可取之处,起码不能完全把他当成贬义词来用。如果直男成为了贬义词,那么也完全否定了与之意思相仿的“耿直”。
真到了那一步,我们的道德将会被我们败坏成什么样?
3. 白手起家的汉高祖
古时候的人们很注重天命论,认为皇帝的人选是上天选定的。而上天选定皇帝的手法也很特殊,比如《史记·秦本纪》中,对嬴政先祖源头的记载:秦之先,帝颛顼之苗裔孙曰女脩。女脩织,玄鸟陨卵,女脩吞之,生子大业。大业取少典之子,曰女华。女华生大费,与禹平水土。已成……舜赐姓嬴氏。
这是说嬴政的祖源是五帝中的颛顼,颛顼的孙女吃了颗玄鸟蛋,就生了大业。大业娶了女华,生了儿子大费。大费跟随大禹治水,成功后,大费被舜赐姓“赢”。
女脩因为吃了颗鸟蛋就生了大业,这一看就是在胡说八道。很可能是司马迁的年代离大业的年代太过久远,谁也说不清女脩的丈夫是谁。大家心里琢磨,此子肯定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关键是后人那么有能耐!干脆啊,来个神迹,噗呲一下就生了大业。这小子肯定是接受过天命的,不然,他打哪来的?
到了项羽那里,司马迁在《史记·项羽本纪》中说 :吾闻之周生曰“舜目盖重瞳子”,又闻项羽亦重瞳子。羽岂其苗裔邪?何兴之暴也!
这个意思是说:我跟周生唠嗑的时候听他说 :“舜的眼睛是双瞳。”又听说项羽的眼睛也是双瞳。难道项羽是舜的后代?不然怎么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当上了“总统”?
项氏一族起源于中原文化圈边缘的楚越,那时候对那个地区的记载并不多,没机会给项氏的祖源安排吃鸟蛋的传说。可是这就没道理了,一个没有接受过天命的人,怎么可能会成为天下的君主?没办法,只好从一些旁枝末节推断,项羽是舜的后代。别说,这就一下子说得通了。
到了汉高祖刘邦的时代,对司马迁来说就等于是近代的事情了,刘邦也是突然发迹的,他的祖上更不可考,怎么给他安排神迹?
这一点儿也难不倒他们,《史记·高祖本纪》中一上来,就赶紧交代:高祖……父曰太公,母曰刘媪。其先刘媪尝息大泽之陂,梦与神遇。是时雷电晦冥,太公往视,则见蛟龙於其上。已而有身,遂产高祖。
给刘邦做形象宣传的人,已经不满足于吃鸟蛋、名帝之后这样的神迹,干脆请蛟龙来帮忙。只是不知道刘邦头上有没有长犄角,身后有没有尾巴,有没有很多小秘密,而且还就不告诉你。
之后对于刘邦的形象宣传就有点过了,说吕公一见到刘邦,就说:你小子将来会是个人物,不行,我得把女儿嫁给你。
吕公是有多讨厌自己的女儿?这么急着想把她嫁出去。
当然相面之说,也还有一定的依据,比如我们所说的“红脸”和“白脸”,有些人喝了酒,脸容易涨红,一般红脸的人性格都比较温和宽厚。而有些人喝了酒脸发白,一般酒后脸白的人都不大好交往。
其实酒后脸红和脸白,是毛细血管在遇到酒精后发生的不同反应。有人的毛细血管遇到酒精后会发生闭合,所以他们喝酒后脸发白。有人的毛细血管遇到酒精后会扩张,所以他们喝酒后脸发红。毛细血管的生理反应不同,是由基因决定的。
另一方面基因在一个人的性格方面,也起到很大的作用,用基因的概念将外貌特征与性格串联起来,两者就有了一定的联系。进而从一个人的外表,似乎就能得到一些此人性格方面的信息。这就是所谓的相面。
古代人虽然没有基因的概念,但是他们也能通过处世的经验,将两者联系到一起。就像现代在人力部门工作出色的老员工,他们通过跟他人简单谈话,就能从他人的语气、表情、神态等方面,得到很多他人性情方面的信息。你要让他们去说明是如何得到这些信息的,他们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但让人云里雾里,不足以使人信服。
其实他们多是靠待人接物多了,所产生的敏锐感觉,从而得到了一些猜测性的信息。这种感觉运用得越多,他们的猜测就越接近实际情况。而感觉这种东西,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与其说是感觉,倒不如说是一种来自远古的出于本能的反应。
相面者所持有的就是这样一套模糊的理论体系,而性格还有后天养成这个重要因素,这一点却无法通过简单地接触能得以了解。所以即便再厉害的相面者,也只能是对他人有一个模糊的认识。
后来刘邦和吕后又碰上了一个相面者,那个相面者说得就玄乎了:吕后与两子居田中耨,有一老父过请饮,吕后因餔(哺)之。老父相吕后曰:“夫人天下贵人。”令相两子,见孝惠,曰:“夫人所以贵者,乃此男也。”相鲁元,亦皆贵。
这是说吕后和两个孩子在田里劳作,有个老父经过,讨碗水喝,吕后不仅给了水,还给了点吃的。这时候老父说几句客气话,那是一种礼貌,总不能吃了人家的喝了人家的,就破口大骂:你这小女子长得这么难看,生的两个孩子长大后也没出息。
老父要真这么说,之后的故事发展:老父已去,高祖適从旁舍来,吕后具言客有过,相我子母皆大贵。高祖问,曰:“未远。”乃追及,问老父。老父曰:“乡者夫人婴儿皆似君,君相贵不可言。”
估计老父之前真的破口大骂的话,刘邦听说后,就不是“乃追及,问老父”,而是“乃追及,打老父”了。那老父也是,几乎是满嘴跑火车,意思已经说得很明显:你这小伙子“贵不可言”,除了能当皇帝也干不了别的了。
这个故事不同于吕公相面,显然是有杜撰成分,或者经过夸张、加工过的。还有后来的“斩白蛇起义”,其实刘邦起义,跟有没有斩白蛇没半毛钱关系。而且他当时是“斩白蛇流窜”,那是在大山中到处流窜的狼狈时期,在那种情况下狩猎的话,杀几只野兽很正常。
不过那时候的人,好像很吃这一套,他们不仅仅是敷衍地颂扬,还是发自内心地相信这些不靠谱的传说。至于刘邦,他自己有没有头上长犄角,身后有没有尾巴,他自己还没数么?但是作为统治者,他必须去散布自己得到天命的传说。
对于这一点,作为现代人的第一反应,可能会认定那是一种愚民政策,或者是一种使自己的统治地位合法性的手段。只能说这是原因之一。刘邦是一个很特殊的皇帝,他比嬴政和项羽,更迫切地想让大家知道,自己是接受过天命的。
劉邦的特殊性在于,他是社会产生了系统化的统治机制之后,第一个平民皇帝。前面说过,在刘邦之前,天子、国王、官员都是由世袭的贵族所垄断。孔子所说的“学而优则仕”,不是针对人民群众,而是针对贵族子弟。
为什么当时的人很相信天命说?贵族们需要用天命说,长此以往地维持自己的优势地位,普通人需要用天命说来寻找心理上的平衡。陈胜、吴广曾高呼:“王侯将相竟有种乎?”倒是说明有很多普通人不乐意接受天命说,但是普通人没有办法改变主流的意识形态,为了找寻心理上的安慰,只能更加笃定地相信天命说,以此找到心理平衡。
刘邦深知这一点,所以要努力把自己包装成为接受了天命的样子,最后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相信了。在刘邦暮年病重的时候,医生告诉他,我能治你的病。刘邦却破口大骂:“吾以布衣提三尺剑取天下,此非天命乎?命乃在天,虽扁鹊何益!”
《史记·高祖本纪》中的这段描写,仿佛让人看到了一个倔强的白发白须老头,躺在病榻上,违背常理地训斥着一个穿着长袖大衫,卑躬屈膝,能治好他的病的医生。谁也不敢违背倔强老头的旨意,他说不治了就只能不治了,他说自己的生死是天命,那一定是天命。倔强老头在训斥完医生后,眼中隐隐有一丝难以诉说的苦楚,因为他知道,刚刚自己把自己的生命终结了。好在,他给自己画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
刘邦死后,从吕后口中,可以多少得知那个倔老头心中的不安。《史记·高祖本纪》是这样说的:四月甲辰,高祖崩长乐宫。四日不发丧。吕后与审食其谋曰:“诸将与帝为编户民,今北面为臣,此常怏怏,今乃事少主,非尽族是,天下不安。”
这段话大概是说 :刘邦死了第四天都没有发丧,不发丧的原因是,吕后觉得跟刘邦一起打江山的那班人马,之前跟刘邦一样,都是一介草民。现在刘邦做了皇帝,其他人却只能称臣,他们肯定不高兴。刘邦在位的时候,他们还不敢怎么样,刘邦一死,他们可能会造反。
有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刘邦要杀韩信,要打压那些功臣。而后世跟刘邦情况差不多的朱元璋做得更彻底,直接大肆地杀功臣。有人认为刘邦和朱元璋都是在加强自己的统治地位,同时为子孙后代祛除隐患。这又让人更加地想不明白,那些功臣中有治世能臣,也有骁勇善战的良将,把他们用好不是能使自己的统治更加牢固么?
吕后的这番话,倒是让人明白了刘邦和朱元璋的心理活动。能臣良将是不是忠心耿耿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心理上存在不平衡。这就像是一个炸弹,一颗足可以炸毁王朝根基的炸弹,所以他们一定会采取一些行动。
再看另一个例子,李世民得了天下后,随他打天下的那一班人马,大部分都得以善终。是李世民的心胸比刘邦、朱元璋宽广么?恐怕不尽然,应该跟李世民的贵族身份有很大关系,他可能认为自己比功臣们的身份高一个等级,功臣们肯定不敢越过这一等级。
这才是“天命说” 的真相,它的作用的确是统治者为了维系自身的统治地位,但它不是靠愚弄普通人来达到目的,而是靠产生一种比较平衡的心理关系,来达到目的。两者看似相近,却从根本上会产生不同的思维方式,前者是被迫相信,在内心肯定会有所怀疑。而后者更具有可信赖性,以及稳定性。
它的稳定性和可信赖性在于,人的命运好像是有迹可循的,但谁也无法确切地掌握命运的轨迹。正是这种普遍被认同、又非常模糊的命运之说,才让“天命说”普遍被当时的人们所认可。
以现在的视角看来,天命说纯属瞎扯。司马迁时代与现代,对天命说的不同看法,就像是古代人对时间的观念,与现代人对时间的概念有所不同。在远古时代,人们早早就有了时间的概念,甚至在动物时代就可能有了明确的时间概念。到了农耕时代,时间显得更加重要了,只有掌握了时间的规律才能种好庄稼,才能得以生存。
但由于那时候人们接触到的信息量低,根本不明白时间的流失,以及四季的变化发生的原因。在未知中,人们对时间是敬畏的。这时候有人说,这一切是神在操纵,人们马上就信了,因为神填补了他们认知上的缺失。而认知上如果有缺失的话,很容易让人惶惶不可终日,所以古时候的人们于情于理都会坚信神的存在。
到现代我们知道,是由于地球的公转才产生了四季的变化,而时间的速度是每秒30万千米,虽说这个速度可望而不可即,但我们总算更了解时间了。时间是宇宙的常态之一,时至今日我们都没有观察到它在我们的生活中出过错,可见宇宙的运行有多严谨。
那么时至今日,对我们来说在概念上依旧很模糊的命运呢?命运之说真的存在么?人类是宇宙中的一分子,那么我们的运动轨迹,也就是命运,是不是也是宇宙运行的常态之一?它是按照什么规律来运作的?
今时今日对命运之说尚且有这么多疑问,别说是信息量比现在少的古代,现在那些算卦、风水之类的东西,还颇有些人相信,估计古代人完全会笃定地相信天命说,进而从天命说中,找到了自己处在被奴役状态下的心理平衡。
想来“天命说”的起源已久,不过肯定是在刘邦这里完全被发扬光大。可能连刘邦自己都迷信天命说,认为自己真的接受到了天命。这其实也是统治者的一种心理平衡,那时候的国家领导人不像现在十年八年就一换,而是一个人做皇帝,儿子也做皇帝,到孙子还是皇帝,其他人只有干瞪眼的份儿。
特别是像刘邦这样白手起家的皇帝,本来他跟大家一起种地,革命胜利后,其他人还在种地,自己却不用劳作就衣食无忧。内心的良知,会自然而然使得刘邦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他就会逼着自己坚信天命说,从而觉得自己去剥削别人是应该的。
反观嬴政和项羽,他们的贵族身份,虽说也是天命说的产物,却又是比天命说更犀利的剥削利器,所以他们并不会在意对“天命”的经营。但他们也会坚信天命说,这倒不是因为他们内心的良知,而是因为他们要凸显自己的与众不同。这一点嬴政做得很到位,他认为自己比五帝还牛,从古到今,甚至在未来都不一定有人能超过自己。
而项羽是个狂人,他不需要嬴政那种一枝独秀的认同感,不过他也是相信天命说的,不然也不会说出“此天之亡我,非战之罪也”這样的屁话。说到项羽,总是让人忍不住去拿他与刘邦做各方面的比对,在最初的时候,项羽是占绝对优势的,后来刘邦竟然得了天下,不得不说这个结果极富有戏剧性。
在读《史记》的时候,每每读到刘邦与项羽的对峙,都会为刘邦捏一把汗。特别是鸿门宴那一段,刘邦稍有不慎,就有灭顶之灾。再到后来的彭城之败,荥阳对峙,刘邦一直处于劣势。从荥阳突围后,有人形容刘邦那时候像是个输光了钱的赌徒。之后经过漫长对峙,战况渐渐发生逆转,最终项羽在垓下丧失斗志。
刘邦是怎样完成逆袭的?
在革命胜利后,刘邦在跟属下喝酒的时候,自己总结说:“夫运筹策帷帐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吾不如子房。镇国家,抚百姓,给馈饷,不绝粮道,吾不如萧何。连百万之军,战必胜,攻必取,吾不如韩信。此三者,皆人杰也,吾能用之,此吾所以取天下也。项羽有一范增而不能用,此其所以为我擒也。”
刘邦在知人善用方面的确有独到之处,他在病入膏肓之际,吕后问他:“陛下百岁后,萧相国即死,令谁代之?”上曰:“曹参可。”问其次,上曰:“王陵可。然陵少戆,陈平可以助之。陈平智有余,然难以独任。周勃重厚少文,然安刘氏者必勃也,可令为太尉。”
后来“安刘氏”者果然是周勃,反观项羽那边,范增就不说了,像陈平、韩信都是在项羽那里得不到重用,才投奔刘邦。可见项羽那里是留不住人才的。这两个人为什么在项羽那里只能是个小吏,而到了刘邦手里,就变成了利器?
这应该还是跟刘邦和项羽的出身有关。刘邦出身底层,一个人只有过过被人拿捏、看别人脸色的日子,才有察言观色的本事。刘邦在做了沛公、汉王之后,虽然不需要像之前那样在压迫中度日,但是他察言观色的本事,会让他去关注属下的想法和能力。
而项羽则不同,他自视甚高,虽然目睹过底层社会的状况,但并没有体验过底层社会的生活。况且项羽成功得太快,成功之后又缺乏足够的自制力,以至于他一错再错,最终失了天下。
另一方面,自西周、春秋时期,随着农耕的普及,人口暴涨,人与人之间的竞争突然激烈起来,随之道德逐渐败坏。道德规范已经无法再约束人与人之间的竞争关系,随之严苛的法律出现,以更残忍的手法约束人们的竞争关系。
现代有些人很羡慕西方的法治体系,更羡慕那种法律规范下的自律社会,并期盼国内也能尽快建立完善的法律体系。其实没什么好期盼的,法律越健全,就表示一个社会的道德越败坏。就算说出花来,法律的约束也比道德规范更残酷。不过法律肯定会渐渐取代道德,因为我们对道德的败坏是全民性的,是自发性的,是不可逆转的。
秦国利用严苛的法律统一华夏,并希望用法律维系社会的持续发展。秦朝的迅速灭亡,证明当时的道德还没有败坏到需要法律全盘介入的程度。所以刘邦审时度势,用柔和的治国理念,最终找到了与当时的社会形态相符的制度,进而汉朝成功完成了从打天下到治天下的转型。
时至今日,有许多人视白手起家的刘邦为榜样,认为只要像刘邦那样坚韧不拔、审时度势、抓住机遇,就一定能成功。可是万事有得就有失,刘邦为了得天下,连父母、孩子都不要了。
《史记·项羽本纪》中说:刘邦在彭城之败的时候 :楚骑追汉王,汉王急,推堕孝惠、鲁元车下……如是者三。
意思就是说:刘邦为了逃命,多次把自己的儿子、女儿从车上推下去,以减轻马车的重量,使马车跑得更快。试问天下父母,遇到危难的时候,有几个能把孩子扔下自己逃命?
后来楚汉两军对峙,项羽要烹杀刘邦的父亲,刘邦心里可能也很沉痛、不忍,但还是硬着心肠说出“则幸分我一杯羹”这样的话。项伯说的那句话没错:“为天下者不顾家。”
刘邦付出了亲情的代价,才一路坎坷地得了天下。作为一个普通人,能有刘邦这个决心者,估计少之又少。况且这样残忍的成功又要来做什么?这样的人又怎么可以树立为榜样?
结 语
从春秋、战国时期,华夏文明开始了第一次社会大转型,中国社会彻底从原始的封建社会,转型到君主专制社会,直到汉武帝时期,才彻底完成了这一转型。
嬴政时代,其实是一个过渡,秦朝更是为汉朝做了炮灰。虽然嬴政创建的很多制度,沿用了两千多年,但由于秦朝存在时间太过短暂,使它在历史上丧失了文化本源的地位。
项羽在构建国家制度方面,完全是开了倒车,经历过秦朝的洗礼后,分封制已经无法再适用当时的社会。而项羽用武力构建的国家体系,也是矛盾重重,根本不足以平天下。
刘邦反思了秦朝和项羽失败的原因,才摸索出了比较符合社会形态的政治制度。
这三个人的作为,决定了那个时代的风向,嬴政过早地结束了分封制,使得华夏过早地统一,过早地建立了主流的意识形态,使得许多思脉无法发散和延续。项羽则完全提供了一个统治者的反面例子,用武力構建出的国家体系,根本没有延展性和张力。
刘邦吸取了前两者的教训,用比较柔和的道德规范、文化熏陶体系,并配合天命说、武力、法律等利器,构建出了一个相对稳定的社会。使得华夏文明进入了文化璀璨的汉朝时代,第一次社会大转型落下帷幕,社会重新稳定。
所谓沧海桑田,在极短的时间内,社会形态和个人意识形态已经发生了质的变化。可谓是转眼间,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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