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清明,一些人选择进山,看山桃花,听自然的风;一些人选择进寺,烧一柱香,听木鱼的平仄。
其实,对于清明,我微词颇多。一个关于农耕的节气,竟然过成了民俗大杂烩。在清明之前,点缀着一个关于民俗文化的寒食节,它本就和二十四节气里的清明,风马牛不相及,没想到,走着走着,二者就结了婚,催生了一系列的节日表象:踏青、扫墓。
先不说借介子推的文化推力,单说禁烟火、吃冷食一事,我便觉得实在可爱。一个人,只有在身冷空腹之际,才会感受到草木的恩惠。草木哺育人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似乎也到了人类回报的时候了,人对草木,更应敦厚些、偏爱些。
但是,我看到的结果与此相距甚远,在青龙寺,右边是寺院,香火兴盛,红布缠枝,似乎一些残忍之心,都不该在此地滋生。然而现实却非如此。在左边的樱花园里,一些游人,着实可恼,为了捕捉落英缤纷,他们用力摇晃樱花的枝条,花瓣纷纷落下,似乎就有仙境的感觉。其实,有杀念的人,无论如何去装饰,都难以归入美的范畴。
我说的杀念,非是真的去杀生灵,对于草木而言,它们也有卑微的生命,当人拼命扯动樱花时,是否听见樱花的哭声,正弥散在空气里。无辜的樱花树,正在世俗的清明里,低声哭泣。它们喊疼,它们被人吵醒。
樱花,蛰伏一冬,迎春而动。一阵风吹来,樱花摇摆开放。它慢慢打开内心辽阔的疆域,用一颗锦心去抵达春天。这粉的花,白的花,还有淡黄色的花,花团锦簇,构成青龙寺浪漫的后宫。来青龙寺的人,都觉得青龙寺的樱花,着实可爱。满枝头肥嘟嘟开着,婴儿肥一样。那种在枝头散成一团的感觉,实在是令人难忘。
远处,一个个女子,在樱花树下,带着花环,似乎自诩为春天的女主,身着淡雅或浓艳的颜色。青龙寺里,女人,绝对抢了樱花的风头。
男人的春节,女人的清明,似乎说的很在理。男人喜欢春节,为了一口好酒;女人喜欢清明,是为了一树的粉团。一到清明,就该出游了。
正如白居易诗云:“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这古人,面对樱花,似乎也淡定不了。
其实,说起樱花,人必曰日本樱花和白头的富士山,要不就是武汉樱花。凡是出了名的地方,多半被世俗污染了。纷踏而至的脚步,踏践了草木,搅乱了安宁。正如杨巨源所云:“诗家清晨在新春,绿柳才黄半未匀。若待上林花似锦,出门俱是看花人。”人太多,一个字,闹腾。
日本的京都,也不过有古长安的影子,看樱花,应该去唐诗里。“柳色青堪把,樱花雪未干”“三月雨声细,樱花疑杏花”。现代人,也写樱花,鲁迅在《藤野先生》一文里说:“绯红的轻云。”色泽姿态,都写到位了。
回过头,说说青龙寺,其实这青龙寺,早已不再是当年的青龙寺。很多诗人,写过青龙寺,那个喜爱推敲的贾岛,就写过《题青龙寺》:“碣石山人一轴诗,终南山北数人知。拟看青龙寺里月,待无一点夜云时。”只不过,这诗着实一般。远不如朱庆馀的《题青龙寺》,“寺好因岗势,登临值夕阳。青山当佛阁,红叶满僧廊。竹色连平地,虫声在上方。最怜东面静,为近楚城墙。”这才是青龙寺,青山,虫声,冷清的寺院,才能敬佛。
说起这个朱庆馀,可能人不了解,就是唐诗里那个把自己写成羞羞答答的小娘子:“妆罢低声问夫婿?画眉深浅入时无。”
在樱花园里,樱花树旁,有一竹林,里面圈养几只鹅。姿态可爱,走路虽笨拙,但器宇轩昂。看到这几只鹅,让我想起豫东乡下。
往后走,是诗书墙。这里是乐游原,少不了“向晚意不适,驱车登古原,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文字。黄昏,一层薄金,涂在樱花上。远观,近赏,都恰到好处。
在文字里,有“樱花七日”之说。美的事物,多是短命的。从开,到败,也就是七天的历程。也许,在青龙寺,樱花王朝,就七天的盛世。然后,一树的繁花,就岑寂了。从此,樱花与游人再无关联。
一棵樱花树,经历过清明,就活明白了。它们春天发芽,每一个枝条,都是一条河流。上面流淌的是櫻花,樱花的下面,隐藏着一段丑陋的人性。
在青龙寺里,简单明了。没有多余的东西,草,樱花树,还有竹林里那些大鹅。它们,不必跑出青龙寺,去过浮躁的生活,据守一隅之地,把孤独的旅行,再往深里过一下。
一朵花,不是整个世界。但是,一朵花,却能感受到一双有力的手,狠狠地掐下,是那么干脆,而且不带一点忏悔。
青龙寺,在闹区。也许,人未涉足前,这里只有晨钟暮鼓,和青卷黄灯。清明,是青龙寺的劫难。
昨夜,下了一夜的雨。樱花树上,养了一夜的露水,一枝又一枝,饱满、晶莹剔透。与樱花擦身而过,沾一身的清凉。樱花,在世俗里,是否应该保持初心,已由不得它。人,会将它的初心,一点一点,赶走。
樱花,只是清明的道具。很多千里而来的赌徒,正在下很大的赌注,它们想一把,把青龙寺里樱花的笑靥,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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