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凯蒂·赖利 陆一 编译
每周捐两次血浆,霍普·布朗能赚60美金,如果再在寄卖店卖掉几件衣服,收入能再多一些。而这些收入往往只够付电费或还车贷。如今,这种把戏已成为了她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种生活是她从学校毕业时从未预料到的。20年前,她拿到了中等教育专业硕士学位,成为了一名高中历史教师。她的学校位于肯塔基州的凡尔赛市,她每天凌晨5点上班,下午4点下班,下班后还要赶往列克星敦的鲁普竞技场做兼职安检员,举着金属探测器,和闹哄哄的客人打交道。此外,她还和丈夫一起开了一家主营历史文化旅游的公司,赚些外快。
“我真的热爱教书,”52岁的布朗说,“可我们的工作没有得到应得的报酬。”
这已经成为许多美国公立学校教师的一致呼声,2018年,他们已经在6个州议会大厦举行罢工和游行活动。从亚利桑那州到俄克拉荷马州,不论是在“蓝州”(亲民主党)、“红州”(亲共和党)还是在“摇摆州”,教师纷纷抗议,要求提高工资和福利水平,增加公共教育经费。他们的愤怒引起了共鸣,重新引发了一场关于教师角色和价值,以及公共教育未来的全民大辩论。
对于许多教师来说,2018年的抗议已经酝酿了数十年。全美大约320万名全职公立学校教师(从幼儿园到高中)正在经历比其他任何职业都更严重的工资增长停滞,教育部(DOE)的数据显示,通胀调整后,他们的平均收入水平要低于1990年。
“我热爱教书,可我们的工作没有得到应得的报酬。”——霍普·布朗,肯塔基州
与此同时,教师与其他受过同等教育的专业人士之间的薪酬差距如今已成为历史之最。根据左倾智库——经济政策研究所(EPI)的数据,1994年,美国公立学校教师的每周收入比同类工人少1.8%。而到去年,这一差距扩大到了18.7%。教育部数据显示,俄克拉荷马州的情况尤为严峻,在过去的十年里,通胀调整后,教师的薪水实际减少了大约8000美元。2016年,该州教师的平均年薪为45245美元。而在亚利桑那州,教师的平均年薪较十年前减少了5000美元。
教育经费的减少不仅体现在教师的工资上。根据预算和政策优先事项中心的数据,2015年,有29个州的学生人均教育经费水平比经济大萧条前降低。因此,许多公立学校破破烂烂、拥挤不堪,用着过时的教科书和破旧的设备。
对于许多教师来说,这些趋势是几十年来两党在公共教育政策上斗争的结果,他们对教师工会难以推动课程标准化,以及对政府公开承诺财政紧缩表示失望。这还导致了公办民营性质的特许学校的快速扩张,以及诸如2011年威斯康星州立法机构采取措施剥夺教师养老金,取消集体谈判权等举动。2018年,科罗拉多州的立法者通过投票,决定延迟教师的退休年龄并削减福利。
除了收紧教师的福利,许多州还为学生成绩制定了新的基准,包括相应的标准化考试、课程改革和教师绩效评估。许多教师不仅福利待遇被一再削减,而且开始失去了对教学和课堂的话语权,这令他们再也无法忍受。
罢工浪潮始于西弗吉尼亚州,在2018年2月和3月,全州大约有两万名教师参加。根据美国教育部的数据,该州教育工作者2016年的平均收入为45701美元,除非州政府满足他们的要求,为其全额购买保险并增加工资,否则他们拒绝复课。他们在州议会大厦外游行,给贫困学生发便当,这些学生通常依赖学校免费提供的餐食。9个教学日后,立法者妥协并批准了5%的加薪。几周后,类似的罢工在俄克拉荷马州引起了恐慌,立法者被迫通过该州近30年来的首次大幅增税计划,去筹集公共教育经费。两个亲共和党州——肯塔基州和亚利桑那州的教师紧随其后。
但也有一些抗议活动遭到了当地和联邦政府的反对。2018年4月,教育部长贝齐·德沃斯批评了罢工教师,称其没有为学生服务,并敦促他们不要“将成人之间的分歧”带进课堂。
暑假的到来也削弱了抗议活动的影响力。6月,最高法院裁定,公共部门的工会不能向非会员收取费用。据专家估计,这一决定可能会影响到教师工会的资金和影响力。8月,亚利桑那州最高法院否决了一项旨在每年增加6.9亿美元州教育经费的投票提案。
为了重占上风,教师们再次行动起来。有些已经将罢工行动扩展至华盛顿州,还有些计划在洛杉矶、弗吉尼亚州也开展起来。他们宣称将对11月的中期选举产生影响,现在已有数百名教师在平台上竞选公职,这些平台承诺为公立学校提供更多支持。他们还试图提醒公众,他们正站在美国破败的社会安全网的最前沿,帮助那些生活在毒品、贫困和校园枪击事件阴霾下的孩子们。
最近的民意调查表明,公众是站在教师们这一边的。9月12日发布的益普索集团和今日美国的一项调查显示,近60%的人认为教师工资过低,不论党派,大多数民众都认为教师有权罢工。
“我们组织活动的强度要更大,范围要更广,”一位洛杉矶教师罗莎·希门尼斯说,“因为群情激昂。”
1970年,伊萊恩·哈钦森在俄克拉荷马州教书的母亲年收入大约为7000美元。而2018年,哈钦森本人的工资约为4.5万美元。这位48岁、拥有25年教龄,2013年俄克拉荷马州年度教师奖的获得者,与她母亲当年的工资水平几乎是一样的。而哈钦森的女儿也希望成为一名教师。她说自己从来不是为了钱而教书,但是,“我确实希望自己的价值能在薪水上得到体现。”
自1647年首个美国公立学校系统在马萨诸塞州成立以来,许多地方都教育经费短缺,都希望找到不计较报酬的教师。早在19世纪中期,加利福尼亚州的公共教育主管约翰·斯威特就哀叹道,同样是脑力劳动,教师的薪水远远比不上律师、医生、牧师和编辑。
“不应让他们把精神面包留给别人的孩子,却只能用石头喂养自己的孩子”,斯威特写于1865年的这句话仍适用于当今教师们的处境。
“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夏天能收到多少寫着‘最后通牒的账单。”——娜肖达·库克,北卡罗来纳州
长期以来,教师职业一直以女性为主导。专家们表示,教师薪酬相对较低的根源在于性别歧视。哈佛大学教育学教授、教师政策专家苏珊摩尔·约翰逊表示:“多年来,教师工资水平受到普遍的抑制,这几乎已经成为公共教育的隐性补贴,因为除了教书他们别无选择。”
20世纪60年代,与其他女性职业相比,教师看似更赚钱。但经济政策研究所表示,那是因为当时机会有限,而不是因为工资高。随着女性在职业上的选择更多,选择教师职业显得不再划算。例如,根据美国劳工部的数据,另一个历史上由女性主导的职业——注册护士,2017年的平均年薪为73550美元,比现在的教师挣得多。美国部分地区的护士短缺,为这一职业带来了签约奖金、免费住房、学费报销和其他福利,而教师短缺却导致部分州采取增加班级规模、缩短学期周数的措施来应对,甚至还为一些没有接受过教育培训的人员颁发紧急上岗证。
根据国家教育统计中心的数据,全国范围内,公立学校教师的年平均工资为58950美元——但实际工资因各州情况而异,有些州的教师收入可观,而还有些州的工资水平往往无法满足日常生活所需。与具有相似教育水平的职业相比,教师的薪酬要惨淡许多。例如2016年,教师的平均起薪为38617美元,比其他需要大学学位的职业低20%。
公众对教师抗议活动的支持,显示出了职业观念的转变。即使在保守州,许多选民也支持以增税来助力公共教育,并呼吁立法者停止削减学校预算。10年前,政府对公立学校的资助呈断崖式减少,当时受到经济衰退严重冲击的州削减了教育预算和税收。西弗吉尼亚州的抗议或许会是一个转折点。
有关教师薪酬的争论存在很多灰色地带。教师工会经过长期的谈判达成了丰厚的退休和健康福利计划,但许多州视其为一种消耗。许多持反对意见的人认为,大多数教师的薪酬福利不菲,况且他们还有暑假。
而教师们则表示,这些津贴实际上常常会被削减。许多教师在暑假期间也要工作,做课程计划、接受继续教育和专业发展课程,在学校里办暑期班等,教师已经成为一份全年的工作。事实上,由于各州对养老金计划的依赖,大约40%的教师没有覆盖在社会保障范围内,他们必须一直待在同一个州,才能领到养老金。可研究表明,大多数新教师的居住年限都无法达到领取养老金所需的要求。即使是那些满足领取条件的,当薪水跟不上生活成本的时候,也很难在遥遥无期的退休福利中找到安全感。
“公用事业公司不会关心你和你的学生是否度过了美好的一天,也不会关心你是否在指导足球队。他们只希望你为他们提供的服务买单,”娜绍达·库克说,她是北卡罗来纳州罗利市的一位老师,也是一名单身母亲,有两个孩子。“你都不知道我一个夏天能收到多少写着‘最后通牒的账单。”库克年薪约6.9万美元,经常约了医生却不去看,这样就能省下保险外自费的那部分费用。此外,她在为大女儿的大学学费发愁。“我们不是想要加薪或获得额外收入,”她说。“只是想要生活得到基本保障。”
工资停滞不前已经导致全美各地的学区面临招聘危机。2018年在俄克拉荷马州,未接受过传统培训而获得紧急上岗证的教师人数刷新了历史纪录;在亚利桑那州,学区开始在海外招收人员来填补职缺。据联邦数据统计,去年美国公立学校雇用了2800名持有特殊签证的外籍教师,比起2012年的1500人,有了大幅的增加。
与此同时,培养教师的渠道也正在干涸。根据美国大学教师教育协会的数据,从2008年至2016年,完成预科课程的新教师人数下降了23%。2015年的一项研究发现,一旦教师进入课堂,选择离职的人数便会上升:至少有17%的人在头5年就另谋他业了。
哈钦森说她的女儿希望继承家族从事教育工作的传统,但对于一个中产阶级的孩子来说,这条路变得越来越难走了。哈钦森的兄弟姐妹里有律师、工程师和理疗师,同是研究生毕业,可她的收入远不及他们。哈钦森说:“我的弟弟是一名工程师——他的奖金比我的薪水还高。”
新学年已经开始,教师们还将继续春季的罢工抗议活动。在洛杉矶,教师们8月份投票决定,如果谈判继续在教师工资和班级规模等问题上停滞不前,工会将批准罢工。在华盛顿,几个地区的教师已经开始罢工,要求从新增的教育经费中拨款加薪。在弗吉尼亚州,教师们正在考虑全州范围内罢工的可能性。
正如肯塔基州的教师布朗所说,如果再不开始斗争,就永远不会有结果。她警告说,如果预算削减和学校私有化继续下去,那未来那些受过良好教育的,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就不会再选择从事教育行业。“我不信教,但我相信教育是我的使命。”布朗说,“我只是希望能在经济上得到支持。”
而对布朗而言,这不仅关乎她和同事们的价值问题——因为教学不仅是教师的事,最重要的是关乎孩子们的未来。
[译自美国《时代周刊》]
霍普·布朗 52岁 伍德福德县高中,凡尔赛市,肯塔基州
“我年收入5.5万美元,有一天我不得不请病假,因为我没钱给车加油,到不了学校。我希望人们能理解教师的不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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