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之香

乌韦·布瑟++刘黎

那个改变了卡提亚·阿帕拉特归生活的念头，实际上毫不新奇。早在1985年，德国作家帕特里克·聚斯金德就出版了小说《香水》，并凭此蜚声文坛。在这部小说中，主角格雷诺耶为了从少女身体中提取爱之精华，残忍地将她们杀害。他的行为确实无比疯狂，但是他的出发点其实很好理解：将每个人固有的独一无二的美好溶解在酒精中，尽可能长时间地保存下来。

这是个十分迷人的念头，事实上能发现其中隐藏的无限商机的，本应是时尚界的大佬们，例如服装设计师卡尔·拉格斐和吉尔·桑达。然而这些专业的时装和香水设计师们都对此视而不见，毕竟在他们眼中，人类的身体及其气味首先是一种需要被遮盖起来的瑕疵。而来自法国诺曼底地区勒阿弗尔市的保险业职员卡提亚·阿帕拉特归在和她母亲的一次对话中发现了这个秘密。

这次对话是关于阿帕拉特归死去的父亲的。她的父亲是个顽固的法国老头，患有糖尿病，从来不听医生的话，才64岁就早早离开了人世。每当悲伤袭来，阿帕拉特归都会看着他的照片，听着电话应答机中他的声音来安慰自己。这是非常私密的感受，她甚至很晚才将之告诉自己的母亲。母亲迟疑着承认，她也做着类似的事。她特意留着一个枕套没洗，不时将头埋进丈夫的气味中，那汗液、疾病和在丈夫最后的日子中片刻不离左右的小猎狗气味的独特混合。

从传统意义来看，这种气味当然不美好，但它能够唤醒过去的记忆，仿佛让逝者重生于某些珍贵的时刻。没有什么比这更能抚慰亲友的心。

阿帕拉特归很能理解她的母亲。一种气味可以在几秒钟内唤醒某种记忆和感受，而阿帕拉特归将这种认知变成了一个商业灵感。如果真的可以将一个人或动物的独特气味保存起来，同时不需要杀死他们，就能带来巨大的经济效益。

遗憾的是，阿帕拉特归对香味化学一无所知，因此她花了7年时间，才将这个灵感转化为商业化产品。在此期间，她走遍全国，探访化学家，参加博览会，去公司取经，读专业书籍，了解香味及相关法律。这一阶段就持续了两年。在勒阿弗尔大学，她找到了对她的理念感兴趣，愿意和她一起研究的专家。

一个人的体味究竟要如何被提取出来？阿帕拉特归不想解释这个问题，她害怕自己的创意被人窃取，甚至因此没有为她的方法申请专利，因为就连专利也可能向将来的竞争对手透露太多信息。她的儿子弗洛里安如今也成了她的商业伙伴，只在电话中告诉我以下内容：“需要一件穿过的衣服，从中提取出少量组成这个人或动物体味的气味分子，复制它们，然后储存在酒精中。”

阿帕拉特归的香水如今已经投入生产了，她的公司被命名为“Kalain”，在法语中这个单词的发音类似“温情”一词。花费599欧元就可获得一小瓶装在一个礼品盒中的配有个性饰品的香水。

她的顾客中，有像乐克萨恩这样的悲痛母亲，她是勒阿弗尔市的一位教师，想保存4个月大的女儿的香味，或是如同阿克塞尔·诺伊夫威勒这样的热爱动物人士，她想复制她的爱马的气味。

为了进行广告宣传，同时消除一些顾客的疑虑，阿帕拉特归的儿子弗洛里安会给顾客寄送两种香水，一种是马的，一种是一个女人的。马的气味有些刺鼻，但并不令人反感，带有草料的味道。女人的气味则更加浓烈，更加细致入微。尽管弗洛里安并未透露关于这种香水主人的信息，但是人们很快就感觉自己做了一件无礼的事：在没有获得同意的情况下，闯入了一个女人的私密领域。

现在，卡提亚·阿帕拉特归和她的儿子想在全世界推销这个创意，他们已经拿到了来自国外的第一批定单，并和法国等国的一些丧葬公司取得了联系。当然，他们一直都在致力于继续研发他们的产品。他们希望将来可以对这些香水进行再复制，而现在这还不能实现。到目前为止，他们制造的这种香水和传统香水一样，会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淡。它们可以保存两年，那之后就消失了。

[译自德国《明镜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