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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耳其手工地毯的传承

时间:2024-05-04

娜塔莉娅·玛依波罗达

土耳其地毯延续了土耳其的古老传统,吸收了民间艺术的精髓,是土耳其最值得骄傲的手工艺术。艾特瑞(Etrim)是土耳其的一个小村,这里传承着手工地毯的编织工艺。

安格

艾特瑞村地毯售卖中心的所有者,31岁

每块地毯都在讲述着其编织者的故事,饱含喜乐哀愁。我从一位当地的纺织女工那里偶然得知了一个故事。一天,她正在织地毯,她的女儿在一旁玩耍时被毒蛇咬了。女人立刻得到灵感,在地毯上绘制出两条蛇的模样,织完后,她将地毯铺在地上,每天踩着它来泄愤。

当年我的母亲和父亲私奔时,外祖母经受了重大打击,开始不停地织地毯来排解忧愁,她是在向地毯倾诉。遗憾的是,那些地毯最终没能保留下来。许多女性都不是在创作,而是在借用地毯来诉说自己的情感。地毯就是纺织女工的日记本,至今仍是这样。

乌玛哈娅·塔基勒

安格的邻居,51岁

我从6岁开始织地毯,至今45年一共织了近400块。我看心情选择颜色和图案。我们村里常用的颜色大概有25种——都是由天然染料制成,比人工合成的更持久。我们自己染毛线:放在篝火上的小锅里和植物一起煮沸,例如,如果需要红色毛线,就在锅里放入茜草根;如果再加入少许覆盆子的果实,煮上两分钟,就能变成橙黄色;如果将覆盆子煮一整天,毛线就会被染成柠檬黄色。浅黄色可以通过石榴的果皮得到,薰衣草可以熬出天蓝色,鼠尾草可以熬出紫色,胡桃可以熬出褐色,藤壶可以熬出灰色等。所有纺织女工都知道什么时节摘取什么植物,以备不时之需。

格丽苏穆

安格的奶奶,82岁

我13岁就开始织地毯了,在我们那个年代,如果女孩儿不会织地毯,就会被认为嫁不出去。那时候,我们也不上学,女孩就待在家里帮妈妈干活:做饭、收拾屋子和织地毯。现如今,所有孩子都能上学了,所以她们也没时间织地毯了。

我织的第一块地毯上面的图案是我从书上看的一个小女孩。当时我非常想学织地毯,但我父亲不允许,我就偷偷地将这个图案织在地毯上,来表达我的愿望和苦闷。我17岁嫁人,父母包办的,这块地毯也随之成了我的嫁妆。通常,在我们这里,父母都会为女儿保管好她织的一幅作品,尽管它有待完善。我的家境较为贫寒,父母总是在田里为雇主劳作,没有时间织地毯,所以我的嫁妆总共只有10块地毯。

在艾特瑞村,有很多这样的“地毯之家”。

土耳其拉米牌游戏

在我们村里,要根据自家的经济实力送别人新婚贺礼,最好是一些实用的东西:窗帘、桌布、床上用品和织布机等。通常,普通人家结婚可以收到将近40块地毯的贺礼,其中一半给新娘做彩礼,另一半归新郎家所有,他们至多自留10块,其余的都卖掉。地毯会被代代相传,父母都会把自家的地毯传给孩子。地毯会随着年份的增多而越来越贵重。我这大半辈子织了近60块,其中包括为自己准备的嫁妆,还有给丈夫和公公祷告时用的小毯子,其余的都是为孩子们织的。我有4双儿女,我们的一生都用来织地毯,也都是为了自己的儿女们。

小村清晨

“你想了解下我们的日常生活吗?想的话就早上6点起床吧。”59岁的乌玛哈娅说。我们住在她家里。

公鸡打鸣了,但叫醒我的不是打鸣声,而是母牛发出的哞哞声。母牛正在我的窗边享用早餐,乌玛哈娅趁机开始挤奶。刚到5:30,艾特瑞小村里的大多数村民都已经开始忙碌了。到了6点钟,其他没有起床的人也被叫醒一起做祷告。乌玛哈娅和女儿走进厨房——艾特瑞小村都是大家庭,做饭需要很长时间。早饭后,孩子们被送去上学,学校在离村落两公里的地方;年轻人们则急急忙忙地赶往公共汽车站,他们要去土耳其南部的港口城市博德鲁姆(Bodrum)上班;其余留在家里的人就要开始忙碌各项家务事了。乌玛哈娅几乎一整天都在做饭、收拾屋子和院子、擦洗东西、带孩子,忙得晕头转向,但即便如此,只要稍有空闲,她就织地毯。

小村落

艾特瑞小村仅有的几条街道用手指就可以数得过来,能让当地300多号住户时常碰面的3处“名胜古迹”:商店、咖啡馆、喷泉。这个喷泉的确非常美丽,从白色石板间喷出的水流比人还高,喷泉中央有一座拱形门,不禁让人联想到清真寺礼拜殿内朝向麦加的壁龛(指清真寺正殿纵深处墙正中间的小拱门或小阁子,用以指示礼拜时的朝向)。这样的喷泉在土耳其的山间小村的确很少见,它位于艾特瑞村边,据当地人说,也正是由于喷泉在人迹罕见的村边,能在喷泉周围相遇的就是有缘人。

这里几乎家家户户的地毯都堆得像小山一样。

每块地毯都讲述着一个故事,饱含了织毯人的喜怒哀愁。

所有人都爱拉米牌

艾特瑞村木屋咖啡馆的桌子上没有铺桌布,而是铺着地毯。“这样可以防滑,”37岁的咖啡馆主尼亚基说,他从父亲那里继承了这份祖业产。“茶碗就不会打滑了。”

此外,桌子上铺地毯也是为了更方便人们玩土耳其拉米牌游戏。拉米牌是土耳其最盛行的一种牌类游戏,外形有点类似于多米诺牌,其骨牌分别标有数字1至13,每个数字有红、蓝、黄、绿4种颜色,每个颜色有相同数字两张,另有两张花,一共106张牌。每人14张牌,码成两层,置于木制牌架上。需依规则将手上的牌组成3张或者以上同数字不同颜色的,或者3张以上数字连续的同色牌打出。谁最先出完所有牌谁获胜,或当桌上所有牌被摸完了,双方都没有出完牌,手上剩下牌加起来数最大的人就输了。通常,输的人要付大家的茶钱。在艾特瑞小村,围在一起打拉米牌的通常都是退休的老人,他们喜欢一边喝茶一边打牌,顺便聊聊最近的新鲜事。咖啡馆自一百年前开始就被视为信息交流的中心、男人们的俱乐部,在土耳其的这个小村也不例外,这里的女人们一般也不去咖啡馆。

“下次再说吧!”

咖啡馆对面是艾特瑞村里唯一的一家商店,在这里可以买到所有生活必需品:日用化工品、酒、香烟和各种保鲜时间较长的食物——当地人自己不种也不生产加工粮食。

“您应该尝尝我们的土耳其巧克力,”年轻的女售货员将一块紫色包装的巧克力递给了我。“改天再来买吧,我今天身上没带钱。”我答道。女售货员笑着说:“下次再说吧!我们这里经常赊账。”她甚至都不在记账簿上登记欠款人的名字,“我们这儿的人相互都认识。”

家族产业

楼梯上堆满了靴子,像小山一样:上台阶之前需要脱靴子。楼梯台阶上铺着密实的绒毛地毯。这是安格的家,他的名字在土耳其语中好像是“争第一”的意思。迈哈迈特36年前在这里创办了地毯售卖中心,现在由他31岁的儿子安格继承了他的事业。安格家一楼的4间屋子的墙上、地板上都挂满了地毯。地毯成卷、成叠地堆得高高的,快要顶到天花板了。屋子里有近3000块地毯。我最感兴趣的是最便宜的地毯卖多少钱。

“尺寸在60厘米到一米的小块绒毛地毯售价50美元起,”迈哈迈特一边规整着地板上的一块带有花形图案的丝织地毯,一边说道,“这块值2000美元,它的历史超过100年了,我们都把它当古董了。最贵的收藏品价值两万美元。”

“要是把这些地毯都卖了,是不是就可以去博德鲁姆买所大房子了?”“能生活在博德鲁姆确实不错,尽管我也曾想过要在那儿买房子,但我还不想离开艾特瑞去繁忙的大都市生活。”

地毯“博物馆”

艾特瑞最古老的建筑有将近250年的历史。它是一个石头建造的平顶房,木头的房梁,水泥制的地板,像是一个古老的博物馆。这也是属于安格家族的,这个“博物馆”里保留了所有和他们祖辈有关的东西,他们的祖辈是艾特瑞村最早的一批移民者。

“我的祖父就出生在这个房子里,”安格说,“那时,我们家族人很多,全家人都挤在这个小房子里,床都没有地方放,所有人都紧挨着直接睡在地上的地毯上。”

善良的邻里

“你已经强迫不了年轻人来织地毯了,”安格家族51岁的邻居说道,她也叫乌玛哈娅,“从前,艾特瑞的所有女人都要织地毯,但如今只剩一半了。我们也不想让自己的女儿这么辛苦,一天织七八个小时的地毯,所有环节都得亲自操手。丈夫们也只能在四五月份的时候帮忙剪剪羊毛。我记得20-25年前时,每家每户都有100-150只绵羊,但如今一家能有5只就不错了。”

安格家没有绵羊,乌玛哈娅家有近10只。安格家的女人们就和这位老邻居共享羊毛,作为回报,她们帮乌玛哈娅织地毯。“在我们村,邻居胜似亲人。晚上去邻居家串门,回来的时候总是满载而归。”

复杂的工序

安格的母亲乌玛哈娅正在院子里整理地毯。她从走廊里拿来剪好的羊毛毛线,用金属齿的大梳子梳理着。

“这样可以将小毛球和其他脏东西梳理掉。”乌玛哈娅说道,“清理干净的毛线就是我们通常所说的‘短纤维。”说完,乌玛哈娅抻紧一撮毛线,将其一端缠绕在木转轴上,另一端用左手拉长,同时右手握紧转轴后再松开,转轴便像陀螺一样按顺时针的方向旋转着,将羊毛绕成线。这样盘绕出的毛线比机器绕得更细、更结实。

“这可是一道极其细微且复杂的工序啊,”乌玛哈娅把我本想说的话说了,“男人们总是开玩笑说,他们可没这么多耐心和这种埋头苦干的精神。但事实上,也有男人织地毯,一些土耳其监狱要求男性牢犯也要织地毯,在锡瓦斯市的监狱里就是这样。”

82岁的格丽苏穆是艾特瑞村子里经验最丰富的纺织女工。她正在俯身工作,立式机床上排着一列白色的纺织毛线。这些线是用来织底图的,机床下还挂着几束彩色毛线。格丽苏穆说:“我们织的地毯的最大特点就是使用双结编织法,这是土耳其独有的织法。还有其他织法,例如波斯织法,但他们的那种织法相对简单,被称为‘单结法。土耳其双结法织出的地毯平整且更耐用。”

每一个结都是手工打成的,一个挨着一个,平均每4个约长一公分。每一个结都是组成地毯图案的一个点。在一平方米的地毯上,结点越多,绘制出的图案就越精细,因而价格也更高。

格丽苏穆指给我看她身旁横卧着的一卷地毯。这块地毯看起来很新,但右下角标注着它已经69岁了。这是格丽苏穆的妈妈亲手织的。我发现了地毯上一处到另一处的颜色亮度过渡略微明显。

“这是因为后来用一种特殊工艺修复过,”格丽苏穆解释道,“对织好的图案进行染色,就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可以使细节更精致。”织好的地毯经常有不完美之处:不对称、不完整或者用错了颜色等,因此还需进一步完善。

满是荣耀的走廊

安格家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报纸剪文。土耳其语的剪文,上面是关于曾经哪些贵宾光临过艾特瑞村的新闻。我认出了照片上的美国著名演员迈克尔·道格拉斯,他1989年来访艾特瑞村,还曾在一家意大利报纸的采访中回忆起这段短途旅行。电视剧《比弗利山庄娇妻》中的某位女演员也曾大驾光临这个土耳其小村,当地人已经记不清她的名字,只记得是位白肤金发的女明星,她来这里想要买下安格最爱的3块地毯之一。但得知这位大明星要把这块地毯铺在浴室后,安格拒绝出售。最后,安格心爱的这块地毯终于找到了“合适”的主人——一位美国教授,他第一眼看到这块地毯就迫不及待地开始和安格谈价。这是一块古董级别的珍藏地毯,价值高达5000多美元。

涂料传说

相传,大约在一百年前一个异乡人经常造访艾特瑞村。现在的艾特瑞村民都已经记不清他的名字了,当地人都叫他“染料贩”。这位异乡人以向村民售卖染好的织线为生,他染的织线比村里手艺人染得更鲜亮。为了防止别人偷窥自己的染色秘方,他每次都在自己搭建的大帐篷里染色。直至20世纪50年代,他不再来艾特瑞村,当地村民只好用回了自产染料——色泽略逊色。因此,20世纪50年代以前的地毯在颜色上要比后来的地毯好。

教长家的客人

我们和摄影师一行人问教长(伊斯兰教的教务首领)是否可以参观一下清真寺塔,尽管他没有表现得很热情,但也同意了。我们沿着螺旋式窄梯一边撩着蜘蛛网一边登上了塔楼。塔顶很窄,容纳3人非常拥挤,但视野很好,俯瞰四周,远处的其他村落和绿色的小山丘尽收眼底。

“那就是博德鲁姆。”教长指向西方说道。我们从清真寺塔下来后,教长邀请我们去他家做客。在教长家的院子里,两位妇女正在做饭,孩子们在一旁玩闹着。教长一家人用袋貂和“俄式沙拉”款待了我们。

“Facebook!”教长边说边将智能手机递给我。他想要加我为好友。他的小儿子向我们这边跑来,用流利的英语让我也加他为好友。

珍贵的家族成员

“由于手头拮据,一位熟人把他的传家地毯卖给了我们,”安格说,“但两月后,他手头宽裕了,愿意以任何价格赎回,但是,我们已经把那块地毯卖给了一位英国人。我们赶紧联系了这位买家,和他商量是否可以将地毯赎回。最后,我的朋友终于又将传家宝买回,尽管是以之前两倍的售价,但因为这是传家宝,所以它永远都是无价的。”

[译自俄罗斯《环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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