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的超级英雄

詹姆斯·布雷克　王中燕

詹姆斯·布雷克，美国著名网球明星。他曾在一年里贏得数个单打冠军头衔，也曾在华盛顿向他的铁杆球迷——美国前总统比尔·克林顿传授单反技巧。他是哈佛大学里走出的第一位黑人网球大师。他的成功与一个人的教导和支持密不可分。这个人就是他的父亲，布雷克在他的自传《破发回来：我如何从一无所有到贏得新生》一书中这样写道：“父亲是我一生的教练。他不仅教会我打网球，还教会我很多东西……”

那天是美国独立纪念日，在罗德岛的新港国际网球名人堂，我站在馆内的中心球场上，等待着那仿佛具有魔力的声音响起：“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来自康涅狄格州费尔菲尔德市的詹姆斯·布雷克!”对以往的我来说，这就像冲锋陷阵的号角，可是，这一次我却无动于衷。我的父亲——我的英雄——在两天前因癌症去世了。网球场是我现在最不愿意待的地方。

球网对面站着红头发、身材高大的比利时人迪克·诺曼。他发球迅猛，在任何情况下都是一个强硬的对手。可这一次我无心应战。我本应该和母亲一起筹备父亲的葬礼。然而此刻，我却站在网球赛场上，母亲正坐在看台上。“这是你爸爸所希望的。”她今天早晨说，回想起我告诉父亲我要退出联赛时他所做出的反应，我心里沉甸甸的。当时，我对他说：“我要守在你身边。”“绝不能这样做!”他竭尽全力地大声吼道，“你要继续你的生活。我没事的。”吼完就一头栽倒在病床上。

我知道，如今我能站在这片网球场上是多么的幸运。那年春天，在罗马训练时，我遭遇了一次严重的事故。当我冲到网前去接一个短球时，不小心脚底一滑，一头撞到了网柱上。X光片上显示脖骨骨折。医生说，我脖子上的伤需要两个月才能恢复。于是，我决定回家疗养。

当时，父亲的身体状况已变得很差。前一年夏天，他做了一次常规检查，医生发现他患上了恶性胃癌。“我会战胜它的，儿子。”他这样对我说。在病情好转后不久，他就回去工作了，而且是拼命地工作。他严格地要求我，也同样严格地要求他自己。正如他常跟我说的：“你左右不了自己的天赋，但你可以左右自己的勤奋。”

父亲坚持要去机场接我。在机场大厅里，我最先看到了母亲。她轻轻地拥抱了我一下。“爸爸呢?”我问。“去停车了。”她说。我们在行李领取处等待着，我搜索的目光忽然停在了从门口进来的一个男子身上。他看上去像是我的父亲，但要老得多，他的衣服空荡荡地挂在身上，脸庞消瘦，颧骨明显地突了出来。我真不敢相信他会死去，他一辈子都没得过病啊。我们兄弟俩一直都认为父亲具有超人一般的体质，他在上班前可以做无数个俯卧撑，下班后还可以陪我们打一轮网球。

他把我拉入他温暖的怀抱。“感觉怎么样啊，詹姆斯?”他问道，声音和往常一样深沉而愉悦。他仔细地询问我的病情，并安慰我放宽心，好好静养。在去我住所的路上，他对我说：“儿子，你会很快好起来的。要想继续战胜你的对手，你一定要加倍刻苦地锻炼才行。”这让我回想起父亲带着我和哥哥参加各种比赛时的情景。我们兄弟俩规规矩矩地坐在车里，双手放在大腿上，恪守父亲的规定：纪律就是一切。如果我在比赛中发火耍脾气了，在开车回家的路上，我就得回答父亲的质问。“你想打败那个孩子吗?”他问。“是的，我想。”我回答。“那你就要比他更刻苦——比所有人都要更刻苦才行。”他总这样对我说。这几乎都成为了我们之间的惯常对话。我每打完一场球赛，他都会问：“你准备要比那个对手更刻苦些吗?”

刻苦努力在我们人生申的各个方面都是十分重要的。我父母一再要求我和托马斯热爱读书。他们曾一度用25美元作为我们每读100本书的奖励，甚至在联赛中我给家里打电话时，父亲的第一个问题总是：“你目前正在读什么书呢?”

在疗养的那段时间里，我有了足够的时间读书，还有就是去看望父亲。随着我的伤势一天天好起来，我每天都从我的住地乘车去看望他。父亲过去每天早晨做俯卧撑的卧室成了他的病房。床前立着一个挂着输液袋的支架，袋里装的是高蛋白液体，床头柜上放着维生素，父亲就是靠这些维持生命的。我们在一起回忆过去美好的时光，闭口不谈他的病情。但是，他身体的虚弱时时显现出来，仅仅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要花费他极大的力气。有一次，他在我面前换衬衣，他的身体如此瘦弱干枯，为了维持他的尊严我只好转过身去。他的病越来越严重，后来只能通过吸氧机呼吸。如果我们要去什么地方，我就得背个氧气袋，他在医院过夜的次数越来越多了。然而，他还是不断地对我们说，也对他自己说：“我会打贏这场仗的。”我内心极度渴望相信他能做到。我相信他，是因为他说这话时那坚定的语气；我相信他，是因为他是我的父亲，因为他总是能说到做到。

临赴新港的前一天，我去医院看望父亲。我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床边。“会好的，”他说。我点了点头。阳光透过窗户撒满房间，床在地板上投出长长的影子。在寂静明亮的房间里，我们相依而坐，悄然无语。当母亲来到时，我再也抑制不住了，乐观的日子过去了。我们一直心存希望，但现在希望破灭了。突然，我和母亲一起毫不掩饰地哭了起来。父亲和母亲手握着手，互相对视。父亲对我说——也是最后一次对我说一他是多么地为我自豪。我告诉他我爱他，我以前和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他微笑着点了点头。后来由于他的一再坚持，也为了不辜负他对我人生的希望，我振作起来，与他们告别，回到了新港继续打球。

这场球赛打得十分艰难，不仅因为这是我在罗马受伤后的第一场比赛，还因为我处于深深的悲痛之中。过几天，我就要在父亲的葬礼上致悼词了。我在想如何在悼词中向人们介绍我的超级英雄。他给了我在这个世界上取胜的法宝，即坚忍不拔、严以律己、乐于吃苦、信赖家人和积极进取。现在，他走了，但没有永远地消失，因为他为我的生活树立了榜样。等我有了孩子，他们会和我一样以他为榜样，并将他的精神传给他们的子孙，这样子子孙孙地传下去。

我为父亲默默地做了祈祷，然后走进球场。我以三盘连胜贏得了比赛，为我的父亲。

(责任编辑殷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