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期刊杂志

良药诛倭

时间:2024-05-04

孙华友

一、深夜出诊

一九三七年“七七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同年十月,济南城沦陷,一时间,整座城市陷入一片腥风血雨之中。

大明湖畔有一家仁和药店,店老板名叫袁继祖。此人祖籍东北,中药炮制技术十分精湛,医术可谓是登峰造极。日军占领济南后,袁继祖坚持開门营业,他知道,战争年代,或许有用得着他的时候。

这天晚上,已经过了子夜时分,一阵轻微而急促的敲门声传来,袁继祖被惊醒了。这个时候有人来敲门,肯定是有紧急情况发生。他顾不得多想,急忙爬起身,疾步来到门口,隔着门板低声问道:“谁?”

门外的人低声应道:“我是侯占庭,袁大夫快开门!”

侯占庭是同城慈悲堂药店的老板,他们两家药店相距不远。虽是同行,但两个人平时鲜有来往,这么晚了他来干什么呢?

袁继祖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门一开,侯占庭就挤了进来,一脸焦急地说:“袁大夫,情况紧急,就直说了。我收留了一名国军将士,他被日本人打伤了,现在就在我家里,生死难料啊!”

在袁继祖眼里,侯占庭医术一般,口碑也不是很好,自己打心眼里有点儿瞧不上他。日本人下令,凡是私自收留、救治抗日分子者,都以死罪论处。因此,袁继祖听了侯占庭的话,不由得对他刮目相看。

没想到,此人心中竟有如此大义!

可他转念又想,现在是非常时期,城里情况复杂,凡事不得不多几分小心。于是,他装作一副为难的样子,说:“侯老板,你自己就是大夫,像这种事儿,还来找我做什么?”

听了袁继祖的话,侯占庭一脸尴尬地说:“袁大夫,您就别羞臊我了。我那点本事,您又不是不知道,治个头疼脑热、跑肚拉稀的还行,要是真遇上个棘手的,那还得是您出马啊!”

侯占庭的这番话倒是发自肺腑。此时此刻,袁继祖已顾不得多想,当即背起药箱,就要跟着侯占庭出门。就在这时,一个身材挺拔、长相俊朗的小伙子从里屋走了出来,正是袁继祖的独子袁振邦。

袁振邦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多年来,已经深得父亲中药炮制跟医术的精髓。成年后,又去同济医工学堂学了几年西医,掌握了一手中西医结合的本事。袁家的红伤药原本就大名鼎鼎,袁振邦结合西医的研发炮制方法,使疗效更进一步,成为治疗外伤的回春良药。

刚刚父亲跟侯占庭的谈话,袁振邦在里屋都听到了,出于担心,他走出来说:“爹,现在外面很乱,我跟你一起去吧!”

袁继祖又何尝不担心自己的儿子?他想都没想,冲袁振邦摇摇头,示意他留下来守好药店。不等儿子再说话,他已经走出店门,跟侯占庭一起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昏暗的街道上空无一人,在夜色的掩护下,侯占庭带着袁继祖穿过一条偏僻的小巷,很快来到了侯家的后门。侯占庭把袁继祖让进院子,领他走进了一间屋子。

房间内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袁继祖借着灯光凑近一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只见那人四十几岁年纪,因为发烧的缘故,脸已经紫成了猪肝。他的呼吸短促而沉闷,已经陷入了昏迷状态,生命危在旦夕。

袁继祖赶紧打开药箱,从里面拿出一包中药来,递给身边的侯占庭,说:“这是附子人参汤,你赶紧拿去煎了给他服下,或许还能救他一命。”

看着袁继祖手中的药,侯占庭却面露难色,迟迟不肯伸手去接。作为大夫,他当然知道,附子含有乌头毒,一丁点儿就足以要人的性命,一般人谁敢拿来入药?

袁继祖看出了侯占庭的顾虑,解释道:“附子是独特手法炮制过的,毒性已大大降低,此药有还阳救命的功效,你放心拿去煎来就是。”

袁继祖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侯占庭只好硬着头皮接过药包,出去煎药了。

袁继祖开始为那人处理伤口。伤口在他的小腹处,显然是炮弹弹片造成的。伤口大且深,透过伤口,几乎能看到肚子里的肠子在蠕动。袁继祖紧皱着眉头,小心处理着伤口,心中对此人充满了敬重之情。

二、追悔莫及

处理完伤口,袁继祖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包灰白色粉末来,轻轻敷在了伤口上。药粉的刺激,让伤者浑身抽搐了一下,突然开口喊了句胡话。

袁继祖大吃一惊,恰在这时,侯占庭端着一碗药汤走了过来。两个人四目相对,袁继祖一脸的惊愕,侯占庭却十分尴尬。很显然,刚刚伤者的那句胡话,他也听到了。

侯占庭咧了咧嘴,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到伤者跟前,把药一勺勺喂进他的嘴里。袁继祖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一幕,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一碗药汤喂下去没多一会儿,伤者的情况果然大有好转,呼吸平稳了,高烧也渐渐退了。侯占庭见状,不由得面露喜色,觍着脸奉承袁继祖道:“袁大夫,您不愧是神医啊!一只脚踏进鬼门关的人,眼看着就被您拉了回来。”

袁继祖面无表情地摇摇头,说:“很难说。此人伤势过于严重,要想活命,多半要看他的造化了。不过,他暂时倒无生命之忧,你好好照看着吧,我该走了。”

说完,袁继祖背起药箱就走。侯占庭起身相送,被袁继祖抬手制止了。

出了侯家后门,东方的天空已经微微发亮,袁继祖快步奔仁和药店走去。此时此刻,他的心绪如惊涛骇浪般翻涌,充满了悔恨之情。

刚刚那伤者在昏迷中说的胡话,袁继祖听得一清二楚,那就是“八嘎”!谁都知道,那是一句日语。很显然,伤者根本就不是什么抗日国军将士,极有可能是个日军军官。

袁继祖回到药店,儿子袁振邦正在焦急地等着他。袁继祖忍不住把刚才发生的事儿跟儿子说了。

袁振邦听罢,皱着眉头想了想,说:“爹,我听说侯占庭的儿子就在日本军队里当翻译,刚刚你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听了儿子一番话,袁继祖如五雷轰顶。“九一八事变”后,袁继祖的父母跟妻子都死在了日本人手里,使袁家家破人亡。万般无奈之下,他才带着儿子逃到了济南。万万想不到的是,在济南刚刚立足,日本人又打来了。他跟日本人,可以说有不共戴天之仇。一想到这些,袁继祖顿足长叹,他后悔一时大意,上了侯占庭的当。他更恨自己遇事不稳,不但错失了个杀敌报仇的机会,还助纣为虐,救了个仇敌。

看到父亲一副追悔莫及的样子,袁振邦只得安慰道:“爹,你也不必过分自责,这事也不能全怪你。怪就怪他侯占庭父子俩诡计多端,你也是医者仁心,才上了他们的当。”

袁振邦说得没错,侯占庭的儿子叫侯楚生,早年留学日本,回国后当了日军二十团团长川岸文雄的翻译。在前天的战斗中,日军某旅团大队长西村秀夫身受重伤,就是昨天晚上袁继祖救治的那个人。侯占庭害怕袁继祖知道西村秀夫的身份后不肯尽力救治,才想出这么个自作聪明的花招。

袁继祖离开侯家后,从里屋走出一个西装革履、油头粉面的年轻人来,此人正是侯占庭的儿子侯楚生。侯楚生望着躺在床上的伤者,喜出望外地说:“父亲,怪不得你说那姓袁的是神医,果然不假,一服药下去,眼看着西村少佐又活过来了!”

原来,在昨天的战斗中,西村秀夫身受重伤,而日军的随军医生未能及时赶到。情急之下,侯楚生就把西村秀夫带回自己家中,没想到身为大夫的侯占庭却束手无策。无奈之下,侯占庭想到了医术高超的袁继祖。

听了儿子的话,侯占庭却摇头说:“刚刚西村少佐的一句胡话,怕是被姓袁的听到了。看少佐现在的状况,以后还是离不了他袁继祖,可要是再想请他来家治伤,就算他肯来,怕是也不会尽心救治了,没准还有后患。”

侯楚生耸耸肩,满不在乎地说:“有皇军在,有什么好怕的?父亲,你不是恨那个姓袁的吗?明天我就去跟川岸旅团长说说,想个办法,把仁和药店给你夺过来。”

三、委曲求全

袁继祖医术比自己高,口碑比自己好,特别是仁和药店的生意,比慈悲堂好得可不是一点半点。因此,侯占庭一直对袁继祖怀恨在心。现在听儿子这么一说,侯占庭一下动了心。说实话,他觊觎仁和药店已经很久了。

傍晚时分,一辆日军军车停在了仁和药店的门口。五六个日伪军从车上跳下来,为首的居然是侯楚生。

侯楚生带人闯进药店,袁继祖父子见状暗道一声“不好”。

侯楚生环顾了一下药店,皮笑肉不笑地道:“袁神医,实话跟你說吧,昨天晚上你救的那个人,是皇军少佐西村秀夫。旅团长川岸文雄大佐知道后,直夸你医术高超,他已下令命你为皇军的随军医生。怎么样?东西也不用收拾了,你们父子俩赶紧跟我走吧。”

原来,为霸占仁和药店,侯楚生真的去找了川岸文雄,他把袁继祖的医术吹了个神乎其神。川岸文雄一听,这不正是皇军最需要的人才吗?他当即下令,命侯楚生去把袁继祖父子俩带到日军后方医院当军医。

侯楚生一番话,袁继祖听后心中一动:要是当了日军军医,凭借特殊身份,用另一种方式为家人报仇,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想到这里,他呵呵一笑,说:“现在皇军所向披靡,已经占领大半个中国,照此发展下去,那整个中国不都是皇军的了?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能为皇军效劳,是我们父子俩的莫大荣幸啊!”

侯楚生原以为袁继祖会拒绝,至少不会如此爽快地答应。现在听他这么一说,不禁一脸的怀疑,紧盯着袁继祖道:“你此话当真?”

袁继祖信誓旦旦地说:“那是当然!说实话,昨天晚上在救治那伤者时,我就知道他是日本人了。要不是我尽心尽力救治,恐怕他现在已经没命了!”

侯楚生不禁面露喜色,说:“当初我怕你别有用心,还让我父亲骗你说西村少佐是国军将士呢,现在看来,真是多此一举。”

父子俩这才明白,眼前这个衣冠禽兽,竟然就是侯占庭的儿子侯楚生。袁继祖知道,这一去,如入虎穴狼窝,能不能全身而退,谁都不能保证。因此,自己去可以,但儿子万万不能以身犯险。

想到这里,袁继祖说:“原来是侯公子,失敬了!侯公子,我有个请求,我跟你们去可以,我儿子就算了,他还得留下来看店。”

侯楚生笑着说:“袁神医,你不是还需要个帮手吗?药店你就放心好了,暂时交给我父亲掌管就行了,等你们为皇军服务完了,我保证把药店完璧归赵。”

侯楚生真是歹毒,此举可以说一石二鸟。一是控制住袁继祖的儿子,袁继祖才会乖乖听话。二是把袁继祖父子俩都带走,侯占庭就可以名正言顺地霸占仁和药店了。

袁继祖还想争辩,一旁的袁振邦拽了拽父亲的衣袖,说:“爹,我也想跟你一起去为皇军服务呢!”

刚才,袁振邦看到父亲一口答应下侯楚生,一下就明白了父亲的意图。父亲极力阻止自己前去,他当然明白是为什么。可要让父亲只身犯险,袁振邦是一万个不愿意。

儿子执意跟自己一块去,袁继祖的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儿子是担心他的安危呀。以儿子的秉性,要是自己只身犯险,他绝不会袖手旁观的。父子俩都太了解对方了,于是都不再坚持。

他们对望了一眼,彼此领会到了对方眼里的意思:见机行事!

袁继祖父子俩跟着侯楚生爬上了军车,车厢密闭严实,坐在里面,外面的情况一点儿都看不到。车辆启动,袁继祖问对面的侯楚生:“侯公子,不知道西村少佐的情况怎么样了?据我多年的行医经验,他要想完全康复,还至少需要我开三服药才行。”

侯楚生以为,袁继祖这是立功心切,急着向日本人表忠心,因此心不在焉地说:“你不要心急,待会儿就见到了。”

四、深入虎穴

不知道汽车驶向何处,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军车停住了,袁继祖父子跟着侯楚生跳下车。

此时,夜幕已经降临,父子俩身处一个大院内,面前是几排砖瓦平房,四周是由青石砌成的院墙。院墙很高,上面还架设了铁丝电网,给人一种戒备森严的感觉。

一开始,父子俩以为到了监狱,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是一所临时的日军后方医院。

侯楚生把袁继祖父子俩带到一间房内,床上躺着的正是西村秀夫。此时,西村秀夫已经醒了过来,看上去气色还不错。

再次看到西村秀夫,袁继祖的血有点儿往上涌,但他只能装出一副笑脸。那晚,西村秀夫一直处于昏迷状态,对袁继祖,他一点印象都没有。此时,他也猜到了袁继祖就是当初救自己的人,于是冲袁继祖点点头,说道:“哟西!”

袁继祖也冲西村秀夫点点头,扭头对侯楚生说:“侯公子,你跟西村少佐说说,让我检查一下他的伤口。他该换药了。”

侯楚生把话翻译给了西村秀夫,西村秀夫点头同意了。袁继祖走到西村秀夫跟前,俯身掀开他的上衣,露出了缠满绷带的小腹。他扭脸冲身边的儿子使了个眼色,袁振邦赶紧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拿出一把剪刀,递给了父亲。

袁继祖接过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绷带,西村秀夫小腹上的伤口完全暴露了出来。伤口还没愈合好,血淋淋的让人不忍直视。袁继祖一抬手,袁振邦赶紧又从药箱里拿出一小包药,递到了父亲手里。袁继祖接过药包,打开后是一些灰白色的药末,他刚要把药末敷到西村秀夫的伤口上,侯楚生突然喊了句:“住手!”

袁继祖心中一惊,急忙停住了手,一脸疑惑地问侯楚生:“怎么了?侯公子!”

侯楚生盯着袁继祖手上的药,皱着眉头说:“袁神医,你能保证这药的安全吗?”

看来这侯楚生奸诈多疑,对他们父子还是不放心。袁继祖脸色一沉,故作生气的样子,说:“都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侯公子,你既然不相信我,何必又要请我来当军医呢?我要是有心谋害西村中佐,昨天晚上我就动手了,何必等到现在?”

看到袁继祖有些恼怒,侯楚生只好说:“袁神医,你也别生气,不能用外面带进来的药,这是皇军的规定。好吧,为了西村少佐的安全,只要你能证明这药无毒就行了。”

侯楚生话音刚落,袁振邦走了过来,伸手捏了一小撮药末,放进嘴里,咽了下去。

西村秀夫虽然不懂中文,但也看出了一些端倪,他瞪了侯楚生一眼。侯楚生见状,急忙打哈哈道:“袁神医,多有得罪!你也知道,我这样做也是迫不得已。好了,你赶紧给少佐换药吧。”

袁繼祖俯下身子,开始为西村秀夫换药。

换药的场面很惨烈,西村秀夫疼得龇牙咧嘴,一个劲地吸冷气,因为疼痛,他的脸都扭曲变形了。侯楚生见状,吓得闭上眼,把脸扭到了一边,不敢看眼前的一幕。

袁继祖一边换药,一边说:“侯公子,你告诉中佐,请他放心,换上我的药,不出半个月,保他好利索。”

说话间,袁继祖给西村秀夫换好了药,再用绷带包扎好了伤口。西村秀夫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舒服满意的表情。

侯楚生见状,笑嘻嘻地说:“袁神医,放眼全济南,我父亲就佩服你的医术,暗地里,他都喊你神医。就说那天晚上吧,你给西村少佐服了什么附子人参汤。我就想不明白了,为什么剧毒药物,到你手里就成了救命良药呢?”

袁继祖听罢,呵呵一笑,说:“附子经过我的炮制后,毒性已经大大降低。再辅以人参,就有了起死回生的奇效。”

侯楚生听罢,急忙说道:“不出意外的话,最近将有一批皇军伤员送到这里。袁神医,你要多准备些附子人参汤才行。”

五、逃出生天

第二天一大早,一辆黑色轿车开进了大院。这辆车是侯楚生的专车,这一次,侯楚生是专门送药来的。

原来侯楚生把给日军供药的买卖,全都交给他父亲侯占庭来做了。

车辆停住,侯楚生跟他的司机从车里钻了出来。司机是一位中年男子,身材魁梧,一脸的络腮胡,面相和善忠厚。司机下车后,又打开了车后门,从车里拖出一大包中药扛在肩上,跟在侯楚生身后,往袁继祖父子俩的房间走来。

一进门,侯楚生就嚷道:“袁神医,附子跟人参我都给你带来了。附子是上等的附子,人参是上等的东北野山参。你赶紧配药吧。”

这时,大胡子司机突然冲袁继祖说:“您就是仁和药店的袁大夫吧?上次我娘得了急症,多亏了您的救治,她老人家才转危为安。谢谢您啊!”

袁继祖望着大胡子司机,却怎么也想不起来那件事。司机见状,咧开嘴憨厚地笑了笑,又说:“您救过那么多人,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袁继祖冲司机笑了笑,开始炮制附子。别看侯占庭开着药店,他儿子却对中药一窍不通。侯楚生只知道附子有剧毒,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袁继祖父子俩紧张地忙活着,侯楚生在一旁插话道:“这可是给皇军用的药,半点儿也马虎不得!要是出一星半点儿差错,天王老子也保不了你们……”

侯楚生不停地唠叨,袁振邦听得心烦,于是怒道:“这药我父亲用过千百次了,还从没出过差错。说来说去,你还是对我们不放心。你看看这里,说是医院,其实跟监狱差不多。要是我们父子敢对皇军有二心,那不是自寻死路吗?”

袁振邦一番话,侯楚生才闭上了嘴巴。

当天晚上,夜深人静后,父子俩躺在床上,望着窗外皎洁的月光,袁继祖悄声对儿子说:“振邦,今天开始半个月内,咱爷儿俩一定要想方设法离开这里。实在不行,你就自己一个人走……”

说到这里,袁继祖一时哽咽,有些说不下去了。

袁振邦内心如刀割一般,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许久,他说道:“爹,您别说了,只要能给爷爷奶奶还有俺娘报仇,咱爷儿俩就是一起死在这儿,也值了……”

侯楚生说得没错,第二天中午,一辆军车急驶进大院,从车上抬下来二十几个日本伤兵。他们有的断了胳膊,有的折了腿,也有血肉模糊的重伤员。

袁继祖父子一直忙到深夜,才把所有的伤员处理完毕。

多天来,经过袁继祖父子俩的精心救治,二十几个日本伤兵竟然无一死亡。特别是西村秀夫,扶着墙能在院子里溜达一阵子了。

这一天,川岸文雄亲自跑到医院来,对袁继祖父子俩进行了一番褒奖。高超的医术加上尽职尽责的职业精神,父子俩也得到了医院里所有日本人的敬重。

可是袁继祖开始变得越来越焦躁不安了。事发就在最近几天,不能再等了,事到如今,自己的安危已经无所谓了,关键是儿子,无论如何,都得想办法让他逃出去才行!

袁继祖正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侯楚生坐着轿车又来了。轿车停住,候氏父子相继钻出了车子,跟在他们身后的是那位大胡子司机。司机扛着一包中药,跟在侯占庭父子身后,走进了袁继祖父子的房间。

司机一进门就放下药包,趁侯氏父子跟袁继祖说话之际,他悄然走到侯楚生身后,猛地扬起手掌,冲着侯楚生的后脖颈狠命砍去。就听“咔嚓”一声,侯楚生的脖子被砍断了,一声没吭瘫到地上。

侯占庭看到儿子躺在了地上,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司机手起掌落,侯占庭也瘫在了地上……

几分钟后,司机开着侯楚生的车,载着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人和一个长袍马褂的中年男子,冲医院门口驶去。在医院门口,轿车被守卫拦了下来。司机知道,现在日军集中兵力攻打胶州去了,医院又不算什么军事重地,因此,守卫不是日军而是伪军。

司机停住车,透过车窗冲守卫的伪军笑道:“兄弟,刚刚进去的时候,你们也看到了,后面坐着的,是侯翻译官跟他的父亲侯大夫。就进去这么一会儿,还需要再查一次吗?”

说着,司机一伸手,递出两包哈德门香烟来。司机原本就跟门卫很熟了,检查也只是例行公事。现在一看到香烟,凑上来的两个伪军立马咧嘴笑道:“侯翻译官的车,当然没必要查了,放行!”

司机一踩油门,轿车冲出医院的大门,冲城外飞驰而去。

袁氏父子哪里想得到,他们的遭遇,早就引起了中共山东省委的注意。省委开会研究决定,要想尽一切办法,救出袁氏父子。

侯楚生的那位大胡子司机,正是中共地下党员,他被派来执行营救袁氏父子的任务。

其实,袁氏父子早已做好同敌人同归于尽的准备,如果营救行动再晚两天进行,后果将不堪设想。

多天后,在廣饶县的一家农户里,袁氏父子跟一帮游击队员围坐在一起,谈笑风生。

袁振邦说:“我父亲把炮制附子时提炼的乌头毒,制成了绿豆大小的药丸,药丸外面裹上一层从猪皮里提炼的凝胶。在给敌人处理伤口时,偷偷把一颗药丸塞进他们的伤口内。当然,西村秀夫是个例外,在我父亲第二次为他换药时,就在他的伤口里塞了三颗。我父亲做过实验,药丸外面的那层凝胶,大约半个月时间就会被人体吸收掉。到那时,乌头毒就会释放出来,中毒的人必死无疑!”

不久,有消息从济南传来,经过袁继祖父子救治的日本伤兵,果然都死于非命。特别是西村秀夫,小腹处烂了一个大洞,由于难以忍受剧痛,他切腹自杀,死相惨不忍睹。

免责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