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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拉哈河的目光里

时间:2024-05-04

肖江

第一次遇见一条河流就被它的神奇震撼,被它的身姿吸引,以至于时至今日还陶醉在它的目光里。

这条河流叫哈拉哈河,发源于大兴安岭西侧摩天岭的松叶湖(达尔滨湖),流经杜鹃湖,然后汇集苏呼河和古尔班河等支流,由东向西经阿尔市山伊尔施镇流入蒙古国,属额尔古纳河水系。

哈拉哈河又名“哈勒欣河”,蒙语之意为“屏障”。

我之所以称哈拉哈河是一条神奇的河流,并不仅仅因为它身边的地理、地貌以及自然景色,而是因为它是一条“爱国河”。

哈拉哈河从中国雄奇的大兴安岭深处流出,千回百转,在阿尔山市境内流出国境,开始在蒙古高原上奔流涌动,从东南向西北延伸,注入中蒙共有的湖泊——贝尔湖,又通过乌尔逊河流入呼伦贝尔的呼伦湖(又称达赉湖),完成了它不可思议的惊人回归。全程三百九十九公里。

当我从朋友口中听闻这条河的时候,立刻被哈拉哈河的神奇深深吸引。我知道,这不是一个传说,更不是一个神话。在阿尔山林区和伊尔施的日子里,这条河就流淌在我的身边,每一天都陪伴在我左右。这一切都增添了我对它的好奇和向往,终于,在内蒙古大兴安岭林业局文联主席李岩先生的陪同下,我走进大兴安岭深处,走向哈拉哈河源头,去探寻哈拉哈河的奥秘,去撩开哈拉哈河神秘而诱人的面纱。

从石塘林到三潭峡,这里是哈拉哈河的上游。河水在石塘林地下潜流十多公里后,在三潭峡流出地面,形成了长约三公里的峡谷。由于这里河床坡度较大,湍急的河水从河谷中穿过,形成了一系列的深潭。在峡谷的左岸是陡峭的山峰,右岸则为火山熔岩台地,森林和多种植被花草拥挤在台地上,从右岸望过去,确实如“哈拉哈”的蒙语意思一样——屏障。

在三潭峡景区,尽管哈拉哈右岸是广阔的台地,森林和各种奇花异草广布其间,但游人还是不时能够看到火山熔岩留下的遗迹。在这些熔岩地貌的下面流淌著潺潺的泉水,不经意间就会发现有溪流从熔岩的缝隙中流出,形成一些大大小小的水潭。这些水潭清澈见底,有小鱼在潭底自由地游动。而在那些流淌着溪水的石缝中,经常可以看见石兔嬉戏其间。在三潭峡景区里还竖立着一座石碑,上书“哈拉哈河源头”的字样。我知道,所谓的哈拉哈源头,准确位置并非在此,这里只是一个大概的地理位置。根据我初步了解,哈拉哈河的源头还要由此上溯。或许源头在天池,或许源头在地池,或许源头就在某一片地下熔岩的石缝中,而从某处石缝中汩汩流出的第一缕泉水,或许就是哈拉哈河真正的源头。

实际上,找寻和确定所谓哈拉哈河真正的源头对于一个游人来说并没有太多的意义。在我的眼里,哈拉哈河的源头就是大兴安岭深处的那片森林;哈拉哈河的源头就是那片沉睡了千万年的火山熔岩下的泉水;哈拉哈河的源头就是从天池和地池的缝隙中流出的涓涓溪流;哈拉哈河的源头就在兴安松和白桦绿色的树冠上……可以说,大兴安岭将它的热情汇聚成清冽甜美的甘露,成就了哈拉哈河的源头和上游。

哈拉哈河从潜流中涌出地面,在峡谷中奔流,河流两岸茂密的森林摇曳着身姿为它送行,哈拉哈河水则以清亮的笑声回应。河谷中时而巨石嶙峋,时而浅滩密布,时而水潭相连,水流至平缓处,还有一些面积大小不一的沙洲,沙洲之上也密布着杂树和红柳。

哈拉哈河离开源头不远就有苏呼河、古尔班河等河流汇入,水面渐渐宽阔起来,当流出森林进入谷地之后,水面更加宽阔,水流也舒缓下来,在一些地方,水流蜿蜒曲折,形成了大片的湿地。湿地中各种杂树和草地相互交织,里面成为各种鸟类和野鸭的乐园。

哈拉哈河的神奇还表现在一个自然景象上。阿尔山的冬季异常寒冷,零下三四十度是正常现象,超过零下五十度的低温也时常发生,但是在哈拉哈河阿尔山段,河水却在零下三四十度的寒冷温度下也不结冰,河面上时常漂浮着热气腾腾的水汽。这一段长约二十公里的河段被称为不冻河。我曾经看过一幅阿尔山摄影家的摄影作品,拍摄的就是不冻河的景象:河面上冒着热气,几头牛儿正走向河边,还有几头牛已经站在河水里。据李岩先生介绍,牛到不冻河中并不仅仅是为了饮水,也为了吃水中嫩绿的水草。享受这一大自然赐予的当然不仅仅是牛群,还有野猪和狍子,甚至一些不怕冷的鸟儿也会在白天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来到这里凑热闹。我猜想,不冻河的形成应该与这一河流下方的火山地质有关,或许有地下温泉的汇入,才致使河水不冻。

哈拉哈河水质清纯甜美,河中盛产多种珍稀冷水鱼,其中的哲罗鱼是哈拉哈河的珍稀鱼类。每年开春时节,哲罗鱼成群结队,溯流而上,在哈拉哈河上游产卵,等到小鱼孵化后,再游回贝尔湖和呼伦湖越冬。哈拉哈河中除了哲罗鱼外,还有鳙鱼、嘎鱼、黑鱼、白鱼、鸭鱼、江鳕、鲶鱼以及狗鱼、双嘴鱼、尖嘴鱼等。据李岩先生介绍,在哈拉哈河垂钓是一件非常惬意的事情。究竟如何惬意,或许只有垂钓者才能体会得到。

进入谷地中的哈拉哈河一改之前的奔腾与喧嚣,变得温顺、沉默。它缓缓地流淌着,曲曲折折,缠缠绵绵,好像一个即将出嫁的新娘,留恋着家乡的父母和亲人,迟疑着不愿迈出自己的闺房。

终于,哈拉哈河轻轻地迈开脚步,从中国1382号界碑旁缓缓走过,向着蒙古草原走去。

我在一个阴沉的午后到访阿尔山三角山哨所。我沿着五十八级台阶,登上北部战区某边防连驻守的三角山哨所制高点,极目远眺,隔着一片青葱谷地的对面就是蒙古国。就在三角山的山脚下不远处,一条弯弯曲曲的河流闪着粼粼的波光流向远方。我知道,这就是哈拉哈河。此时,它已经是中蒙之间的界河。它缓缓地游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布满绿意的远方。

或许,哈拉哈河对于许多没有到访阿尔山的人来说是陌生的,但是,如果提到八十一年前的一场战争,或许很多人都会知晓。

1939年5月至9月,日军和日军操纵的伪满洲国军队、苏军以及苏军支持的蒙古军队在哈拉哈河下游进行了一场战争。这场名为“诺门罕战役”(又叫“诺门坎事件”)的战争也被称为“哈拉哈河战役”。这场战役就发生在哈拉哈河两岸,战争的惨烈曾经令当时的世界媒体为之大书特书。整个战役历时一百三十五天,以苏军完胜宣告结束。正是因为这场战役,日本将“北进”策略改为“南进”,从而为太平洋战争的全面爆发以及“珍珠港事件”的发生埋下了伏笔。

哈拉哈河的目光和我的目光在蒙古草原上相遇。哈拉哈河在蒙古草原上缓缓地流淌着,尽管它已经流出中国国境,游走在蒙古的国土上,但它始终在距离故土不远处静静地走着。哈拉哈河的目光在无垠的草原上游移着,哈拉哈河水一路沉默,直到它注入中蒙两国共有的湖泊——贝尔湖。注入贝尔湖中的哈拉哈河并未停止脚步,又通过乌尔逊河,最终汇入呼伦湖(达赉湖)。哈拉哈河在历经三百九十九公里的旅程后,终于完成了神奇和动人的回归。

曾经思考过哈拉哈河的年龄,我猜想,哈拉哈河应该是一条年轻的河流。今天,哈拉哈河的模样应该是阿尔山火山喷发后造就的。据专家考证,阿尔山火山的大规模喷发距今大约四至六万年前,另有一些火山喷发大约在距今一万年前。如果说是这些年轻的火山塑造了哈拉哈河的话,那么,今天的哈拉哈河就注定是一条年轻的河流。

年轻的哈拉哈河和年轻人一样,有一颗澎湃的心脏以及火一样的热情,年轻的哈拉哈河还有一双让人沉醉的眼睛。

在我的心中,哈拉哈河目光清澈,哈拉哈河目光柔和,哈拉哈河目光流溢,哈拉哈河目光传神,哈拉哈河目光坚定。哈拉哈河的目光如同兴安岭主峰的旗云,哈拉哈河如同兴安岭森林中驿动的春风。

我愿意在哈拉哈河的目光中沉醉,和哈拉哈河一起告别黎明,迎接黄昏,携手开启三百九十九公里的回归旅程。

(责任编辑:孙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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