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木木
我的书房,实则是一间卧室,不大,被强行加了一米多宽的阳台,阳台的一半特意打造成一排柜子。柜子半米高,裝着不用的或者用过的稿纸,没办法挂起来的字画,婚纱照册子,以及吵架时怒撕的老照片。
书房不全是书房。书房里有衣柜,只放我的衣服,以及几床花红柳绿的缎面被子。是随我跋山涉水的嫁妆,被缝入了密密麻麻的爱和牵挂,如今搁置在紧凑的柜子中,几十天不打开一下。
一张一米八的床,占去一半空间。为什么要放一张床?说来话长。当年结婚,租来的屋子,两室一厅,为了填充空间和方便来客居住,一口气买了两张床,后来搬进自己家,一张放进主卧,一张搬进书房。本来还有一间小卧室,被木匠做成了陕北大炕,铺一张毯子,盘腿而坐,窗外草木蔓发,春山可望,实在别有洞天。
书房的另一半,才是书架。
当时,木匠只做了一个书架,平铺直叙,并不美观。我抗议,太小,完全不够用。他拍着胸脯保证,这是他做过的最大的书架。后来搬家,一屋子的书,果然放不下。于是,又另外弄来两个大书架,加上原本的小书架,挨着墙壁,整整齐齐排成一排。满满的,全是书。这些书,有的被盖了章,有的则仓促地写一个名字一个日期,有的一片空白没有标签。
书房的壁纸,是浅绿色的,带着暗暗的竖条纹。摸上去,有质感,简洁不失雅致,是没有风情的风情。书房没有桌子,计划着等这张床退出了历史的舞台,再做一张实木的、宽大的、厚实的书桌,摆在床的位置,不放电脑,只弄些花草,再铺几页稿纸,搁几只喜欢的笔在上面,没事了画一画,有事了就沉下心写字。
书房的窗帘也是绿色的,比壁纸深一些的绿。一般材质,又厚又重,大白天拉起来,适合睡觉。这样的窗帘,并不经常拉住,倒是窗帘后面的纱帘,像淡淡的画,十有八九展开,装饰着简单的书房。纱帘是白色的,有绿色小花,小花不多,光可以自由自在地落进来,落在每一本书的书脊上。
从书房的窗户望出去,是起伏的田野。田野上长着庄稼,不知是玉米还是谷子,长得丰盈,常有农人在地头劳作。再向上望,是蔚蓝天空,干净的天空上,总飘着几团白云。有远有近,是一个庞大的空间,不知形状,不知尽头。
在偌大的家里,我最喜欢待的地方,就是这间名不副实的书房。
哪怕只是立在书房的阳台上,向外看上几眼,或是于夜深人静时,躺在那张多余的床上,看着一壁的书,亦觉得安慰和安全。
这些书,你都读过吗?
经常有朋友在参观了我的书房以后,会提出这样的问题。我必须不假思索地告诉他:当然,而且,不止于此,不止于你看到的这些。或者像艾柯那样回答他:不,这些只不过是我下周要读的书。
到底是不是都读过,时过境迁,已经记不清楚,确定的是:这间书房,不是装饰品,她是我精神食粮的仓库,满足我对未知的渴望,也填补了我对世界认知的空白。
于我而言,书房,是秘密。
她之所以特别,就在于,她是我的,不是大家的,她是我的私人空间。这个空间里,容纳了我所有时间,过去、现在,和将来。我用这间书房,抵抗着全世界,抵抗着时间之河及家庭琐事。
之前,没有房子那会儿,总以为江湖儿女四海为家一只行李箱可以装满天下,现如今,有了自己的地盘,才觉得走再远的路都得有一个点,书房是起点,也可能是终点。
像李老师常说的:为什么要去逛街?如果大家都去逛街,那还花钱买房子干嘛?他说的对。
如果一定要培养大和与二和什么,我希望她们能爱上我的书房,并且可以认真地翻看密密麻麻的文字,从中发现与别人不一样的世界。读书的实际用处不大,却可以打开我们的眼界,更新我们的观念。
在被庸碌现实俘虏之前,在被琐碎生活招安之后,还有能力为那个用烂的词——情怀而稍稍动容。
/阿来
亲爱的父亲问我:“告诉我爱是什么?”
“就是骨头里满是泡泡。”这是一句傻话,但聪明的父亲听懂了,他笑了,说:“你这个傻瓜,是泡泡都会消散。”
“它们不断冒出来。”
林妙摘自人民文学出版社《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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