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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大概如你所说

时间:2024-05-04

康宇辰

明天下午的飞机离京,今晚十点吃了安眠药,躺床上听歌。可能是歌没选对,是那首北大毕业季催泪核武器级别的《青春大概》,越听越好哭,最后哭得稀里哗啦不能睡了,起来舀一勺UCC,焦苦的速溶咖啡,索性再加一勺糖。这样是真不必睡了,但在午夜的耳机歌声中我久久停顿的写作小铺终于又开张了。

北大对我有恩,但待在这里要说有什么恩,又不了然,可能是待得太久一切都太过自然。也不是风光好,也不是大楼好,虽然是皇家园林,近年也斥巨资搞基建修修拆拆的。但是我就要离开了,11年后,我已经不能马上习惯注销我在此地的存在,虽然平时也没有觉得是多么幸福的生活。

随便说说吧,高中的梦想是北大中文系,本科来了之后第一天下午,师兄师姐们带领新生找了一间大教室,开始北大中文第一课,教我们《新秋之歌》。我属于五音不全到极致的那种人,《新秋之歌》我至今唱不好,但是记得那个新入北大的下午,听了几遍这首歌,就觉得世上怎么有这么好哭的歌呢。虽然我们现在说一个人纯粹、澄澈、天真我觉得也就是善意地表达naive这么一个意思,但《新秋之歌》的那种感觉,就仿佛在那个升学考试的持续无聊和可能恶毒的世界之后,美好的纯粹的东西真的存在。这是我对北大的第一瞥,可谓惊鸿一瞥,说一见钟情是不为过的。

我在北大一点一点地掀开一幅帘幕,下面的美丽而深邃的世界我是不会忘的,我认定我爱这一切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美丽发光的东西,虽然后来我要花很多时间来确认在世生存的种种多元支点,去找寻一个得体合法不冒犯常识的存身姿态,但我爱美,我在这里发现的美,我幼稚、狂热、偏执,但我真的爱美丽的事物,我愿意把自己和美的事物联结在一起啊。

投身于美,投身于那些严苛但纯洁的原则,这远不是没有痛苦的。我的逻辑是,我觉得这些是美的本质直观,所以或许也是善的本质直观也未可知,所以我真的服膺了,我愿意做一个美善原则的供奉者。我知道很多朋友会指出我当初过于幼稚和狂热,但是人总有一个过程,懂道理是一步一步的。后来我记得很清楚,我处于一种自虐的狂热中的时候,我也就是在豆瓣这片公共园地上关注了杨大过师兄。我没跟他打招呼说话,他也不认识我,我关注他是因为他当时的豆瓣签名是“那并不美丽的也是美麗的”(大致),这句话是有机锋的,我总想起这句话,年岁渐长后更理解了一些,觉得这是一句对的话,很宽容,很通达。而我的性格里可能就欠宽容通达吧。我的博士导师陈老师把“千流归大海,高路入云端”这幅对子加工了一下,成了“常见千流归大海,难得高路入云端”,我觉得这话也在恰恰我最需要的时候帮我。不要从归顺于美和善的王位的那种自虐式臣服中找到自我认同,其实世界上,真的更多的是“千流归大海”啊!我的青春,我的偏执狂完美主义者的青春,不接地气的没有现实感的青春,有太多的傻气和真心和碰壁,但是现在我终于可以说超克了。

在那样的青春状态里的年轻人,本科毕业了,走入社会大概很快会被摁死的吧,我也不敢,我也不想,我有种走不下去的茫茫然,于是我读研。姜老师教我的最初一件事似乎就是“接地气”,因为就算不看背后的理想和信仰高不高,他的态度也是平易通达的,我却不是。我又一次开始自我改造,因为22岁了,我直觉地相信他这种态度比我更正确。在北大,我的感恩,就在于师长们会告诉我大问题上没有错,只是还要进步,只是方式的问题。是啊,爱美,可是别忘了那并不美丽的也是美丽的啊!

这是北京的暴雨的午夜,是新冠元年的午夜,在这个败坏的瘟疫肆虐的世界上,我挥手告别我的北大,可谁知道一挥手后我们又在哪里!我觉得我的命运是流徙的,哪里才是家园呢?家并不必然是家园啊,虽然有我爱的人们,善待我的人们,人与人的共同体我仍旧认为是可能的,成为一个老师传道授业帮助年轻人我也认为是可能的,虽然真理的底牌我尚并没有能翻开过。

在遗忘中不舍,醉醒交错,青春的滋味,或青春落幕必须扎根发芽的时刻,大约总是很激动的,很多的感受要爆炸的。我知道或许我爱的北大并不是北大的全部,甚至并不是北大的主要实体,我爱的是什么呢?我爱我自己能够和世上好的、美的东西站在一方,能够护卫这些价值的那种人生实在感。护卫美善的人怎么可能虚无呢?来不及虚无就过完一生,哪怕有很多遗憾,但大方向上是没有遗憾的了。我的这种高调理想主义,遇到我的博士导师陈老师后就温和了下来。陈老师总说自己是低调的理想主义者,我觉得是这样。一个人,要活着,要幸存所以要妥协,但一生没有忘记办成几件心心念念的值得做的事,就有理由快乐了。我觉得影响过我的几位老师只是不高调宣言,其实事情他们也在做,道理他们也都施行着,遇到这些老师是我真正的大学教育。毕业的时候,我收到陈老师的祝福,他说了一句:你会健康成长的,祝福!我觉得好大的力量,是被信任和期待的力量,我是会健康野蛮地生长下去,人间的好意我都不要辜负!

今天上午系毕业典礼,吴老师作为老师代表发言的时候,说起北大,说了一个话,大概说北大同学被外面认为好高骛远,不接地气,但是那些人情世故的东西外面跌跌撞撞数次就学到了,而北大会告诉你们心灵的理想是什么,那看起来在现在不讨好,但有心灵的追求的人是可贵的,余事只是学习怎么施行而已。我最感动的毕业时刻,大约就是听到这句熨帖的话,让我恐慌的心安定了一下。再不用觉得自己仅仅是人际智障了,我没有大问题,我只是要调整,北大在最后的时刻依然在教诲和引导我,我觉得幸福。

这么多年,我要走了,我觉得我暂时尚未辜负北大的教育,但前路茫茫,还得好自珍重。我想起朋友的、老师的话,我觉得我被世上提前透支的善意包围了,我离开北大后这些是不是再也不会有了呢?但怕是没有用的,退路是没有的,只能自己变强自己发光,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宜居的小世界吧。

北大我走了,聚散有时,但我会记得这一切的一切,会尽力健康地过完生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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