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送信物的民国版李晨

李 舒

李碧华写梁祝，印象最深刻是梁山伯发现祝英台已许配他人，便出示他们的定情信物玉扇坠：“这算怎么回事？”祝英台不以为然地拉开抽屉给梁山伯看，里面一抽屉的玉扇坠。这大约是现代人的讽刺。对古人来说，侯朝宗和李香君的桃花扇，钱玉莲和王十朋的木头荆钗，欧阳子秀与蕊芝的香罗帕，不分贵贱，信物背后，乃是一诺千金与一份真情。

今人说起信物的故事，大概都会想起那位爱送石头的男明星李晨。百年前，也有一位喜欢到处送信物的先生，不过，信物的等级比石头稍微高级一些，这位叫徐悲鸿的先生，爱送戒指。

徐悲鸿看见宜兴的闺秀蒋棠珍小姐，立刻把乡下的黄脸婆抛在脑后，展开热烈追求。对付小女生，徐先生真的很有一套，巨蟹男爱萝莉，莫不如是。

徐悲鸿为蒋小姐取了一个新名字：碧薇。碧色的蔷薇花，比棠珍洋气而梦幻。然后，他又刻了一对水晶戒指，一只上刻“悲鸿”，一只镌着“碧薇”。徐先生把碧薇的戒指整天戴在手上，有人问他这是什么意思，他便得意地答：“这是我未来太太的名字。”

白羊女蒋小姐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很快心甘情愿跟着徐悲鸿私奔去了。据说，为了隐瞒家丑，蒋家把石头装进棺材，假装蒋碧薇急病去世。当然，流落天涯的日子并不好过，何况跟着一位穷困的画家。她倒拼了口气，为他洗衣做饭生儿育女，先到日本，又到俄罗斯，再到法国。在蒋碧薇的操持下，徐悲鸿的绘画生涯一点点有了起色。

1934年8月，蒋碧薇和徐悲鸿回到了国内，私奔的小两口也算是衣锦还乡，徐悲鸿在南京中央大学教书，每个月三百法币，相当于现在的两万块。蒋碧薇刚刚生下儿子，全家人搬进南京一幢二层小楼，终于有了盼望已久的安稳日子。

徐悲鸿先生的心思忽然又开始活络了。

安徽安庆的才女孙多慈高中毕业，报考南京中央大学文学系落榜，可是崇拜徐悲鸿，便做了旁听生。第一次见面，徐悲鸿面对这位17岁少女心中一动，称赞她“智慧绝伦，敏妙之才”。没多久，孙多慈就成为了徐悲鸿画室的常客。

回到宜兴探亲的蒋碧薇忽然收到丈夫一封信：“你快点回南京吧！你要是再不回来，我恐怕要爱上别人了！”原来，徐老师已经感到了心灵的悸动，主动叫老婆回来，帮他矫正思想。身为白羊座，蒋碧薇可不管“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原则，她怒气冲冲回到南京，巨蟹男虽然乖乖求饶，背地里却对萝莉孙多慈柔情万种，谁叫她比家里的河东狮温柔呢？

1934年10月，徐悲鸿带领孙多慈等十几个学生到天目山采风。在高大的红豆树下，孙多慈选了两颗红豆送给徐悲鸿，表达少女的心意——这招真不新鲜，萧红送萧军的信物也是这个！收到红豆的徐悲鸿先生激动了，他跑到银楼，又打了一对戒指，把红豆镶入其中，一个刻着“慈”字，一个刻着“悲”字。不知道刻着“慈悲”的徐先生，有没有想起没多少年之前，他也曾经做过类似的事情。

不过，两枚戒指的女主角都离开了戒指的制作者。孙多慈的父亲始终不许这门亲事，徐悲鸿想要吃回头草，却被蒋碧薇拒绝，理由是：“不是你主动迷途知返，而是被孙多慈拒绝后回来的，这样的男人我不要。”最终，蒋碧薇和徐悲鸿离婚，并得到了一百万赡养费和一百幅画。徐悲鸿后来的夫人廖静文在徐悲鸿传记《徐悲鸿一生》中念念不忘，认为正是这一份离婚协议书上的苛刻条件，让徐悲鸿不停画画，损害了身体，盛年早逝。我一直很好奇廖静文是否也收到过戒指，把书翻了好几遍，似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