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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传说

时间:2024-05-04

刘 原

写下这个彪悍得近乎下作的标题之前,我得先拉一面挡箭牌:著名作家叶兆言曾写过一篇很精彩的文章《关于厕所》,可见秽物并不是写作的禁区。老叶的文字平实厚重,所以只写密度大的固体和液体;我崇尚空灵,所以想破译一下令我们在公众场合蒙羞、令恐龙大规模灭绝的这种气体。

从字形看,屎为米之尸,尿为水之尸,都够贴切。惟那屁字,恕老汉愚笨,实在拆解不出答案:是古时比干爱放屁,还是比丘盘坐练习气功时逼出之气?

几年前,有个英国新娘在婚礼上放了一记响炮,众宾哗然,新娘羞愧难当,在教堂后找了棵歪脖子树自缢了。但我总觉此事匪夷所思,怀疑是新娘屁如疾风,把婚纱吹起致走光,她才会如此赧然。不过命案终究是少数,更多的是治安案件。前不久台湾就有一女子在公共浴池里施放不明气体,吹黄一池春水,另一女子愤然找其理论,扭打起来,结果为了这点屁事双双进了警局。

二十多年前,我上中学时,化学老师有次正在拿着试管讲课,突遭前排同学毒气突袭,老师扇了扇鼻子说,谁在放硫化氢?该老师其实是误人子弟,因为多年以后,我才知道屁乃二氧化碳、氢气和甲烷构成。所以,外国曾有一病人在做直肠激光手术时放了个屁,当场被炸掉一段肠子。前几年,吾友都市放牛做痔疮切割手术,我关切地打了个电话:老牛啊,手术时若是腹胀难耐,还须忍受。

放屁不仅是生理诉求,还兼备了社会功能,甚至是犀利的武器。解放后,国民党被俘将军黄维作为战犯,被送到功德林改造。此君甚耿,冥顽不化,不单与其他战犯打架,还在学习会上拒绝进步,凡有不中听的话,缄默的他为表示不满,往往就是一记响屁。其他人却无法指责,因为管天管地,不管拉屎放屁。不过,多年以后,许多当事人回忆起来,还是很钦佩他那妙到巅毫的控制能力。

屁与文学之渊源,似乎寥寥。我印象中有关的辞赋,只有毛泽东那首《念奴娇·鸟儿问答》,“不须放屁,且看天翻地覆。”而此前一句是“土豆烧熟了,再加牛肉”。这两句词是符合科学原理的,因为土豆、红薯等淀粉类食物,最是容易催生一肚子鸟气。以我的乡巴佬经验,可以负责任地告诉看官:半熟之红薯,最是销魂。

据丰子恺写的回忆文章,李叔同昔年上钢琴课,有学生无声放毒,李叔同眉头一皱,兀自屏息弹琴,直到毒气散去,方才眉宇舒展。下课时,他向学生们鞠躬,说:“以后放屁,请到门外,不要放在室内。”

除非人类嗅觉系统发生质变,否则屁必然不招人喜欢。厌恶,却不得不忍受,这是我们的宿命。身为草民,我们要闻屁,要紧咬牙关不能吭声,必要时还要多拍马屁,期待着暖风熏得草民醉,直把杭州作汴州。几千年的中国史,大略说来,无非便是君王放屁、臣子拍马屁的传说。

从人伦角度,放屁毫不可耻;从厚黑角度,拍马屁亦不可耻。我有位同事的MSN签名说得好:拍人马屁,手有余香。

(许原摘自《南都周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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