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缴公粮

时间:2024-05-04

美桦

时光过了好多年,我才理解无怨不成夫妻这句话的精妙。

母亲絮絮叨叨埋怨父亲的时候,黏稠的阳光密密实实地铺在门前的晒坝上,正在耐心地翻晒着一个当家女人的心事。那只喜欢枕着阳光打瞌睡的土狗,对这样的场景习以为常,竖起耳朵听了几句,就放心地耷拉下眼皮,偶尔懒洋洋地用尾巴掸掸地面,告慰主人它在认真聆听。

母亲的埋怨是有缘由的。

晒坝上那一大堆蚕豆,已经晒了好些天,应该背到粮站去缴公粮。那是公家的东西,老是这样晒下去,一天得去翻几次,婆婆妈妈,牵肠挂肚。怕猫狗在上面打闹,怕鸡在里面觅食,怕调皮的麻雀过来捣蛋。万一天老爷不高兴,随便落几滴雨下来,那霉就倒大了。土地下户后,家家户户都铆足了劲儿,在自家田里地里下死力。苦是苦了点儿,但家里的粮食比过去多了许多,年猪也一家比一家的杀得大。春耕时节即将来临,得把这一年的公粮缴了,颗粒归仓,才有心情干别的活。

父亲却不是这样。他考虑的是实际效果。粮站那几个端着公家饭碗的人异常刁钻,不把蚕豆晒得脆巴响,他们是不收的。从我们寨子到公社20多里路,往返得耽搁一天,汗流浃背过去,低三下四求半天情,要是屁颠屁颠再背回来,实在是不划算。

“还不脆?要咋个才叫脆?”

“再晒个把天吧。脆不脆,我晓得的!”

“你晓得。拿去锅里炒嘛!”

“哎呀,你这些胡搅蛮缠的话,跟我说来有啥意思……”

在母亲面前,父亲很多时候都采取敌进我退的战略战术,不到断绝退路的关头一般是不会回击的。

“昨天,唐三叔家不是一样的背到粮站去了?我们和他家一天割的,人家的蚕豆就脆,偏偏你家的害瘟了,就是晒不脆!”说起这样的话题,母亲就特别生气,连珠炮般只管把心里的火往外喷。人比人气死人,毛驴比马驮不成。母亲算是给父亲留足了面子,省略了后面的潜台词,没有用“你看看人家”那一类的话,来伤男人的自尊。

母亲有她的小算盘。父亲是村小的民办老师,趁着明天是星期日,可以腾出手来帮帮忙。不然,一晃又得等上一个星期甚至更长的时间,谁也没有这么好的耐心。

西边的太阳就像一个醉汉,红着脸一路踉跄着跌落在西边的山头上。父亲懒得和母亲争辩。唐三叔家把蚕豆背到粮站去,据说磨了半天嘴皮子还是没有交托,他们把蚕豆寄放在街上亲戚家,空着手回来了。龟儿的把打落的牙齿悄悄咽下肚,嘴巴却笑嘻嘻的,见人就说今年又收了个早工。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对男女在拿别人开涮,唯有母亲固执地认为这是真的。

父亲悠闲地蹲在那里,学着粮站里收粮的师傅,捡起一颗蚕豆,咬一下;再捡一颗蚕豆,咬一下,嘴里嘟嘟囔囔地说着不脆的话。父亲大大咧咧的表情,把母亲激怒了:“幸好不是你去粮站收粮。不然,当农民的都拿给你夹磨死了!”

母亲去屋里拿出几条口袋,也不要父亲帮忙,哗啦哗啦,就把蚕豆往口袋里装。父亲急了,本想用眼神制止母亲的进一步行动,但没有收到实质性的效果。父亲咂咂嘴,说:“不要慌,再晒一晒!”

母亲把口袋呼地一扯,没好气地说:“明天你在屋头挺尸,老子自己去缴公粮!”

母亲这样一说,等于下了最后通牒。父亲装上一袋旱烟,美滋滋地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讪笑着:“要得嘛,明天你去试一试也行!”

对于父亲的冷漠,母亲更为生气。她呼呼地把蚕豆装好,径直往回走。那几袋蚕豆此时扔在晒场上,孤零零的,爹不疼妈不爱的样子,颇有几分尴尬。

远方的山一口把太阳吞了下去,清冷的夜风无声无息地溢上来,几颗星星就已经悄悄种在天幕上。母亲并没有闲着,屋里的牛还得添料,水缸里的水还没挑满,门前还有一堆猪草也还没有背回来。这些,都是母亲每天必做的功课。至于那几袋蚕豆,用不着她担心,她相信父亲知道该怎么做。

早起的公鸡用它洪亮的嗓门,把还在睡梦中的母亲催了起来。

虽然到了初夏时节,早晨的夜幕还是迟迟没有拉开。远处的山朦胧在夜色里,在摇曳的星光下,犹如还没有睡醒的人。从家里到粮站,不是一袋烟的工夫就到得了的。要想早一点把粮食缴上去,摸黑就得动身。早上凉快些,可以少淌几通汗。当然,要是运气好,顺利把粮食缴了,收个早工,回来还可以到田里地里薅刨一下。在土地上刨食的人,天生就是贱命,只要一闲下来,心里就会发毛的。

母亲还没有把早饭做好,父亲就起来了。父亲吭哧吭哧的咳嗽声,让母亲很受用。对于这份通过抗争得来的胜利果实,母亲还得小心翼翼地呵护。毕竟是十多年的夫妇了,彼此的脾性一清二楚,在斗智斗勇上分寸都拿捏得非常准确。父亲不可能让母亲一個人,黑更半夜背着蚕豆去,自己放心在家里睡大觉。母亲昨天赌了气,没有给父亲好脸色,已经收到了实质性的效果。不过父亲发出的声响,比往天要沉闷得多,就像把淤积在心中的闷气,毫不客气地扔放在旮旯里一样。

两袋蚕豆,昨天晚上父亲已经收拾妥当。一大一小,大的两百多斤,小的也有一百来斤。两袋蚕豆,就像两个熟睡的孩子,静静地靠在饭桌上,下面还垫了一块木板。对这个暖心的举动,母亲是非常满意的。尽管在这个过程中,父亲黑着脸,没说一句话。

然而,母亲最为担心的,也是这两袋蚕豆。粮站收购极其苛刻,尽管已经晒了几天,但嘴巴长在人家身上。说声行,把蚕豆往磅秤上一过就完事;说不行,那就糟糕了。因为,今天这个重要的举动,是自己提出来的。

天上的星星,调皮地眨着眼睛,簌簌地筛落一地细碎的寒光。寨子里的公鸡都很尽责,就这么一点儿响动,就赶紧抖擞精神,亮开歌喉开始卖力地打鸣。那几只贪睡的土狗,此时大概还在睡梦中,用他们黏糊糊地叫声,把黑糊糊的夜空割开一条缝隙,算是为他们送行。

作为家里唯一的电器,那只手电筒此时就发挥了重要的作用。遗憾的是电池不争气。那两节过年买的电池,沉睡了这么几个月,电池的末端已经开始流黑油。此时,手电筒里的光就像一个红红的火炭,昏昏欲睡,根本看不清前面的路。还没走上几步,父亲就干脆把手电筒灭了。

还没到粮站,母亲的腿就软了。父亲黑着脸,那双让汗水浸润得酸涩的眼睛瞪得老大。离粮站近,起得早的,早已经把粮站的里里外外,塞得满当当。有人大声地说笑,咒骂,早晨潮湿的空气里充斥着汗味、屁味和旱烟味。粮站已经开秤了,库房门口是用口袋排起的长龙。有人为了争取主动,早占据了粮站晒场的好位置,把背来的蚕豆、小麦晒在上面。

母亲心里暗暗叫苦。把这些粮食收进库房,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轮得到自己。

还是父亲沉得住气,把背上的蚕豆卸下来,蹲在一块阴凉的地方,掏出他那柄心爱的旱烟斗,眯着眼睛,有滋有味地吸起旱烟来。背着两百多斤重的粮食,走了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早已耗尽了他的体力。眼下能够做的,就是养养神,以尽快恢复体力。父亲毕竟是站讲台吃筆墨饭的人,举止和那些天天在地里劳作的乡亲有所区别。不然,他也会像他们一样,躺在婆娑的树荫下,用美梦把一身的疲劳驱赶殆尽。

太阳渐渐西移,前面还在排着长龙。粮站里嘈杂的声音消退了下去,几匹毛驴不知遇上了什么开心事,扯着脖子摇头晃脑狂叫不停,让我的父亲母亲心烦意乱。

我们肚子早饿得咕咕叫。早上来的时候,母亲提了一瓦罐米饭,上面带着咸菜。家里多数时候吃的是包谷饭,只在过年过节才会做出这样的白米饭来。不过,谁也不敢早早把这些东西吃了。万一蚕豆卖不成,还得靠这几口米饭的能量,把它们背回去。

事实上,我的父亲母亲靠那一罐米饭做的铺垫,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把那两袋蚕豆倒在箩筐里时,过磅师傅往里面探了一下手,那句有气无力的话,就把父亲母亲满脸的笑容碾压成了冰雕:

“不收!”

师傅油腻腻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严肃得犹如古铜色的钟。

父亲的脸马上黑下来,眼睛里喷着火,嘴里的牙齿咬得咯咯地响。还没等父亲把火发出来,过磅师傅已经用他浑浊的眼神,明白无误地昭示天下:

该下一个了!

现实不容我的父亲母亲争辩,他们很快就被后面的人挤到旁边,生闷气去了。

太阳不忍心看到这些伤心事,早早地歪到了西边山头。出了粮站的门,父亲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把烟斗使劲儿地砸在门前的石板路上,头也不回,大步径直往前走了。

母亲进门的时候天已经黑透。家里黑咕隆咚的,好在先回家一步的父亲已经生起了火。母亲手里拿着父亲砸在石板路上,最后跌入旁边水沟的烟斗。这样的游戏,已经做过很多次。父亲把烟斗砸了,母亲故意落在后面,悄悄把烟斗捡回来,选择适当的机会物归原主。父亲虽然是个民办老师,肚子里毕竟还有几滴墨水,一肚子的闷气,宁愿撒在他从不离手的烟斗上,也舍不得撒在母亲身上。

母亲懒得和父亲搭腔,这在家里也是一道独特的景观。当然,要是母亲有理,她不会这么儒雅,含蓄。母亲有时甚至会一边数落,一边流泪,以增强控诉的效果。总之,不把心里那口恶气,向自己最亲的人发泄出来,是不会甘心的。

这样的僵局,直到上了饭桌,才被母亲试探着打破:“要不,请唐三叔帮着说句话!”

“吃多了撑的……”父亲头也不抬,只顾埋头吃饭。

“哪年人家不是早早的就缴了。去年刘老憨家,跑了四五个来回,还不是唐三叔去帮忙说了几句好话,才缴进去的!”

“寨子里没有去求唐三叔的,就不过日子了?”

“不就是几句话嘛,又不会咬着你的舌头!”

“不要只晓得呱啦呱啦的!要去你去,老子是不会去的!”父亲眼睛一瞪,呼呼喘着粗气。

“就你行——!”

母亲正要提高嗓音,门响了,那道黑影才闪进门,话已经先挤进来了:“在吃宵夜啊!你们的蚕豆缴进去没有?”

伯娘来的时候,母亲正在收拾碗筷。伯娘自然不会闲着,手里帮着母亲收拾桌上的东西,嘴巴里关切地问着白天的情况。伯娘打听是有道理的,她家里也还有几口袋蚕豆,正等着找机会背到粮站去。在一番礼节性的试探后,伯娘就着今天去缴公粮的细节,把粮站里过磅师傅的先祖们都洗涮了一遍。伯娘脆生生的笑声,犹如刀子一般,在黑沉沉的夜里到处碰溅出耀眼的火花。

对伯娘的开心,母亲有些反感。她知道,如果今天背去的蚕豆顺利地缴进去,伯娘也许就不会这么开心了。背回来的两袋蚕豆,就像两座大山,沉甸甸地压在母亲的身上,让她心烦意乱。母亲叹了几回气,又扯到了唐三叔身上。

“你还去找他?”伯娘拉长了声音,愤愤地说:“那是个白虱子,吃人又羞人的!”

“不要吃不着葡萄就说葡萄酸!”父亲对伯娘没有好感,就直冲冲地杵了一句,道:“你们不是说,唐三的舅子在县供销社,鼻子随便哼一声,下边都得听吗?”

“有那么安逸的事?他家今年去得最早,还是碰了一鼻子的灰!”

“没收?”

“寄放在街上他妹家了。我们一起回来的,还会有假?”

“不会吧,唐三关系好得很,有的是门道。”母亲将信将疑。

“连他自己的都没法,他帮得了鬼大爷?”伯娘又脆生生地笑起来。

父亲摇摇头,说:“你们不是最恨走后门吗?这个时候,怎么偏偏要去巴结人家开后门呢?”

“哎哟,说这些,哪个想得起来开后门啊?”伯娘愤愤地说。

“你们家去年杀年猪的时候,不是乡上的、供销社的、粮站的、食品站的,就是水管站的、林场的、学校的、医院的……七七八八请了十多桌客吗,这么多人来捧场,怎么这点小事都搞不定?”父亲终于亮出了他的杀手锏。

“别别别……提起这个事,我就鬼火冒!”

“别人羡慕还来不及哩,你还冒火?”

“你不晓得,去年杀猪,日子早就瞧好了的。哪晓得我家那个天杀的说要请乡上的人来吃饭,又改在星期天将就他们……”

“这下,你们去办事就方便了嘛!”

“呸!那天上街,我跟粮站的人打招呼,人家愣了半天,才勉强点了个头,他认得锤子大爷!”伯娘又爆起了粗口。

转眼又是周末。

照父亲的意思,他准备看看再说。母亲则不是这样想,要是家家把公粮完成了,自家的缴不进去,面子上过不去。更要命的是,母亲不知道从哪里得到消息,说粮站再收几天就不收了。小春没有缴够的,到了秋收时节,得用大米来充抵。

这条消息的杀伤力是显而易见的。家里地多田少,田里产的稻米,只够一家人吃大半年。剩下的全靠吃包谷饭、麦硌饭,以及红薯、洋芋一类可以填饱肚子的东西,傻子才会拿大米来充抵蚕豆哩!

母亲一听急得猴跳,天天吵着要背蚕豆去缴公粮。

父親有他的打算。他对粮站玩儿的那一套把戏了熟于心。开秤之初,粮站对于粮食的品相、杂质、残缺、霉变、干湿,要求极为严苛。到了后期,尺度相对要宽松一些,年年都是如此。因此,父亲显得不慌不忙。

对于父亲的沉着,母亲并不买账。她把内心的焦躁与烦恼,统统用语言和表情表现出来,絮叨得父亲头皮发麻。

父亲最终作了让步。妥协的结果,是到周末缴公粮这一天,把我带上了。我那时刚上初二,站起来只齐父亲的肩膀,但只要我在家里,父亲和母亲之间爆发战争的概率就小得多。很多时候,我在中间说上一两句话,就把战火平息了。正是因为这样,父亲叫上了我。

大地静穆,树影婆娑,头上的几颗星星正在窃窃私语。我脑子里昏沉沉的,背着一小袋蚕豆,高一脚矮一脚跟在父亲后面往前走。

粮站里依然挤满了人。卸下身上的口袋,我像被抽掉脊背的小狗,懒懒地靠在阴凉的墙角下,大张着嘴喘着粗气,连挪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

初夏时节,正是春光明媚的好天气。粮站宽敞的院子里,等着缴公粮的人,在稠密的阳光下更加焦躁。库房的门前,是两排用胀鼓鼓的口袋排成的长龙。父亲坐在沿坎上抽烟,偶尔挤进去看一看,回来就直摇脑袋。

“又不是死人,快点去排队哩!”对于父亲的表现,母亲极为不满。母亲说话做事风风火火,她完全可以身先士卒做出表率,可是那几袋沉甸甸的粮食,不像拈根灯草那样轻松。

对于母亲的苛责,父亲无动于衷。父亲准备晚一点儿再去过磅。那时候人少,说话方便,说不定厚着脸皮,几句好话,还能让过磅的师傅高抬贵手。已经跑第二趟路了,再缴不进去,流汗费力不说,还要让人在背后看笑话。上次回去,伯娘那脆生生的笑声,在父亲的耳朵里,明明就是一把把锋利的刀子,在他憋屈的心上一刀一刀地割。

“不去算毬!”母亲声音一下高起来,说:“吃了几天粉笔灰了不得了,那架子就放不下来了,锤子大爷认得你!”母亲涨红了脸,气冲冲地站在队伍里,把我那一口袋蚕豆放在她的脚下。我感觉母亲那瘦小的身体,就像那滋滋冒烟的汽油桶,随便一丁点儿火星就会爆炸的。

漫长的等待,让母亲瘦弱的身体,在两排长龙中间显得愈加娇小。

好不容易就要过磅了,父亲仍然很犹豫,他不敢马上把蚕豆倒进箩筐里。从今天的阵势来看,收购比往天还要严格。据说是上面刚有领导来检查过,对他们的收购工作并不满意。最根本的原因,是去年他们有一仓粮食发生霉变。因此,很多人挤到前面去,又灰溜溜地找到一个地方,把箩筐里的粮食倒出来晒,或者背着往回走。虽然过磅师傅祖宗八代被他们问候了个遍,但对于过磅师傅的铁面无私,没有任何影响。

太阳渐渐西移,粮站里的人越来越少。父亲要我把母亲请过来,吃了饭再说。对于父亲的淡定,母亲很是伤心,直到我把两根干净的枯树枝递在她手里,她才勉强跟着我到了那片幸福的树荫下。

一家人蹲在晒坝边,一手用筷子翘着瓦罐里的米饭,另一只手放在嘴巴下面,尽可能不让米粒掉落在地上。母亲吃了几口,就不再吃了。母亲并非想把米饭省下来,而是实在没有胃口。此时,对于排队已经没有多大意义。从前面几位乡亲沮丧的表情,就可以预判后面的结果。

“亮老兄,你龟儿的闲心好嘛,在这儿晃啥?”

“呸!”我远远朝着那张胖呼呼的脸啐了一口,道:“这个抬丧害瘟的地方,就是八抬大桥来请,我也不耐烦来!”

那是我同班同学,平时较为淘气,打架逃课是常事。不过,在班上我的成绩好,为抄我的作业,他小子经常和我套近乎。同学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父亲母亲,说:“还没有……缴进去?”

“没有呀!”

同学点点头,说你们等等。

过了几分钟,同学带了一个白白净净的妇女过来,要我的父亲跟她去过磅。过磅师傅依然面无表情,用手往蚕豆里探了探,懒洋洋地点点头,我的父亲赶紧拖过箩筐,把蚕豆倒了进去。

大功告成。父亲看着母亲,扬起下巴指了指门外。母亲俨然一笑,那娇小的身影,就踩着夕阳的余晖一溜儿小跑出了门。

我和父亲在后面收拾妥当,慢条斯理回到家里,母亲的脸让灶堂映得通红,她已经把饭做好了。还不等我们说话,门外就传来了伯娘的声音:“文亮,你们回来了?明天你和我去粮站缴公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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