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吴东升
此时,乡村到处沉浸在春节的氤氲中,只有老屋孤单地在那伫立着,似乎没有半点力气迎接这个节日的到来。在风中,我分明看到母亲站在老屋前。
岁月把老屋折磨得格外寒酸,风从北方来,屋顶的瓦砾片片飞落,空寂的老屋黯然失色。老屋的青春哪里去了?母亲的青春哪里去了?
父亲去世以后,在亲戚的建议下,我们家里人也同意,想把老屋卖了。和买主价格都谈好了,就等着交易了,母亲却临时变卦了,说价格不行,说暂时不能卖,总之就是不想卖了。房子被留了下来,这下母亲别提多高兴了。
母亲一个人守着老屋,似乎和从前父亲在世时一样,但感觉,不长时间,母亲好像明显变得更加憔悴了。大姐住的村子离母亲近,就劝说母亲和他们一起住。在一个秋日,母亲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住到大姐家。
母亲第一次离开家,离开她生活几十年的家,从锁上家门的刹那,她的眼泪簌簌落下。在我们几个的劝说下,母亲一步一回头地离开了她这个家,离开了她的老屋。
老屋是20多年前,在原来的草房基础上翻盖的。那时家境不好,为了盖这个房子,母亲节衣宿食,含辛茹苦地攒了些钱。盖房子时候,能不找别人就不找别人,母亲就和男人似的干活。等房子盖好了,母亲也累得瘦了几圈。老屋很简陋,但在母亲的收拾下很干净,很优雅。母亲在老屋前的园子里,种上韭菜、土豆、豆角、白菜等蔬菜,同时还在园子里栽种几棵梨树。一年里,家里基本不用去市场上去买菜,母亲种的蔬菜就够一家人吃了。
有好几次,父亲劝说母亲,全家到城里去定居,离开这里,离开老屋。可母亲说,我哪里也不去,就在這个地方生活,这里挺好的,有自己付出血汗盖的家。这个事情,过了好多年,父亲还时不时埋怨母亲,说母亲保守,就知道在山沟里生活,要是早去城里,也许比现在生活更好了。就这样,母亲一直在老家的山沟里生活到现在。
母亲到大姐家后,得到了大姐全家人的悉心照顾,生活得也很安逸。但她仍然忘不了老屋,隔三差五就去老屋看看,她带着笤帚,把老屋里里外外扫个遍,还让我姐夫找人修理房子破损的地方。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按时到老屋去,就像从前自己在这个家时候一样,打开大门和屋门,收拾东西,贴上对联,然后在老屋的炕上再坐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离开这里。
在外地工作的我们,每逢放假的时候,都要回来看望80多岁的母亲。当我们带着妻子和孩子回来的时候,母亲总是笑得合不上嘴。她说话总会提起老家的老屋,说啥时候她去老屋了,老屋漏雨了,但已经找人修好了。说老屋后院的大树已经不在了,卖给村里人了。等等。最重要的,母亲总带领我们兄弟姐妹和孙子孙女一起看老屋,让我们和她一起收拾屋子,好像告诉我们,这里才是她自己的家,也是我们的家。
过年了,我们从外地赶回老家过年,再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老屋,我们感到阵阵心酸;再看母亲,已是风烛残年,白发苍苍,我们心里禁不住涌起好多悲哀。我们知道,老屋和母亲,才是我们眼里最在意的风景。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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