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张爱平
我抱着雨点儿,用脸贴着它,泪水在眼眶打转。我慰藉它和我的相亲相伴,我向它作离别的情感投送。我将告别军营,火车要把我送向关外那遥远的地方。
那是一个早冷的冬天,从潘营长那里得知:全军通信现代化了,各部队信鸽连和信鸽班全部解散,信鸽可以送给地方信鸽协会和信鸽爱好者。我马上找到一连长蒋金泉,把188号、两次立过功的信鸽“雨点儿”留给了我。
雨点儿从军已经3年,是多次考核都优秀的信鸽,特别是两次立功更具传奇色彩。一次是那次特大洪水,在有线电话不通,无线电台无法派遣到位的情况下,师首长向各团临时分散驻地下达集合命令,当时飞出信鸽22羽,完成任务8羽,其他不少都因无法着落休息或进食,违反规定飞了回来,本来不可能迷向的信鸽,大水茫茫竟然有的飞错了方位,而雨点儿那天放飞17次,全部返回信息,完成任务是最好的,事后给它记功建档。第二次是海陆联合演习场地勘查,那时候海陆兵种通信刚刚通达到艇和团,营以下靠各自手段协同。那是一个风浪大、台风强、能见度差的日子,分队按预案必须登陆,可是海浪有十多米高,登陆艇和滚装船根本不能靠滩,50人的特种分队进退两难,规定的无线静默开机时间没到,谁都没想到,在那么多搏击风浪的海鸟中,雨点儿神奇地找到了201号登陆艇,及时传达了特大风暴警报,全体人员即时脱离风暴中心,避免了一场大灾难。军区通信部破例给这个小精灵记功嘉奖。如今,一些科学家说现代化不需要原始通信手段了,信鸽和军马都被列入淘汰“兵种”。
我把雨点儿带回我们电台驻地,在储藏库上方给它建了个标准鸽舍。可是,小雨点并不懂它不再是“军人”了,每天在空中总是盘旋着寻找它的伙伴。5天后,它竟然不吃食物,连水都不肯喝。我看到了它的郁闷和失落,把它抱在怀里,轻轻地按摩它,抚慰它,亲自喂它平时它最喜欢的白高粱米。它眨着那可爱的大眼睛,搞不懂它做错了什么。我用嘴含着水喂它,要在以前是对他们的最高嘉奖,可这时候它摇着脑袋,就是不肯喝,我看它那样,泪水哗哗地流,它的那种心情直到我退伍和离岗才真正体会到。我抱着它,和它说悄悄话,抚摸着它的羽毛,用手拢它的小爪爪,它慢慢地从烦躁中平静了下来。后来的日子里,为了不让它寂寞,我们不用电话,就让它在连部和各台之间飞着玩,一些小事也让它飞来飞去。它也乐此不疲,开心地传送我们的玩笑纸条。
1976年冬天,部队开始野营拉练,大部队都去了淮北。我们电台负责留守,任务是传达前指给基指的命令。小雨点没事可做,就和我们6个人在“家”守护营房。那是一个难忘的十月,北京发生了什么都是后来才知道的,可那天夜里11点,军区各电台都向所属部队发出特级电报。我们师也按计划向某市靠拢,可是复杂事件发生了,08团二营整个通信无法联络,师首长准确判断:他们进入1208铁矿高磁区,要想让他们停止原演习计划改向某市,必须靠人员传送命令。这时候,营长想到了我的这只雨点儿,他一边派出3名通信兵实施摩托化命令传递,同时用勤务电报让我们尝试用信鸽尽快把命令送出。当时我们全都傻了,一是信鸽在高磁区会迷向,二是08团原来的信鸽员可能改行了,在不在通信连很难说。死马当作活马医。我们密写好纸条后,在雨点儿的左腿绑上红布条,一是让雨点儿明白这是特急件,二是让08团明白这是信鸽,有紧急命令,三是让地方信鸽协会和爱好人员不可放鸽干扰。在雨点儿的颈上系上了黄线圈,这是雨点儿能懂的情报投送单位区分。朝北放飞后,我们都在期望中等待,说心里话,当时一点把握也没有。第4天,当我们看到极度疲惫的小雨点儿回来时,我们马上明白它成功了,一边把最好吃的喂给它,一边赶忙打开回条,才明白:雨点儿比摩托送信人员早到6小时,它在部队上空盘旋长达15分钟后被人发现,听到哨音才把密令送到的。从雨点儿凌乱的羽毛上,看到它摆脱野鸽纠缠打斗的痕迹。
五年里,它陪我度过许多难忘的白天黑夜,常常在我值班时在我脚边转来转去,有时候我倒班补觉,它以为我睡过了点,就扑腾到我枕边咕咕叫个不停,当我高兴的时候,我给它背上鸽哨,让它开心地在空中飞舞,当我不开心的时候,它竟然会默默地趴在我身边听着我的叹息。每当我捧来细沙给它洗澡的时候,它都会撒娇似的让我帮它梳理羽毛。我最遗憾的是没能帮它配上对,以至它有时是那么孤独和寂寞。
我就要离开部队了,我把雨点儿带到火车站,在火车向东北开出的一声长鸣之后,我把它放飞了,我知道它会在上空跟随盘旋,那时的我已泪眼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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