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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桌山

时间:2024-05-04

石 川

对南非的访问已过去了数年。可开普敦的那座山,却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

尽管只是匆匆的一瞥,但从进入视野的那一刻起,它就以独有的风格叩击着我心灵,让我生发出相见恨晚的感叹。那形状、那颜色、那气韵,和着山下桌湾那汹涌澎湃的潮起潮落的声响,不时地在我心中回荡,想忘都忘不掉。

说实在的,对于山,我是再熟悉不过的了。

我本山村里出生和长大,老家的房子开门就见山,出门不是上岭就是下坡,那山沟沟,那山冲冲,那山洞洞,那山尖尖,那山峦、山坳、山谷、山崖、山石,那山里的涧水淙淙和杂草树木,那山中的虫鸣鸟语和山禽嬉戏,那山里人的刀耕火种和甜酸苦辣,我都领略过、体验过、品鉴过、领会过。工作后,我又在奇山冠天下的地方奋斗过。迄今为止,在三湘大地上,因地质地貌美得个莫名其妙而享有“世界自然遗产”称号的只有两处山,一处是我曾经工作过的“峰迷全世界”的仙境张家界,另一处就是我的出生和成长地新宁崀山。十分巧合的是,这两个地方都有我的足迹、我的事业、我的汗水、我的故事和我的情愫。

应该说,我就是在山的王国里滋养成长和摸爬滚打的,一般的山是很难撩发我心海的波澜的。

但南非的这座山却是个特别,虽没有闪耀的桂冠,却享有“全世界最新评出的七大奇景之一”的美誉,让我生发出一种别样的感觉,居然勾起着我的魂魄,扯动着我的心。

这座山,坐落在南非的开普敦市,英文名特布尔山(Table Mountain),翻译成中文名就呼之为桌山。只因在海拔千余米高的主峰顶,是一个长一千五百米、宽两百米的平展台面,好似一个巨大的桌面而被称之为此名。

在实地观察之后,我倒觉得这名字取得并不是很确切,因为桌子是有脚架的,桌面又是多半被架在脚架之上的,从整体上说,从传统的意义来感知,这山是不应该简单地叫作桌山的。大概是人们已经习惯这么叫了,桌山的名字也就沿用至今,并且还可能会继续沿用下去。

从形状看,它更像是恢宏的平顶山或是平台山,也像是庞大的基石山或是石墩山,还像是巨大的盒子山或是方块山,山底墩墩粗粗,山体厚厚实实,山顶绵延平展。除了靠近大西洋一面左右两边还有延伸出的狮头峰信号山和魔鬼峰外,它简直就是桌湾海滩上的骤然凸起,而且不凸则已,一凸就是扶摇直上超千米,任凭风吹雨打和海浪的轰然撞击,显得特别突兀、特别诧异、特别庞然、特别打眼。它的形状,让我看到一种巍峨挺拔的雄伟,感到一种砥柱中流的豪迈,读到一种顶天立地的气势,得到一种从容不迫的力量。

从构造看,它是典型的砂岩山,是砂岩层暴露于强风和受流水侵蚀所形成。除在山底有高大的绿色乔木生长外,从山腰攀升到山顶,除了岩石,就是稀少的各式灌木,远观就是活脱的光头山,或是地道的岩石山,而且光秃得相当纯粹,在阳光的照射下,耀人眼目,犹如金银在发光与闪烁,散发出一种特有的神韵。

从功能看,它更像是开普敦市的屏风山、护佑山,调节着风风雨雨,哺育着这方水土的人们;也像是在大西洋和印度洋航行人的希望山、底气山,远洋人只要看到了它,悬而未定的心就可以稳当地放下,在妥妥地休整和补充供给后再信心满满地继续航行。当然,它还是一处典型的海边山岳型的旅游地,以其独特的魅力吸引着世界各地的游客,去观光,去打卡,去研学,去体验,去发呆,甚至是去科考,去探险,去发现。

远远地望去,它就是这样,山得似乎有点简单,也有点单调,还有那么一点孤傲,周边除了繁华的闹市和一望无际的大西洋,并没有我们常见的山挨着山、山贴着山、山抱着山、山叠着山的景象,也没有山泉飞瀑,更没有山的连绵起伏和郁郁葱葱,但它却在非洲的最南端,在大陆的最边缘,在海洋的最岸边,隆起得十分洒脱,挺拔得十分干脆,屹立得十分利落,出落得十分纯然,体现得十分高大,展现得十分雄伟,守望着大西洋与印度洋的交融与贯通,看护着开普敦的一片苍生,目送着世界各地来来往往的船舶与航行人。

据说,由于它地处大西洋和印度洋交汇的特殊方位,从海上吹来的水汽被其拦住后便迅速上升,在山顶冷空气的作用下,很容易凝结成翻卷升腾的云团,然后就像厚厚的白色丝绒绸布将其半腰上的面目齐刷刷地覆盖起来,蔚为壮观。一年当中,它总有一半多的时间是如此这般地羞羞答答和“犹抱琵琶半遮面”,充满着神秘的色彩。

遗憾的是,这情景我们此行并未遇见,其奇异莫测的景况只能在我们想象里设想与回味。但又十分幸运的是,我们不来则已,一来就是阳光明媚和天高云淡,感受它的真真切切,领略它的真实面容。

最动人心魄的情形,是坐着缆车上山顶。

我们以往坐过的缆车,不是封闭的方形厢式,就是敞开的扶杆架式,而且每隔一段就有一个坚实的钢架支撑柱。桌山的缆车却不一样,圆式的,三百六十度旋转,一次可乘六十五人之多,一千来米的距离只有纯粹的钢缆驮着两部缆车一上一下地载客,从头至尾通到尽头。

为保证安全,在风力超过每秒二十三米时,缆车就会停运,全年的运行很难超过一百八十天,正因如此,从启用到现在,虽有运行九十年的历史,却未发生过一次事故。还好,老天对我们眷顾有加,这天的风力不很大,也没有云雾缭绕,缆车当然是开放的,只是参访者众,让我们耐心地排了半个小时的队。

坐上缆车,才真实地体会到山有多峭、坡有多陡、地有多险、形有多峻。随着圆厢缆车的慢慢转动,山坡的景色及山下大海的汹涌与满是欧式建筑的开普敦城尽在眼帘,尤为壮观。眼皮底下则是悬崖壁立,礁石密布,怪异嶙峋。当飞越近乎九十度直上的一段时,给人的感觉就是在蹦极,或是在飞翔,抑或是坐过山车,刺激得我的心脏似乎跳到了喉尖。要不是一厢不同肤色的人聚集一起,拥有一种好奇式的聚焦和群体的力量,我还真不敢想象自己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惊恐和狼狈样。

最让我心潮澎湃的,当属站在山顶看风景了。

初看起来,山顶本身好像并没有令人叫绝的景致,只有怪石的林立和一些灌木丛在迎风摇曳,偶尔还会遇上豚鼠、岩兔之类的可爱小精灵在狡黠地跑来跑去或是在石头缝里躲来躲去,既像是欢迎远方的来客,又像是逗乐着与其不同种类的生灵,给我们增添了不少的亲切与情趣。但山高人为峰,头顶云天,脚踩“桌面”,呼吸着清新空气,眼观着四周景色的变幻,却颇有一番意味,我们犹如行走在神奇的小小王国里。

这里的一切都是历经风雨、饱经沧桑,即便是平凡的小草、无名的小花和普通的砂岩,也可堪称是老天和大自然留给人类的宝贵遗产。尤其是,站在山顶任意处的悬崖边扶栏而眺,听海浪阵阵撞击山脚下礁石的巨响,美不胜收的感慨就像一股股喷薄而出的“间歇泉”,一次接一次地向外喷涌。

向东远望,是浩瀚的大西洋和印度洋,茫茫无际,水天相连,海天一色,是巨幅的玉宇无尘的融合画面,让人真正地感受到什么是广袤,什么是开阔,什么是无垠。近看,是波光粼粼的海湾,海湾中间有一圆形的小岛,名叫罗本岛,犹如唐朝“诗豪”刘禹锡诗句中的“白银盘里一青螺”,离陆地相隔少则也有两公里的距离,据说它是南非统治者限制反抗运动首领自由的地方,一九六四年至一九八二年还关押过名冠世界的黑人领袖曼德拉。

向南瞧,五十公里以外,就是我们在中学历史和地理书中就知道的地名好望角,在一望无际里,在我们的视野里,它依然是若隐若现。它充满着传奇和历史的厚重,好似正在向航海的人和向其眺望的我们传递着一个又一个“美好的希望”,也引发了我们对历史上那些探访新大陆的西欧冒险家们的无限追思与缅怀,想到了葡萄牙历史上迪亚士和达·伽马两位航海家当年在此遭遇的惊险与刺激,让人唏嘘,叫人敬佩。

向北看,则是绵延起伏、漫无尽头的非洲大陆。它正在我们的视野里南窄北宽呈倒三角状地蔓延开去,遥遥数千里。那里有“非洲屋脊”乞力马扎罗山,有自南向北流淌的世界上最长流程的河流尼罗河,有世界最大的沙漠撒哈拉。它被地中海、红海、印度洋和大西洋所环绕,约占世界陆地总面积的百分之二十,面积之大仅次于亚洲,在世界大陆中名列第二。

俯瞰山下,一幅美好人间的全景图便呈现在眼前,各式各样的欧式建筑在山脚下排列组合。开普敦城背枕着桌山,缓缓地由西而东、由北而南向外延伸,直达蔚蓝的大海,风光的旖旎,颇有一番“海角之城”的独特魅力。

抬头,是蓝蓝的天穹白云飘。闭上眼睛,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似乎在舒张开来,舒畅、怡然、惬意,充满着心间,我们忘形和幸福的样儿,连我自己都难以做出贴切的表述,只觉得美妙不已、激动不已。

站在山顶,看到的前后左右、上上下下,都是那样的赏心悦目。真可谓,一看达千里,二看众物小,三看百媚现,四看胸襟宽,让人生发出“天高才能任鸟飞,海阔才能凭鱼跃,心宽才能无难事”的感慨与感悟,心灵受到深深的洗礼与震撼。

时间虽然匆匆,但非洲之南的美,却让我有一种十足的惊鸿一瞥的感受。

而今,告别那座山已经过去了数年,它却在我脑海中不时地呈现,而且依然那么巍峨、那么深沉、那么稳重、那么清晰、那么生动,那么让我心心念念。

真是奇怪,它不就是一座山么,咋就这么挥之不去?

我百思不得其解,兴许是它那奇特的外观,兴许是它所处的独特位置,也兴许它给予了我从未有过的那种登高望远与豁达开朗,抑或是它给了我诸多的满足与快慰,还兴许是前面所述的诸种因子都兼而有之。它虽远隔万里,但一瞥之后,却老闪现在我的眼前,并且在赋予我做人的底气和前行的力量。

如有机会,我还真想不辞辛劳地多去造访与拥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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