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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林读诗之阿米亥与张执浩

时间:2024-05-04

杨林

事半功倍

———读阿米亥《我的灵魂》

诗歌是所有文学体裁中最具语言性与跳跃性的文体,这种特性也体现了诗歌的效率性。要使诗歌具有事半功倍的效率,则必须把握诗歌效率的特征与方法。诗歌的效率,是指诗人最有效地使用文字语言资源,最充分地满足读者获取诗歌赋予审美的情趣、旨意、愿望和需求。

读阿米亥的诗歌,我最大的感受就是他的诗歌极具效率。他的诗歌在运用语言和文字的过程中,不仅在形式上、内容上、节奏上,而且在意味上、意境上、旨意上都努力构建一个更加简约、坚实、科学有效的诗歌语境。如这首《我的灵魂》简洁的语言,却让我领悟生之意义,使我超越孤独、沉沦,获得灵魂的深度震撼。

诗歌的效率,体现为讲究直接性,言之有志。随着诗歌的发展和对诗歌本质特征的理解逐渐趋于认同,这个“志”,即是思想感情,是人的心灵世界在语言中的再呈现。阿米亥诗歌的最大特质,也就在于他所呈现的意象,大多与现实生活相关联。这首《我的灵魂》也是用自己灵魂的境遇,来对现实社会进行反讽。直接地接近人的生活、政治、社会、情感的原生态领域,反映世界在心灵的投射。比如,诗中的“先行死亡”,就是海德格尔的新“死亡观”,人的存在有两种模式,“本真存在”与“非本真存在”。人在“共在”的非本真状态中失去个性失去本真,在与常人同中寻求安宁。但“共在”只会使人处于烦的存在状态,产生畏的情绪。而死亡却是任何人不可回避的生命制高点,面对死亡,“先行到死”,人才会回到本真状态,获得自由。

诗歌的效率,体现为讲究凝练性,言之有度。海德格尔说:“诗即语言。”指出了诗歌是一种语言艺术的特质。阿米亥诗歌的效率最根本的是在语言的使用上,他用最有限的文字、段落、篇幅,包含最深邃的内涵、最广泛的生活体验和丰富的思想感情。诗歌语言的凝练,体现在言之有度,节制,不写得太满、太死。他的非传统性的诗歌题材带来了新的希伯来语汇,打破了希伯来、犹太文学中古典与现代、文学与生活的隔阂。他对种种繁复的古典语言、犹太口语和“后现代”词汇的娴熟运用,使得他的诗歌语言包涵了文字、语言之外的额外意义。如诗歌中的“我的灵魂缠挂在我身上”“风一旦停息,我的灵魂就将飘落”,将抽象的心意,用形象的语言来表述,如同唐代刘知几所说:“言尽而旨远,辞浅而意深”,讲究的也是诗歌语言的效率。总是注意语言的节制,让意境说话,留有读者思考的空白。

诗歌的效率,体现为讲究扩张性,言之有物。《周易·家人》说:“君子以言有物,而行有恒。”《我的灵魂》有效率,体现在有内容,没有空泛地抒情,没有用意象表述意象,没有用词语堆砌来表现语言的唯美。面对人类世界的战争、纷争,面对生命的饥饿、死亡,诗人在现实生活与内心审视中抗争、战斗,他的灵魂附着于自己的身体上,一直与他并肩作战,直到风停歇为止。对现实的针砭、对灵魂的审视,从描述到心里活动、从形象到思想提升,他的语言构建极具扩张性,既有内涵又有思想。

诗歌的效率,体现为讲究隐约性,言之有味。杨秀梅、包通法在《认知隐喻》一文中说:“隐喻不仅是一种语言现象,而且是人类理解周围世界的一种感知和形成概念的工具。”阿米亥的诗歌效率就体现在诗歌传递的有效性上,诗人对世界、万物、思想、情感的独特感受,明晰地传达给读者,并通过意象、意境,以及自己独特的隐喻来形象地反映感知,让读者体味诗歌的余味和独特魅力。阿米亥善用反讽、悖论和玄学比喻等手法,影响了一大批当代诗人。英国诗人特德·休斯写道:“有一种深刻、广阔、厚重的要素在他那些微妙和复杂的诗歌里面”。《我的灵魂》所运用的意象新颖而奇特,“僵硬的嘴”“保险柜般的颚”“风中的报纸”“飘落的灵魂”,无不都是与现实的命运抗争中,对自我内心、理想的隐喻和象征。

阿米亥诗歌的效率性体现,不仅在于他对现实生活的介入,还在于他对内心世界的反映;不仅在于他以形象说出自己的思想情感,还在于他运用意象隐喻、象征了更深的哲思;不仅在于他对语言张力的灵活运用,还在于他抒写了一个时代的生命体验;不仅在于他展现了一个独立、完整、反映共性经验的个人,还在于他最终将通过自己的眼睛来公正、忠实地观察这个世界。

我的灵魂

阿米亥

一场大战正在激烈进行,为了我的嘴

不变得僵硬,我的颚

不变得像保险柜

沉重的铁门,这样,我的生命

就不会被叫做“先行死亡”

像风中一张报纸缠挂在栅栏上,

我的灵魂缠挂在我身上。

风一旦停息,我的灵魂就将飘落。

抽丝剥茧

———读张执浩《雨夹雪》

我以为,诗歌的大美,就是语言没有痕迹地抽出诗性。读张执浩兄的诗歌,就如同听他说话一样,抽丝剥茧一般将日常事物剥开迷雾,凸显他诗歌的沉稳、睿智特质。他的近作《雨夹雪》,就像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一枚蚕茧,被打开生命的坚忍、苍凉与感动。于无声处听惊雷。“春雷响了三声/冷雨下了一夜”,雪片娓娓道来,“它们是世上最无足轻重的人”,它们的命运是卑微的,“触地即死”,然而,“它们也有改变现实的愿望”和“悲戚”。它们是谁?它们就是我们,就是“你我”。这蚕丝抽去,显出的是“你我”的生命,是“你我”的命运。可是,“你我”并不甘心现实的磨难,在蚕茧剥开露出生命的内核之时,在对现实残酷的呈现过程中,“仍然需要一道又一道闪电/才能看清彼此的处境”。

诗歌呈现的艺术审美感受,是感染力渗透的过程,而这个过程是语言浸透中不露痕迹的不知不觉过程。他的《雨夹雪》,夹杂的不仅仅是叙述,还有诗性的意象、想象和意味。雨夹雪的意象,就是生命被命运裹夹的意象,雨夹雪的想象,就是你我不甘、坚忍而又悲戚的想象,雨夹雪的意味,就是人与现实在一道一道闪电的痛楚之后,才看清、看透的心境。

雨夹雪,是雪与雨一同飘零中,诗歌从客观事物中呈现出诗性意味的生命之茧,为我们抽掉事物的外形裸露小我之上的大境界。

雨夹雪

张执浩

春雷响了三声

冷雨下了一夜

好几次我走到窗前看那些

慌张的雪片

以为它们是世上最无足轻重的人

那样飘过,斜着身体

触地即死

它们也有改变现实的愿望,也有

无力改变的悲戚

如同你我认识这么久了

仍然需要一道又一道闪电

才能看清彼此的处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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