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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玉忠的诗 [组诗]

时间:2024-05-04

果玉忠

是谁赠予这么多?天空明朗

白云飘浮,鸽子在头顶扇动翅膀

是谁赠予这时光,不大不小的单人房

以及夕阳下的一枝水竹,一盆绿萝

它们将一个人的孤独完全充满,占据

我翻着的书,已是另外的模样

它不再提及彼岸、远方,这一类词语

我感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同时

又有什么,正将我紧紧抱在它的怀中

清晨,海又回到幼年

微风在蓝玻璃上刮出的细纹

一晃,又被它自己摊平

仿佛一件神奇的幽蓝瓷器

那些鱼鳞状的涟漪

并没有一再放大

它们一层层拥抱着,叠加着

至多时也不过是一朵朵

突然拱起的浪花,有的尖利

有的圆润,最终归于平静

此时,海天缝合之处

魔术般出现了一座反转的城

但作为内陆人,你已不再惊呼

大海终将把你送回高原,再次面对

那里喀斯特地貌的浪花

——给妻子

犹如湖面倒映白玉兰花儿,它也倒映

空中飞鸟,一朵朵或者一簇簇

我们借用这人世,互为风景,成全

镜中的生活,早已被拆穿

这世界正一天天变得狭小,零碎

更多的物什像风中的沙粒,难以紧握

庆幸的是,尘土中的手始终握着——

穿过生活之镜的幻象和风沙,握着

我们走动,成为他者的陌生人或风景

若镜面倒映锦缎,是我们对望的余光

梦中模拟飞翔的人

头顶青天,脚踩灰瓦

像一个走钢丝的小丑

又仿佛中弹飞机,伸展双手

摇摇晃晃,在高空中竭力维持着

坠落前的平衡。有时候

我会怀疑,是否真实存在过

这样一个夏天,这样一个父亲

在两场大雨间歇,在栎木楼梯顶端

用一场雨的标记,封堵

下一场雨的漏点。碎朽瓦砾

从房顶一片片摔下来,阳光断裂的

脆响,是否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臆想

但在乡下,类似的情形我曾见过:

祖母们飞针走线,在儿女们的

旧补丁上,又缝出了一个新补丁

直至今天,我的母亲仍不舍得丢弃

任何看似有点用处的物件

生活,难免透风漏雨

但在乡下,人们总有办法

一一补全,堵住

鱼漂亮着绿光,被路灯

淹没。夜色降到河面

铁灰色光泽里,涟漪黝黑

漂子安定,钓者不语

上涨的油价,谋食的成本

天黑下来,话已说尽。

水面悬垂在一根暗线之下

视线的减法中,它一再收缩

鱼游水底,是另一种历险

突然垂下的饵,美味而可疑

夜色中,有人扯起长杆

红鲤鱼,瘦小,蹦跳

有人在水面散尽沉默像散尽家财

整晚枯坐,空手而归

一面面空无的镜,兀地立起

束手無助,那么多个你正攀台上案

穿起袈裟,或抱住木鱼

手持经卷囫囵念,或俯首弹琴强镇定

霍乱的暗室内,出现了更多个你

——瞠目、长吁、咆哮、狂奔

“为什么要上山来呢?”

“为从千万人中认出自己”

找了一个下午,却陷入灾难:

不知不觉认领了五百个泥塑分身

木门即将合上时,失魂落魄的你

发现:有几个案台空了出来

——几尊罗汉站久了,被送回修补

人间大道场,终究小暗室

白日将尽与黄昏将临之间

一串念珠捕到了最饱满的光

“持守的依然还在持守

丢失的,早已忘却”

不断开合的隐形窗口中

是否有“不增不减”的法门

一生中的每一个瞬间

是有形的环,是虚无的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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