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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吾的诗[组诗]

时间:2024-05-04

姻阿吾

阿吾,本名戴钢。1965年生于重庆,1985年毕业于北京大学地理系,1988年毕业于中

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哲学系,曾在媒体和企业工作多年。1982年初开始尝试现代诗写作;

1986年在《诗刊》首届“大学生诗座”头条发表处女作,同年出席第6届“青春诗会”;1987年

提出“不变形诗”主张并形成个性鲜明的诗风。坚持写作37年,已出版诗集《足以安慰曾经

的沧桑》《一个人的编年史》和《相声专场》。

2018年立春

今天

2018年2月4日

二十四节气中的立春

现在已近午夜

一天即将过去

回头想一想

我下午曾从立水桥

去海淀黄庄

赴一个同学聚会

我先乘地铁13号线

在知春路换乘10号线

晚上返回

又在知春路换乘13号线

如此这般

算是我今天

与春的两次相遇

沿怀卡托河走了五分钟

今天傍晚

我沿怀卡托河边

走了五分钟

走得很好

今天我走的是西岸

以前常走东岸

我从不怀疑

它们是同一条河流

水在河床里

平静、饱满

向北缓缓流动

我喜欢这种性格

回到新西兰

我总会到这条河边

走一走

不抒情也不伤感

中长篇小说的种种开头

多年以后

面对行刑队

布恩迪亚上校

将会回想起父亲

带他去见识冰块的

那个遥远的下午

一个喜欢独自在

大海湾流中钓鱼的老人

出海八十四天

一条鱼也没逮住

一天早晨

格里高尔·萨姆沙

从不安的睡梦中醒来

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变成了一只巨大的甲虫

仿佛所有的旅客都没有听见似的

汽笛又响了一次

声音尖锐而悠长

接着又迅速地响了三次

猛烈得要震破耳膜

没有目的,没有效果

体态丰满而有风度的勃克

从楼梯口出现

手里托着一钵肥皂沫

上面交叉放了

一面镜子和一把剃须刀

第一次遇到狄恩

是在我与妻子分手之后不久

我刚刚生了一场大病

对此我不想再提及了

不过它的确与那次令人烦恼

充满灾难性的离婚有关

当时我觉得一切情感都成往事

日子如流水

一天又过去了

我浑浑噩噩度过了一天

以我特有的简朴和胆怯方式

安详地度过了一天

三十七岁的我

端坐在波音747客机上

庞大的机身穿过厚重的积雨云

俯身向汉堡机场降落

初冬刺人肌肤的冷雨

将大地涂得一片阴沉

今晚

我入住索尔兹伯里市的一家旅馆

我旅途的第一天已经结束

总的说来

我不得不说

我是相当满意的

尼采常常和哲学家们纠缠一个

神秘的“众劫回归”学说

想想我们经历过的事情吧

想想它们重演如昨

甚至重演本身无休无止地重演下去

我和珠尔从田里走上小路

一前一后走着

我走在他前面十五英尺左右

要是有人从棉花棚张望我俩

准会看见珠尔那顶破旧的草帽

比我的草帽足足高出了一头

今天

妈妈死了

也许是昨天

我不知道

我收到养老院的一封电报

母死

明日葬

专此通知

不再为孤独打什么比喻

前天晚上

没错,就是前天晚上

我到离我家最近的

一间药店

买我一天都离不了的

复合维生素

在药店拐角的屋檐下

一位壮实的男人

赤裸上身

头枕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

在地上酣然沉睡

从他肮脏蓬乱的头发

我猜他是一位无家可归者

在此之前

我曾欣赏自己的孤独

还差点打一个比喻

站在真正的孤独之王面前

我问自己敢像这样吗

既然不敢

从此就不要再提那两个字

字最贵的书法家

幾个月前

在朋友那里聊天

进来一位高人

朋友介绍说

他是惠州

最有名的书法家

写的字最贵

等他出门

补充说

拆迁办的

每天写“拆”字

簪花仕女图

惠州南门市场

鲜鱼摊档的大妈

穿着高过膝盖的雨靴

戴着厚厚的乳胶手套

系着蝉翼般的薄膜围裙

挥舞菜刀

宰杀一条又长又肥的草鱼

溅起的鱼鳞

飞落在她精心梳理的卷发上

这样的情景宛如一幅

簪花仕女图

放生

今年七月以来

每周六讲课

停车在水门桥下

我都会路遇这样的景象

放生的人聚集一处

售卖鱼鸟的商贩聚集一处

在一派佛家礼乐声中

信男信女

排队从小商贩那里

批发活鱼、活鸟

放生

全部活着

昨天下午

北京阳光明媚

我从朝阳立水桥

去海淀永丰南

西山温泉酒店

参加

硕士毕业三十周年

哲学班的聚会

七十岁的老班长

宣布了一个好消息

据不完全统计

我班三十一位同学

除没能联系上的三位

全部活着

午后到京

午后到京

我乘七号线向东

第一站湾子

想起老同学斯人

微信问候

第二站达官营

这里我没有一个熟人

第三站广安门内

上面有一家大报社

我无意打扰过去的同行

第四站菜市口

想起了戊戌变法的谭嗣同

和他人头落地的瞬间

第五站虎坊桥

这是我走运的地方

还有我的第一家工作单位

第六站珠市口

留着我的恐惧和悲伤

以及我受洗的教堂

第七站桥湾

我真的不知所云

只能视同虚无

第八站磁器口

我的老家重庆

有一个同名的古镇

紧靠嘉陵江边

它给我很多暗示

我拖着行李箱

换乘五号线

继续向北

再一次看见

再一次看见

一块红红黄黄的东西

在远天要落不落的样子

我放下手中的工作

站在朝西的窗户旁

回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同样是在北京

朝阳区的一个角落

西八间房的一片小树林中

两个人笑谈

一块红红黄黄的东西

在远天要落不落的样子

今天

我只想哭

就算没有液体的泪水

我也曾面目狰狞

三年前

二十八年没有联系过的

初戀女友

在首都机场T2航站楼

与我匆匆重逢

她从定居的维也纳来

我将飞往深圳

三十年前

曾经如胶似漆的两个人

在北京东郊分手之后

谁也不清楚

对方不理睬自己的缘由

我们分别拖着行李

站在国内航线出发厅

交换了心中的秘密

她像一面镜子

让我看见

自己的狰狞面目

忧伤不合时宜

我知道

忧伤不合时宜

在天上的母亲和父亲

他们不希望我忧伤

教我不要相信那句话

刘邦的天下是哭出来的

我的两位兄长

他们听说我忧伤

准会认为

我像儿时一样没有出息

我生命中爱过的女人

她们只准自己忧伤

从来不想看见

我垂头丧气的样子

我的孩子们

爸爸在他们眼里

个子不高,脾气暴躁

再老也是硬汉一条

我知道

高贵的忧伤

只适合独处的我

庸途

前天写文章

讲两种写作思路

一种是主题先行

一种是感动牵引

本想讲前一种是歧途

担心说话过分

造词“庸途”

今早想来

发现自己东怕狼西怕虎

就是不怕真理

大半生的我

不也像一条虫

挣扎在庸途上吗

现状

一年前买的

《维特根斯坦传》

今晚才撕掉保护膜

第一章的第一句话

就让我傻了眼

“撒谎对自己有利的时候

为什么要说实话”

我现在最多的实话是忙

它也是我最大的谎言

正像第一章的题目

人生无非

自我毁灭的试验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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