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白玛,出生于20世纪70年代初,山东临沂籍。1988年开始发表诗歌作品,出版有诗集《信使在途中》,曾获诗探索青年诗人奖。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
白玛的诗歌里有一座罗马城。其实在我们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座宫殿。不论是阿房宫,还是一间土坯房,都是安放心灵最好的居所,但我相信诗意地栖居会让我们的灵魂更接近神明。
——西 戈
灯火如豆,大雨洗亮远方我的村庄。
皱巴巴的,我的村庄。
我只想念它,地大物博我却狭隘地爱着它。
执意爱渐渐苍老的它。
像山羊爱着草场,像榆树爱着杨树。
除了它,哪个村子我都不爱。
老屋和火红的石榴树不见了
全村老少站在寒风中默默送行的葬礼不见了
大雪封住通往二疙庄集市的小路
三只命不由己的哭泣的山羊不见了
夹着青草味的炊烟不见了,祖母也就不见了
梁平王尚未西征,点亮乡村之夜的瞎子说书
人不见了
那些演绎在山东大地一隅的
一个小村落的小人物的生死悲欢都不见了
我写诗就是替一个羞涩的人热烈表白
也是替一个双腿有疾的人恣意奔跑
我写诗是替一个死去的诗人继续歌唱他的
故乡
替一头狮子求偶,替金枪鱼向天空致意
有时,我写诗是为了把心里那只受困的
野兽放出来。是借爱情的名义浪迹春天
我写诗是感谢阳光抚摩万物也从未冷落我
黑夜里我写诗是倾诉一己忧伤,黎明时
我受命唱大地上生长、易逝的美和爱
我吃粗粮和绿叶蔬菜,额外要求净水
动静懂得择时机。不食窝边草
亲爱的别犯愁,娶我吧
我还可以吃得更少一点
相当于你养一只兔子的生活成本
这小东西贪图一个凉如水的怀抱
这小东西穿过城市最冷的那堵墙
它的眉心点着朱砂,默背一个作废的电话
号码
我爱你,它低声道。险些穿过视线里最冷
的那堵墙
当无家的小熊星座被夜空收留
当老迈的收音机送来久远的歌
我爱你,它听不见。它被人群淹没
你牵它的手,径自穿过城市里最冷的那
堵墙
在沙兰村的夜空
妈妈生前说过,有颗暖暖的双鱼星
如果找到它,抬头叫妈
你会听见天大地大之中有声轻微的答应
就像村边那条河叹了口气
就像雨水滴落黍秫秸
就像石磨刚转时
外乡货郎的哨子离了村还会回来的
参军离家的那天,我爹昂首阔步挺神气
好像他的鸡窝里飞走一只花木兰
我在新兵连学了一身武艺
立正、卧倒、匍匐前进,打靶、投手榴弹
紧急集合与野外行军。架设战时的通信线
做梦当了元帅。发誓不斩来使
十九岁,我还一枪没放,战争就结束了
看我被时光之手扼紧
看我被命运推了个大跟头
看我又站起来
看我笑靥如花,横刀策马
看我终日饮酒,放歌
看我沉醉不知归路
看我与爱情擦肩
看我俯下身,和土地亲吻
看小女子我弯弓射雕
看我转身的一刻潸然泪下
看遍夕阳、落花、断肠旅人
看看我眉目含情,横刀策马
记得那是盛夏的黄昏,我走过海滨疗养院
门前
空气里含着半熟浆果的湿腥味和我后母的
喋喋不休
她一贯说:到下个月,你们喝西北风去吧
我的身后跟着绿毛巨兽的影子。我十七岁,
像只废轮胎
即使整个大海向我倾斜而来,我也和那颗
缓缓滑落的孤儿星一样
扮作黑色潮水衣襟上带密码的胸针
我从不说出我拥有的。半山之上,白色海
滨疗养院尖尖的日光
钉住我的秃头邻居。和带着风琴搬离的第
九只公蜥蜴
离开那回忆之岛,我的眼神里不再有渴望
不再有你熟识的挣扎,不再沉溺于
细小的疼和最深的关怀
我瞬间老去,不再遭遇下一个迟疑的冬天
我的刺梨状身体饱含汁液
我一度冒充女战士、女妖、女树神
春风拂面,恰似一记仇恨的耳光
手势略显苍凉,在一个羁押回忆的岛上
我是那清晨披着朝阳去挤牛奶的姑娘中的
一个
我有结实的身材和健康的笑容
还会唱一首老掉牙的歌,祖母时期就已流传
有草原,有牛羊,有远道而来的风,我不
是孤独的
你就在我眼睛里最亮的光线中站着
在我每一道呼吸的深与浅之间
这思念由来已久,有时躲藏在梦里
有时在我走出帐篷的一刻倏然闪现
有时在弯腰洗去脸上灰尘的一刻闪现
你会不会爱上大手大脚低声唱歌的我?
你会不会爱上穷人家的女儿白玛措姆?
所有的星星眨着眼,没有人回答
琴声悠扬,我的泪水滚落草丛中
眼前只有山谷、羊群、格桑花,你不在,
你无处不在
诗不能喂饱我们一家人,还有禽和畜
拎到集市不能换钱贴补日子
穷人不能指望一整夜守着诗过年
木匠、铁匠和屠户都看不上它
诗有何用?大地生下村庄和田野
万物带来一千种动静
大地沉默,大地是周到的老母亲
秘密地生下苦难和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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