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潘新艳 袁明昕
芥川龙之介,1892年3月1日,生于东京,原姓新原,父亲经营牛奶业。出生后九个月,因其母亲精神失常,无奈被寄养在舅父家中,改姓芥川,作为养子长大成人。芥川家世世代代都有人在将军府任文职,这良好的文化氛围使他从小就受到很好的教育与熏陶,在中小学时代就涉猎了大量的文学名著,十八岁时进入东京大学英文科学习,他博古通今,记忆力超群,不但有极深的英文素养,对汉文化也十分精通。他的这种良好的文化知识储备,让他可以充分地从历史和典籍中获取创作素材,并把自己对人生的理解和感悟融入其中,从而弥补了他在人生阅历方面的欠缺,这也成了芥川文学的特色。读书期间芥川与著名作家菊池宽、久米正雄等相识,共同创办了第三次、第四次同仁杂志《新思潮》,组成了日本近代文学史上重要的文学派别——“新思潮派”,芥川龙之介是这一文学派别的重要代表作家。1915年,芥川发表了处女作《罗生门》,次年又创作了短篇小说《鼻子》,发表在第四次《新思潮》的创刊号上,文学大家夏目漱石对此十分赞赏,这使芥川一跃成为文坛最耀眼的新星。1916年7月芥川自东大文科毕业,随即进入海军机关学校任教,一年后加入大阪每月新闻社,由此逐渐走上专业文学创作的道路。早期的小说创作多为历史题材,但晚期作品逐渐转向表现个人内心世界,写下了一些自传体作品,这与当时急剧变化的社会背景、自身身体状况,个人家庭的情况和他在艺术上、思想上感到极度苦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1927年身体病弱的芥川怀着对未来“说不清的不安”服安眠药自杀身亡,他的死可以说标志着近代日本文学的终结。
《鼻子》的主人公是个叫禅智内供的和尚,他自入佛门以来,一直为自己的鼻子而苦恼。他的鼻子长五六寸,从上唇一直搭拉到下巴,其状如香肠,从脸的中央一下子搭拉下来。因为有了这样与众不同的鼻子,给禅智内供的日常生活带来了很多的不便。不说别的,单说吃饭,就不能一个人吃。吃饭时必须有一个小和尚站在旁边,拿着一块儿一寸宽、两寸长的木板托着他的长鼻子,否则鼻尖就会掉到碗里去。后来上京城去的一个弟子听到一个秘方,就是把鼻子用热水烫、用脚踏,再把油脂去掉。禅智内供虽然不很情愿,但还是按照弟子说的方法去做,没想到治疗效果却非常成功。禅智内供抚摸着变短的鼻子,脸上现出了多年不见的轻松愉快的笑容。可是人们比以前更加露骨地嘲笑他,而且显然带有恶意。他们对从不幸中解脱出来的禅智内供,抱有明显的敌意。为此,禅智内供天天闷闷不乐。好不容易把鼻子弄短了,反而增加了自己的烦恼,这是他没想到的。一天夜里,禅智内供的鼻子又充满了水气,像原来一样了。于是,禅智内供一去烦恼之情,又愉快起来。并在心理低语着:“再没有谁嘲笑我了!”可见他的自尊使他无时不刻地在意别人眼中的自己,使他竭力掩饰自己内心的一切,他人的讪笑,他人的议论,他人的同情,使内供愈发急切地要摆脱鼻子所造成的心理压力,但一旦鼻子恢复正常,世人脸上的冷笑,目光中的嘲讽却并未消失。
可见,这是一篇描写心理矛盾的小说。芥川注重对人和人生的观察,从旁人对内供的态度看,他们同情弱者但又嫉恨弱者变强,以同情作为平衡心理的法码,利己自私。从内供自身来说,他过分意识自我,时刻以他人的言行作为修正自己的参照从而丧失自我。从芥川的“鼻子”的既诙谐又幽默的表述中可以看出作者内心矛盾的挣扎。
在《鼻子》中清清楚楚地表现出了作者对人的软弱和丑陋的叹息,对人生的怀疑,对利己主义人性的绝望,字里行间反映了作者老成和诙谐的人生观,很难使人想到这是一个初登文坛的年轻作家的第一篇成名作,这就与芥川的生长环境有很大关系。
第一,来自家庭和社会环境的影响。芥川家庭的变故,如母亲的发狂,寄人篱下的生活,后来失恋的痛苦,都对他以后的写作产生深刻影响,所以芥川注重对人、人生的观察,洞悉市民阶层的弱点,在作品中刻意对此进行讽刺、剖析、批评。人之初,性本善。人都有其善良的一面,当看到别人陷入不幸时,人们都有同情心。人们不仅要表示同情,甚至要伸出援助之手,使陷入不幸的人脱离苦海,并为帮助了别人而感到欣慰。因人的这种善良本质使人世间多了许多光明和温暖。但人性中的丑陋,也不能忽视,当看到不幸的人脱离苦海获得成功和幸福的时候,人们又在内心希望这个人再次陷入不幸,回到让人同情的地步。该作品使我们看到芥川笔下人性的双重性,也表现出了作者芥川对人生的怀疑,对旁观者利己主义人性的批判。
第二,无法冲破的资产阶级束缚。自从产生阶级社会以来,文学史上出现过奴隶主阶级文学、封建阶级文学、资产阶级文学,它们都是阶级社会发展过程中的产物,无不打上阶级的烙印。芥川龙之介毕竟是资产阶级作家,由于阶级的局限性,他只能看到人的两重性,如“鼻子”中旁观者利己主义和内供自尊心的愚蠢,不可能写出内供对社会评论的反抗。这是由作家世界观、人生观、立场观所决定的。芥川是不可能冲破本阶级对他的束缚的。今天,我们评价芥川的文学作品应该看到他的两个方面,既要看到他在文学创作中所取得的巨大成绩,也要看到他在作品中所表现出的灰暗、消极的东西。芥川龙之介在日本文坛上留下了不朽的艺术杰作,成为日本文坛上闪烁着不朽光辉的文学家,他的功绩是不可磨灭的。他的多数作品以理智压抑感情,对现实采取客观的批评。但是,他没有变革现实的积极性,常常与现实妥协,芥川在一些作品也表达过“看到了资本主义所产生的罪恶”等观点,但不知道如何去反抗,他们的人生观是根植在资产阶级个人主义的合理主义之中。在文艺观方面,认为作家“站在马克思的唯物史观上描写人生”,“恐怕并不总是美好的”,所以作家的创作“尽了人力之后,除了听天由命,别无他法”,这就是资产阶级文学作家的在文学创作上有光辉的一面,又有用资产阶级人生观看待问题的一面,这是芥川矛盾心理形成的主要原因。
20年代末期,日本社会的阶级斗争更加尖锐。芥川是被评价为是个“神经脆弱到门前有人咳嗽都会大吃一惊”的人,动荡的局面使他深感不安。他越是接触社会,越憎恨现实生活中的丑恶现象。他虽对现实不满,却又不肯放弃既有的生活方式。他曾这样自我反省过“你为什么要攻击现代的社会制度?”“因为我看到了资本主义的罪恶。”(《某傻子的一生》)然而另一方面他又害怕流血的革命。
芥川自己这样描述自己道“我在气质上是一个浪漫主义者,在人生观上是一个现实主义者,在政治上是一个共产主义者”。他依稀看到未来是属于无产阶级的,他说:“贵族不是已经让位于资产阶级了吗?资产阶级也迟早要让位于无产阶级。”(《文艺的,过于文艺的》他甚至承认:“社会主义不是是非曲直的问题,而是个很简单的必然问题。”(《澄江堂杂记》)然而他又坚持自己的悲观论点:“我相信,在任何社会组织下,我们人类的痛苦也是难以解救的。”(《文艺的,过于文艺的》)
正是小资产阶级这一软弱、动摇的性格,使他们面对阶级对立日益尖锐化,而采取一种消极保护自己的态度,将自己封闭在孤独的世界里而深感“默然的不安”。芥川龙之介于1927年抱着“希望已达到之后的不安,或者正不安时的心情”(鲁迅语)自杀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就典型地反映了小资产阶级及其文学的必然结局。芥川龙之介在肉体生命上的完结,都是由于他终究是在既存社会的结构内,不堪忍受软弱的自我和社会的重压,而又无力反抗(或无意反抗),最终企图在妥协的局限之中来实践他的人生意义和文学主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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