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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米丽的需求缺失

时间:2024-05-04

靳丹宁

《献给艾米丽的一朵玫瑰》是威廉·福克纳的最负盛名的短篇小说,讲述的是美国南方贵族后裔艾米丽,因其父亲的专制,三十多岁还未出嫁,父亲死后,她把情感寄托在来自北方的工头荷默·伯隆身上,可荷默却是一个“无意于婚姻的人”,情人的离开致使她采取极端手段—用砒霜毒死情人,并与其尸体同眠四十余载。对于这位“淑女”的举动,有人从反面进行了猛烈抨击,称其为“魔鬼”、“变态”,她的行为确实让人感到震惊,令人咋舌。

马斯洛认为正是不同的需求形成了动机,进而促使个体成长发展,他把人的需要从低级到高级分为五个层次:生理需要、安全需要、社交需要、尊重需要和自我实现需要。

“生理需要”最基本的是衣、食、住、行。小说中的艾米丽小姐,作为没落的贵族后裔境遇并不见好。她的父亲死后“留给她的全部财产就是那座古旧的房子”,她竟也懂得了“多一便士就激动欣喜,少一便士便痛苦失望”,可见她当时生活确实捉肘见襟。至于她所住大房子,小说描述房子外面已经“破败”,政府官员去征税时看到她房子内部的状况是“长久没人居住,空气阴湿”,屋里“尘封的气味扑鼻,家具包裹的皮套子已坼裂”,坐下去就见“尘土冉冉升起……”。身为贵族,她却过着连普通人都不如的低劣生活,经济的窘迫,正常的生活环境的缺失无不为她日后性格的扭曲埋下了祸害的种子。

马斯洛的“安全需要”揭示一个人有对安全、稳定生活的追求,对法制、法律的依赖。福克纳笔下原本柔弱的艾米丽小姐却先后遭遇了失去父亲、被情人抛弃的命运,这使她突然陷入了缺乏安全的境地。在父亲生前,她是活在父亲背后的人物,“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立在父亲背后,她父亲叉开双腿的侧影在前面,背对着她,手执马鞭……”她一直被父亲这样控制着,默默的接受着他的保护,对艾米丽而言,父亲就是他的一切。由此可见,父亲的离去对她无疑是晴天霹雳,让她简直不知所措。为了极力掩饰自己内心的恐惧,当妇女们到她家拜望时,她“衣着和平日一样,脸上没有一丝哀愁”,她竟说父亲并未死,也不许任何人处理尸体,直到“他们要诉诸法律和武力”,她才“垮”下来,失去了心理的最后一道努力撑起的安全防线。

“社交需要”即爱与归属的需要,需要层次理论强调个体都有对友情、爱情、隶属关系的依赖和需求。小说中艾米丽小姐很少与他人接触,她是活在父亲背后的人物,当她父亲与她唯一近亲姑奶奶维亚特因财产纠纷闹翻后,亲戚们连她“父亲的葬礼都没有派人参加”。而对于前来陪伴的她的两个堂姐妹她也“找到机会打发走了”,毅然断绝了与任何亲戚的来往。

出于对爱的渴望,艾米丽在父亲死后迅速与前来铺路的建筑公司工头—北方佬荷默燃起了爱情之火,“逢到礼拜天的下午他们就一齐驾着轻便马车出游了”。虽然人们并不看好他们,说“格里尔生家的人绝对不会真的看中一个北方佬,一个拿日工资的人”,但艾米丽不久就开始筹备婚礼了。正当艾米丽三十多年来第一次享受爱情的喜悦时,残酷的现实又给她当头一棒—荷默竟是个无意于成家的人。如不采取行动,她即将失去刚刚得到的爱情。她不知道自己再次失去爱会变成什么摸样,于是便想到了一个把爱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办法—下毒。爱人死的那一刻,她的心也永远的死了,征税官员到她家见到她“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

镇上人们与她接触也极少。荷默死后,当不断有人抱怨她家的“那种气味越来越厉害时”,法官斯蒂芬斯镇长最终也只是派人去她家院内偷偷撒石灰,而避免与她的见面。没有亲人,没有爱人,没有社交,艾米丽几乎与世隔绝,把自己完全封闭在一个孤独无爱的世界中痛苦的“挨”着每一天。

尊重需要就是外界对自我的尊重包括地位、声誉、威信及自己对自己的尊重。纵观整个故事,艾米丽几乎没有得到任何人真正意义上的尊重。而为了维护贵族身份的她最需要的恰恰就是尊重,镇民看到每次与荷默驾车出游时她总是“把头抬得高高的”,连买毒药时,身体瘦削的她眼神依然“高傲”。

首先让艾米丽失去尊严的是她的父亲,是他“赶走了所有的青年男子”,让她错过了最佳年华,父亲对她爱情的不尊敬使艾米丽“近三十,尚未婚配”。父亲死后,她已是“一无所有”,她只有“死死拖住抢走她一切的那个人”。父亲对她的过度控制也使她失去了自尊。

其次,新一代的政府官员也试图践踏她的尊严。明明被第一代的镇长沙多里斯上校豁免了一切税款,刚刚上任的官员便三番五次的向她讨税。殊不知艾米丽当初并不是“甘愿接受施舍”而是沙多里斯上校要以这种方式偿还镇政府欠她父亲的债。赤裸裸的讨要无果后,他们竟然派出代表团亲自到家中索要。这种近似逼债的行为对于贵族身份的艾米丽简直就是侮辱。

另外,镇民们也对艾米丽看不过眼。正当艾米丽与荷默坠入爱河,享受爱情时,妇女们却在背后偷偷议论说她有失“贵人举止,是全镇的羞辱,青年的坏榜样”,她们甚至担当起了艾米丽家长的角色“迫使牧师去拜访她”。得不到各方尊重的艾米丽把所有的爱献给了荷默,她希望从这个北方佬那里得到安慰获取最后的尊严,但谁知上天却给她开了个玩笑,她深爱的男人竟无意与她结婚,她失去了最后一点点尊严,痛不欲生。

自我实现的需要是个人最高层次的需要,即个人都有成为自己所能成为的那种最独特的个体,成为自己想成为的那种人。小说并没有明确描述艾米丽小姐的人生理想以及她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父亲在世时,她是站在父亲身后的乖乖女,对其言听计从,不敢有自己的想法,也许当时能做一个大家闺秀跟在父亲身边她就十分满足了。父亲去世后,原本就没有理想的艾米丽更像是失去了舵的小船迷失在茫茫大海中任意漂流,直到她遇上了来镇里修路的工头—荷默。她立刻被这位“个子高大,皮肤黝黑,精明强干,声音宏亮”甚至粗话连篇的男人深深吸引了,并决定嫁给他。那个时候,做荷默的妻子过平凡的生活应当就是她在父亲死后唯一产生的理想,为此,她可以放下忍受他人的议论,可以放下贵族的举止。可就是她这么一个简单的想法也被无情的现实抹杀了,因为荷默根本不想结婚。于是,她终于丧失了人性—用砒霜亲手毒死了自己的爱人,并与其尸体同眠四十余载。

马斯洛认为动机促使个体成长发展,而动机是由不同需求组成的。小说中艾米丽悲剧的命运根本上是源于不同需求不同程度的缺失。她也曾为满足某些需求做过努力,如为了摆脱贫困她开过六七年的瓷器彩绘课,可因为没了生源被迫关了门;为了追求爱情,她宁愿放下贵族举止嫁给一个北方佬,但因为他无意于婚姻而再次告破。当她的行为一次次遭到失败,她的需求一个个无法得到满足,她自身的发展开始变得畸形,一个“美女“最终蜕变成了“野兽”。

[1]弗克兰·戈布尔.第三思潮:马斯洛心理学[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

[2]刘爱英.从淑女到魔——试从社会批评角度看《纪念艾米丽的一朵玫瑰》的悲剧意义[J].四川外国语学院学报199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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