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刘建华
都江堰市的翠月湖是四川省电力公司党校培训中心,几乎每年三月我市人代会都在这里召开,开会间隙,我都会独自漫步于那座比足球场还大的大草坪,五年下来,于我情深。
草坪是生态的口袋,藏着许多稀奇的宝贝,藏着儿时的想象和惊喜。
被冬天带迷路的野草在春天也没回来,回来了的已在家门口发起了绿色的信号,吹出了清新的气息。一些小虫子哼着小调,忙着收拾整理、修葺家园。
草坪上长着好些鼠曲草、佛甲草、白茅草、车前草、鱼鳅草、蒲儿根、苦荬菜呢,好些草专门到了冬天才溜出家门来草地上玩。这些野菜野草不仅是猪牛羊和鸡鸭的好饲料,好些是人类最亲密的朋友呢,甚至“衣食父母”。
我尤其喜欢苦荬菜,小时候妈妈带着我撬猪草认识的。苦荬菜是一种一年生的草本植物,多丛生,黄色的花瓣簇拥在一起为春天带来了生机勃勃的韵味。苦荬菜的花语也和它的花朵一样,代表着纯洁和友善以及真诚、温暖等品质。读过高小的妈妈无数次讲过有关这个菜的故事,每次妈妈讲着那故事、讲着那艰难的岁月、讲着我的外婆,眼睛里满含泪花,正如一朵朵开得起劲的苦荬花,在寒风里骄傲地绽放皎艳,摇曳着倔强。随着岁月的增长,她讲着讲着却不落泪了,眼睛里全是自豪的光芒。那时的妈妈在老家方圆数里算读书不少的女人,看过《青春之歌》《红岩》等很多书籍。
苦荬菜是外婆带着妈妈和姨娘们在荒野里撬来维持一家人生计的救命的野菜。
外婆,是一个非常能干的女人,她命苦,她就是一棵苦命、命苦的苦荬菜。1933年与红军部队在转战雪山草地途中走散的时候,为了苦苦寻找、日思夜想回到自己的队伍,明亮的眼睛布满血丝,秀丽的脸庞日渐憔悴;在那个备受煎熬的艰难岁月,苦苦撑起外公那个家,养育了妈妈他们四个儿女;苦命的外婆,在我出生刚十天就被疾病和饥饿夺命而去,还没等到我们四兄妹亲亲热热地喊一声“外婆”……妈妈说,她没看到我外婆最后一眼,没跟外婆说最后一句话,在1949年后外公没带外婆回娘家去看看我妈妈的外公外婆……
外婆养家糊口的技能和勤俭持家的家风被妈妈一直传承到现在,我深切悟透了她“好日子要会过,难日子要能过”等生活信条。尤其是我考上公务员那天起,妈妈总是用外婆当红军那铁的纪律教育我。在老家的时候,她在看到电视里某某贪官的报道后,总会在电话里,一遍又一遍地叮嘱我。
苦荬菜,在民间食用已有2000多年之久了,在《诗经》里有记载。苦荬菜,长在荒野之上,没于杂草堆里,在春天到来之前,就已经以青春勃发之态展现在寒风里,像十八九岁的姑娘,花粉白而不娇气,未开的花蕾总是粉红,如散落在浩瀚梦里的星星。在我多少次梦里,看见美丽的外婆从原野向我走来,穿着那朴素令我热血沸腾的红军服装,帽子上闪耀着金灿光芒的五角星……
听妈妈讲,外婆总把撬来的苦荬菜,做成包子和饺子馅,那是难得的打牙祭;烧汤和凉拌,让难以下咽的苕渣馍馍顺顺堂堂落进胃里;受寒咳嗽的时候,外婆冒着寒风撬回家,并煎水,一勺一勺喂给孩子,一次次熬过严寒的冬天。
小时候与玩伴撬猪草,最爱这种草,总会为此争抢而与玩伴“大战一场”。
苦荬菜,在广袤的田野都能扎根安家,在我們四川,在都江堰的田边地角,痩石缝隙、腐叶杂丛总能秀枝灿然、傲凌严寒、坚韧挺立。每每遇见,我便会静立默哀,心生肃穆和敬意。我曾想,在那苦难岁月里,在每一个川军和参加革命的四川儿女的血脉里,不能不缭绕着一棵苦荬菜的香魂!
苦荬菜,我的外婆。我的外婆,苦荬菜。我始终感觉我的心魄里居着外婆的灵魂。或许,不,我就是外婆的肉身,我就是自己的可亲可敬的外婆。
春雨是懂人心的,几滴雨飘落下来,温润着我眼睛的疼痛……
——选自西部散文学会微信公众平台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 部分文章是来自各大过期杂志,内容仅供学习参考,不准确地方联系删除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