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袁彩文
今年腊月天格外的冷,为祭奠已逝的父亲,清晨,乘坐不到一小时车程后就到了自己曾居住过的小镇。
风吹得衣服很紧,山坡上的荒草、树木在寒冷的冬天,赤裸裸地守护着沧桑寂静的群山,河流也僵硬了,偶尔飞过零星的鸟儿轻轻地在低鸣。冬后的积雪也只有在背阴处,显得耀眼夺目。我边走着,脑海中太多的伤痛,如泉水一样奔涌而出……
我和妻是在那年的春天离乡谋生的。记忆中的父亲,总是担心我们忍饥挨饿,为我们打摞了一驴车吃喝用度。我不想带,父亲总说:“城市地方干啥都得用钱,多带点能少花钱,你们用钱处多”。我也只好依了他的话。
那年的六月,气温特别高,我正在屋里午休,妹夫会平过来说:“二爹近来有病”,我问是啥病,他说,镇上医生检查的是“胃溃疡”,医生说吃点药就会自愈。
自从会平走后,我的心就有点咯噔,父亲是从来没有病的,怎么会一下子有病呢?
那天晚上,我在睡梦中,梦见老家的院墙塌了,第二天起床与妻说,妻说,可能家里真的要发生什么事情,她也前天晚上梦见自己的一颗牙齿掉了。
难道真的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吗?
等到第三日,姐姐就打来电话说,父亲病重,让我们速返。我们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和妹妹一家赶回老家。刚好,母亲也在姐姐家里,待我们问清原委,母亲哭泣着说:“地区医院检查了,是癌症”。姐姐和妹妹也一个劲的哭。父亲现在还年轻,仅仅五十三岁,他是全家人的脊梁与希望。姐夫叫来叔叔商量后,一致决定,要尽最大的努力挽救父亲,争取让他多活几年。我们姊妹三人将钱商议好后,叔叔自己主动说,我也支持你们,为了帮助我的亲哥哥,我出一千元。接下来,大家分头行动。于第二天,我、母亲和父亲就到达伊克昭盟。
记忆中,那天的风特别大,虽然是夏天,呼啸而过的狂风,像是要把人卷起扯走,满天沙尘袭卷着地面上的纸屑微尘直入高空。
我们在焦虑中,于当日下午在姑姑家暂住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领着父亲来到盟医院。在办理完入院手续后,父亲终于顺利的在盟医院住了下来。
父亲的病很重,从他坚强的性格中,我能感觉到无情的病魔在不断地吞噬着他的躯体。
其实父亲是一个特别苦命的人,父亲兄弟姊妹五人,他在家中排行老二,爷爷也是一个苦命的人,在父亲二十多岁时,就因为哮喘离开了人世。父亲自幼家贫,十多岁时便与邻居家的爷爷学做推粉磨豆腐的行当。父亲人勤,脑子又灵活,把做豆腐的小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外祖父就是看准父亲这一点,才把吃“市民粮”的母亲,嫁给山大沟深的穷农村。
父亲虽然在一大家中,既不是老大,更不是养父亲,可大叔、三叔、四叔的婆姨都是父亲给一手张罗办的。哥哥弟弟们,没有一个打了光棍,尤其是老三家,在他们孩子已经四五岁的情况下,还跑回来和父亲要订婚说下的缝纫机钱,不给就威胁着要和三叔离婚。父亲是硬着头皮,和同村人借的钱贷的款才给老三家弥补上。目的就是让自己的弟弟不要真的离婚了,打了光棍。四叔在家排行最小,成家也最晚,打小吃穿用度都是父亲一手抚养,包括脚上穿的鞋,一到冬天,都是母亲一针一线给做出来的。记得当时,四叔那年在外面挣了几百块钱,要回来娶媳妇了,父亲是满抵满垫,包括结婚时的吃喝被褥等用品,都是父亲提供的。姑姑家就更别说了,姑父在几千里以外的铁路上工作,常年四季回不了家,父亲只要是把自己家的活安顿好,就马不停蹄地跑上十多里山路,帮助姑姑家干活。
父亲就是为争一口气——同村的一个爷爷曾嘲笑我的爷爷说,生的五个儿子(有一个过继给别人),就有四个半要打光棍。父亲就是要打破这种诅咒。不认命,和生活做顽强的抗争,这就是父亲不屈而宝贵的精神。
在医院经过约一周的观察化验后,决定在住院后的第八天实施手术。可能是为了使自己能够有活下来的希望,父亲毅然决然地答应了手术。我在手术单上签完字后,姑姑、姑夫还有妹夫他们都来了,手术时间整整持续了八个多小时,当医护人员把父亲从手术室推出时,父亲已不再是原来的模样。父亲的脸色煞白,嘴上呢喃着什么,这就是我永远刚强、温厚、雷厉风行的父亲吗?我忙扑过去,将父亲紧紧地抱在怀里。父亲显得是那样的瘦弱、无助、痛苦,无由的泪水一次次盈满我的眼眶,我泪流满面。
在医护人员精心护理下,父亲的病情慢慢平稳下来,他的脸紧贴在我的怀里,在经过一星期的治疗,父亲的病情比以前好转了许多,可是存进医院的钱已所剩无几。再不续交费用,医院将停止治疗。我们一家人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上哪去借钱?叔叔走时答应好的一千元还没有捎上来,我决定回老家一趟。
在经过近五个小时的颠簸后,终于见到了叔叔,可叔叔说,他也弄不到钱,让我们另想办法。当姐夫说起答应下的一千元时,叔叔也说指不上,姐夫气得脸色苍白,我的心也一股劲地抽搐着。但我还是鼓起勇气,一句话没说,离开了……
想办法,还有什么办法可想,我一个黄毛小子,连自己最亲的人都不会相信,还有谁人再能信任。在走投无路之下,我只好向我妻三姨借了五百元,垂头丧气地回到盟医院。此时,已欠下医院两千多元了,医院已快停止治疗,去哪儿弄钱呢?母亲说,她在回去试试,母亲又回去了,同样也没人借给可怜的母亲一毛钱。母亲只好将外祖父在镇上留给母亲的唯一一座房子卖了,但母亲拿上来的钱还是远远不够,我只好求助住在伊克昭盟市的三叔,但是三叔也说弄不到钱。在我极度艰难困苦之下,我再次来到姑姑家,姑姑只好跑去向别人借了一千元。姑姑是留着眼泪把钱递到我手上的,另外,又把自己省吃俭用下的一百多元偷偷地塞给我,要我给父亲好好吃上,“我这辈子也忘不了你爸对我的恩情”,姑姑说着,已热泪盈眶,干瘪的手不住地擦拭泪水。
持续治疗一段时间后,父亲终于可以出院了,父亲可以轻微的在地下来回走动。那天回到姐姐家,已是下午四点多,父亲的药还在继续,家里面临的开销依然很大。
那年的秋天,寒潮来的特别早,庄户人普遍没有什么收成,经济收入几乎为零。在困顿的日子里,我的眼前一片茫然……可日子总是要过的。到了初冬时节,记忆中,父亲的病情时好时坏,身体已大不如前,精神也极度颓废。待到第二年的四月中旬,病魔還是冷酷地夺走了他刚强不屈最宝贵的生命,我潸然泪下。
父亲在庄稼地里忙碌了一辈子,那个年月,邻居家的孩子都是稀吃烂穿,生活异常艰难,而我们姊妹三人,放学回家,总能吃上热腾腾的饭食,穿上逢年过节母亲新做的步鞋。让我们从未感受到生活的艰辛,日子的困顿。我是在父亲博大深沉的爱里长大的。我从父亲身上学到了对生活的坚韧不屈,勤劳勇敢,诚实善良的优秀品质。
父亲是中华大地上一个极普通极平凡的人,是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的穷苦老百姓。父亲从十八岁起带领一大家人,二十二岁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为了能使全村人过上美好幸福的生活,他修路建大坝,积极争取上级政府的资金。村里面邻家邻居,只要是有人求助于他,他都是能帮就帮,毫无怨言化解村民的一次次纠纷矛盾。在农业生产上,他冲锋在前,享受在后。父亲生活的简单而质朴,平凡而又伟大,他对生活的执着追求,充满斗志精神与希望,一直激励着我。
现在,父亲已逝两年了,坟莹上的青草与野花长满四周,愿父亲在地下永远安息,儿仅以此文在您周年到来之际,为您敬上。
漫话神木
走向沧桑厚重的西北,你就有一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走向沟壑纵横的陕北,你就有一种直舒胸腔震颤的灵魂在自己内心叩问。
当你走近神木秃裸的山峁,一股雄壮野性的悲怆,像斯巴达克式的斗士,激昂起你的雄浑壮阔。你看着这片干瘪饥渴的土地,情不自禁地青筋爆裂,泪流满面失声恸哭。
那些被岩石与黄土分割的清晰画面,像在褶皱的大地身上扎进的一把把利刃,雕刻出周身最原始的青筋与血脉,神木的苍莽坦露壮美就直逼在你的眼前……
在整个大西北,可以说并没有真正意义上所谓的川,更没有一望无际的平原,偶尔零星的川,其实就是所谓的塬。
神木城就坐落于一块塬上。
它的形状像一弯皓洁的月亮,川流不息的窟野河刚好将它揽入怀中,形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神木城。
初来乍到,登顶雄伟陡峭的二郎山,你能一览无余地看见,神木城像是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一河之隔的二郎山像是被它用双手高高地抱起。
神木民风素来淳朴,上了年纪的老神木人,口头禅是“老糕糕”、“老命命”之类的称谓,这不是骂你恐吓人的话,这是他对你的亲昵,是对你疼爱有加,呵护备至的意思。神木人是你借他升米,他会还你斗米的人,这种英雄式的感恩交往方式,类似于战斗民族俄罗斯。并不是俄罗斯人就爱打仗,而是他们性格刚强,做事勇敢,人又豪爽,爱饮烈酒等等,这种史诗般的性格特征,与神木人热情似火性情刚烈,多少有点相似性。但是你要倒鬼溜皮,偷奸耍滑的话,那你就等着瞧吧,他们最不待见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深恶痛绝。
其实,说到神木,它的南北相差也是很大的,无论是经济发展水平,还是在语言交流上。神木地域辽阔,南部接近山西的西北部吕梁,北部和内蒙古的鄂尔多斯接攘,是农耕与草原过度地带,蒙族与汉族结合部。北部有煤,而南部仅靠农业维持生计。当然,在语言沟通上,南部说话接近山西口音,北部带有浓重的内蒙腔调。这让人一下想起塞浦路斯人,虽然是位于亚洲版图,但属于欧洲国家。塞浦鲁斯纯朴的民风一度引来好多欧洲国家的羡慕。他们“门不闭户,夜不遗失”,生活在塞浦鲁斯的人,上街坐公汽不用担心手机钱包被盗,甚至是在居民住宅区旅馆也不用安装防盗窗户,大街上的警察很少上岗执勤,这样所处的地理位置以及纯朴厚道的民风,和神木是有些相似性的。
不管是南部和北部的神木人,都是在沟沟岔岔里走出来的,他们那种与生俱来的脾气性格是不会被岁月抹灭的。包括神木有钱的煤老板,衣着打扮还像一个农村沟岔里钻出的老农,你感觉不到他们身上是有钱人大商人的派头,平平淡淡非常朴素的装束,给人一种寒酸邋遢的形象。相传,神木的一个煤老板,去省城购房,售楼部的小姐,硬是把门堵住不让他进门,老头好说歹说,终于进了售楼部,可打扮漂亮的售楼小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老头坐定后,问小姑娘,你们这个楼房卖多少钱,小姑娘说一平一万五,并且用不屑一顾的表情瞟了一眼老头,给你说,你也买不起,售楼小姐轻描淡写的说,老头对小姑娘说,小姑娘你们这栋楼我全买了,售楼小姐还是不相信老头,老头在自己还算整洁但邋遢的上衣兜里掏出银行卡,让小姑娘直接刷卡转账时,小姑娘看见银行卡的数字时,把自己差点吓晕,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长的数字更没有见过有这么多钱的人。小姑娘赶忙叫来另外几个售楼小姐,让帮忙给老头子把热水倒上。不,是拿出好茶让老头慢慢喝,自己赶紧跑去楼上报告当班的经理,经理又叫来老总,老总下来握着老头的手,非要请老头吃饭不可,老头在办完购房合同等一系列手续后,头也没回的走了。售楼部的所有人员跑出门外看时,在不远处,停着好几台奔驰、宾利、劳斯莱斯等豪车,老头子上了其中的一辆高档车,一溜烟的走了……
这就是神木人,神木有一句方言:“穿的烂,走的慢,扁食疙瘩家常饭”,简单明了地阐述了神木人的生活情趣。其实,神木人是最不讲究情趣的人。
他們不伪装不做作,不狐假虎威,他们很平实的过着自己的生活,只求实实在在做人,踏踏实实做事情。
真理与信仰,勤劳与质朴,善良与宽厚永远是我们民族所追求的人生价值,是我们民族的脊梁和灵魂,是与这个时代,人们所追求的真善美是一脉相承的受人敬仰的。
神木在这点上是有底气有力量的。
神木,一块神奇的地方
从西安出发行车大约六百公里,行至越走越高的海拔地区时,你就到达神木这个神奇的地方
据《神木县志》记载,相传麟州故城(今天的杨家城)东有古松三株,唐代所植,此树两三人合抱,枝柯相连,遮天蔽日,郁郁葱葱,堪称神奇。后来的人们把这块神奇的地方起名叫做神木。
神木最神奇之处,就是它的信天游了。当地人叫山曲,是一种口语式的传唱。在交通闭塞贫穷落后的神木,艰辛劳作的人们,在百无聊赖的寂寞日子里,山曲给神木人带来精神层面的莫大慰籍,他们或歌唱爱情,或歌唱丰收,或歌唱希望。
“我瞭见村村瞭不见个人,我泪格蛋蛋泡在沙蒿蒿林”
“你在那个疙梁梁上,我在那个沟,咱们拉不上哪话儿是招一招手”
“一对对那个鸳鸯是水上漂,人家那个都说是咱们俩个好,你要是有那个心事,咱们俩个慢慢交,没有那个心事,就呀么就拉倒”
这样一种口语式的交流方式,既是一种爱慕,也是一种感情的宣泄,他们把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与追求,以生活化口语化的方式表达出来,使自己内心更加丰富充实,尤其是歌词的直觀表述,朗朗上口,扣人心弦直沁心脾,让人久久回味……现在没有史料考证,这种信天游式的歌唱方式从什么时候开始传唱,但我可以肯定,它是一种与巫神传唱有关的精神信仰。位于神木石峁的距今四千三百多年的古遗址,在以神权统领思想的情况下,巫神手持玉杖,身穿黑色长袍,念念有词,达到天人合一的超越境界,祈求苍天祈求神灵加身护佑,用口语化的歌唱表达方式,不是没有可能。说到底,不管信天游也罢,山曲酒曲也罢,都是人们精神境界的一种追求享受与消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需要,无疑神木的信天游或山曲更加符合或距离巫神是更近的,更进一步在表达方式,曲调掌控理解能力上,会更深入一些,用神一样的曲调传唱信天游、山曲,不能不说,神木人更娴熟更胜一筹。
神木的神奇,不仅仅是这里厚重的文化底蕴,朴素的民风,坚强不屈的性格,热情好客的习俗。这里曾经也是出了名的贫穷。黄沙满天飞,农民一年辛苦下来颗粒无收,“走西口”,“夸河套”就是神木人的最真实的血泪写照。
然而在历史的车轮驶入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时,这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片神奇的土地上发现了煤,并且是世界八大煤田之一,是世界煤炭资源富集区。如果把陕北榆林比喻成中东某个国家的话那神木便是中东的伊拉克、科威特。这里盛产煤炭,并且煤质相当好,富油性大,低灰低磷低硫,是国家九八五、十二五以来重要工业支撑,能源的中枢总阀。一户人家,一个村镇,一座城市,因煤炭开发暴富的传闻已不为鲜见。走在农村垒猪圈的是煤块,烧火煮饭的是煤块,甚至和外面换取日常用度都是拉一骡车煤换取……大自然的造物主太神奇了,在神木的沟壑、山峁、岩层的裸露处,黑糊糊透着亮光的煤炭,只要你伸出手就能轻易触摸到。
这可是在地下沉睡了上亿年的黑金啊,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巨大财富,有多少人为这样的宝藏肝脑涂地,奋斗终生。然而神木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如斯生活着,乌金就沉睡在他们的下面。
随着国家进一步繁荣富强,神木丰富的煤炭资源禀赋日益显现,全国百强县,西部第一县等等神奇的桂冠纷至沓来
神奇的地方——美丽富饶的神木,希望在今后的征途上,步伐走得更加壮美、稳健、豪迈。
神奇的神木,的确是神一样的存在。
——选自中国西部散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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