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一条河流里寻找地域文化的心灵坐标

相对于散文，批评家的眼睛，总是与作者缱绻的梦派生出的审美视角相伴相生的。近读内蒙古作家刘卫（笔名巍子）先生的《昆河溯源》（原载《鹿鸣》2020年第1期），眼前为之一亮，让我升起一份久违的感觉，那就是作者在一条河流中放大了的地域文化的原生状态，让我们对黄河文化有了一个不同寻常的认知！

也许每个地域都会有一个别具特色的标志作为一个地区的文化符号，比如金字塔，比如天安门，比如东方明珠，比如紫荆花广场等，地域的标志意义大家一看心知肚明。作为一个文化旅人，他的一生都是在用行迹观照笔下的文字；用时间磨砺人世的沧桑；用脚步丈量陌生的土地，用回忆拼接思想的碎片，这是值得肯定的。许久以来，作者刘卫（巍子）总是用他那敏锐的笔触执着地寻找心灵的坐标，希望自己笔墨下的山水有一种寻根后的回味，抑或一种全新的梦境。

昆河（即昆都仑河），是黄河流经包头段的一条最大支流。这条河是作者家乡的一条普通河流而已，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而作者透过沧桑时空，看到的是“千百年前，平缓的河道是天然通衢，更是重要关隘，秦皇汉武曾走马、出塞明妃尚有痕……历史的烟尘总是掩映出一幕幕迷离的风采。”巍子让我们从昆河前世今生的回望当中，仿佛真切地听到金戈铁马的厮杀声，清晰地看到秦砖汉瓦的碎片，昭君出塞的履痕。就像海滩上的细沙，风过、浪涌、沙动。潮退后，依旧是原来的样子，可留下的是海的味道。我以为，一个成熟的散文作者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你制造一份时空交错的视觉盛宴，这里仅仅还是“出发之地”，后续文章对昆河深沉而不失斑斓的描摹更让人赏心悦目，因为在他内心“总是激荡着拳拳热忱——对阴山脚下，这片山川大地的热忱，持久且恒定。”无论是他笔下那洋洋洒洒，绚丽多彩的文字，还是喜悦或艰辛的行走。

旅行的乐趣不仅仅是团绕于山水之间“洗眼”、“清肺”，在某种意义上，更是在于游走于自然、古今时找到另一个“自己”。这个“自己”就是以梦为马、以身为印，冲破羁绊与挣扎，苦苦寻觅那颗亘古贯今的纯粹而赤诚的心灵。昆河溯源，实际上就是一次寻“我”的文化之旅，“我”和“我”的朋友们，边走边看边找寻，在第一站昆都仑召：“环顾周遭，几座殿宇反衬着天地更加辽远。西望，包钢‘绣出结实的臂膀正舒展着鹿城新的传奇，倒和这里的白塔古今嵌合、交相辉映。微风和经幡说着什么，敖包上浑圆的石头露出微笑，静静地端详着这一切。三、五个骑行汉子，在殿前广场大杨树下纳着凉，估计这是归途中的小憩，而我们的旅程刚刚开始。”昆河流域文明的枝丫很多，作者一开场便让我们看到古老的庙宇和现代的工厂，白塔、经幡、敖包与骑行的汉子“同框”，在古今相谐、动静结合之中把显著的地域特色呈现在读者面前，昆河流域就像一幅幅流动的风景画，让人在作者的笔下感受别具特色的异域风情。

很多时候，作者的发现蕴藏于探寻的细节之中，从修葺一新的召庙，到大殿门首喇嘛师父，还有诵经的声浪，精美而又恢宏的壁画，大殿后的小黄庙里善男信女虔诚的祈拜，这是一个古老民族的心灵家园和精神密码，也是民风民俗的标志。作者的精明之处就在于，这里没有用过多的笔墨去渲染昆河的山水风光，而是利用这些昆河的文化符号，调动内心深处对昆河之畔文化遗迹的几多负重、几多情怀，发出了作者心灵与之撞击的铎铎回声。请再读这段描述：“昆河两岸，乃至阴山深处，散落着很多战国、秦、汉、北魏等时期的古城，如麻池古城、孟家梁古城、燕家梁古城、冯湾古城、昆都仑沟障城、怀朔古城、梅令山古城……设关隘、必值守，欲值守、定作息，有作息、须生活，从眼前的汉古城到延安的三五九旅，保家卫国、屯垦戍边，自古一理，这就是古城的功用吧！……繁华还是落寞、平和还是凶险、丑陋还是美丽，都已深深烙在血脉之中，印在浩如烟海的字里行间。来时路，往而返，但远方的诗，不断召唤着我们去发现历史与命运交错的细节。”这些对昆河流域诗意的描述，将地域文化特色与昆河流域的文明巧妙结合起来，岂不更具艺术的感染力？！

野风，汉古城，手指处：“遥看草色間泛着片片青灰，由疏至密。秋草微黄，各样野花晃动着阳光，起伏的山丘坦裸着无限延伸的臂膀。汉家陵阙，已不止一次经见，此刻，空对苍茫默默无语。”还有先民逐水草而居，昆河两岸先民的生活区域，都通过作者细腻的文字表述，让我们更真切地认识到不一样的昆河。

静静地听他诉说，诉说昆河这千百年来的点点滴滴，或宁静、或喧闹、或婉约、或大气。巍子透过这些地域文化的缩影，伴随着对生活的热爱，对生命意义的思考，借助深沉而幽婉的“吟唱”，散发出文章无法遮掩的光彩。也许浪漫安详是一种爱的气息，又或者高贵浮华是一种时光格调，但历史的沧桑感总会给人更多、更珍贵的回忆，也许那是欣慰的，也许那是苦涩的。当我们行走在苍茫大地之上，驻足于高山河流之旁，可能就是那一瞬间欣慰、苦涩后的回望，忽然懂得了那些流转千年的文化韵味。

仔细琢磨，散文《昆河溯源》在行文上无不打上作者寻找中华民族质朴而又沉郁的性格底色显现在地域文化的思想脉络，巍子试图通过用浓烈的乡土情结让地域文化成为自己心灵意义上的一座精神坐标，在时空里发酵，同时，他也一直在尝试以发掘民风民俗为契机，探索别具特色的地域文化，发现生活和历史交错的细节之美，这对于一个作家来说特别值得肯定。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衷心希望作者在不断探索、发现和记录地域文化这条路上越走越宽、越远，并有新的突破。

（姚国禄，笔名雅丹，河南正阳县人，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驻马店市政协委员、正阳县作协副主席，在全国、省、市获各类文学奖项70余次，多篇散文作品收入全国中学生阅读教材、高中暑假作业、高考复习阅读训练试题、大学专升本考试题。著有诗集《临街的窗口》《穿越大地的箫声》，散文集《月光下的村庄》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