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文|赵安之
我是一个小镇青年,曲折辗转,不过只为谋生。不经意间写了一篇博士致谢《可怜无数山》,有幸得到广大网友的关注,实属始料未及。谢谢你们让我感动不已,感恩人间有爱、人间值得。
隔着屏幕,很多朋友热泪盈眶,他们说从我身上看到了“追梦人在闪光”“奋斗者的样子”“卑微到尘埃里也要开出花朵”。我知道,这不只是我,这是我们每一个人的样子。我们都在奔跑的路上,都有不凡的经历,都很了不起。我们不惧千山万重,不负岁月峥嵘,这是所有追梦人的满腔赤诚。
每到毕业季,总会有人问:“什么样的工作岗位才能匹配才华、安放灵魂?”我自然给不出答案,但我愿意与大家分享一段自己的工作经历。
2012年,我阴差阳错地来到甘肃省镇原县的贫困村担任第一书记、党支部书记、村合作社理事长。当时的我还是一个只有24岁的青涩少年,不了解自己,更不了解社会,怀揣着很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来到这个村庄,决心以青春奔赴万丈理想。
在那里,村干部每人一辆摩托车,经常要翻山越岭,还得不怕农户家里的狗。我因骑摩托车的技术欠佳,只好买了一辆自行车,每天来回20里山路。山区地广人稀,老百姓居住分散,加之那时交通不便、通信不畅,公共服务极为欠缺。村里没有食堂和商店,早上从镇里出发前,要带够全天的干粮。有一次,我因为走得太远,后来脚力不济,没能在天黑前赶下山,一路靠捡山上的酸枣充饥,通过山羊的粪便和足迹辨明路径,最终才摸下山来。
然而,真正的困难并不止于这些表象。如何才能当好第一书记,有没有一些可供参考的经验模式呢?在当年的大学课堂上,很少会开设诸如基层干部素养、村庄治理之类的课程。上任之前,我基本没有在书本上学到过相关的职业知识。另外,在我任职的村,团队成员不足20人,其中一名小组长读过高中,两名小组长当过兵,算是团队中除了我,文化程度最高的3个人了。在这些现实条件下,如何运用书本理论并结合本土实际来高效地推进工作,蹚出一条路来,供后来者参考?
3年任期里,我白天到村里开展工作,晚上查阅文献资料,工作之余共写下50多万字的日记,卸任时整理出版了论文集《祁村奋斗—一个村支书的中国梦》,对“如何当好第一书记”这一问题,进行了最初的回答。后经《中国青年报》《法制日报》等媒体报道,进入人们的视野。当年没有导师指导、没有项目资助,一个人、一支笔,不忘初心、不负岁月,每一个精疲力竭的夜晚都是烙印在少年心中的不朽痕迹。我在该书的前言中莽撞地写道:“如果说这是一场试验与奋斗,那么这本用激情和勇气写成的书将是铁血与峥嵘的见证。”
2015年卸任后,我重返校园学习法学和经济学。2018年来到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这座“中国哲学社会科学研究的最高殿堂”,系统地接受农业经济学专业的学术训练。读硕士、博士的7年时间,是对3年基层实践的全面反思。在导师张晓山先生的指导下,我发表了一些论文,多是对当年工作中遇到的精准扶贫、农村金融、农业保险、基层债务、村民自治、乡村司法等专题的提炼和升华。
中国社会科学院大学的学生要高擎“人文之光”,将理论与实践结合,“把论文写在祖国大地上”。因此,作为最早一批下派的第一书记,这些年我一直在试图更好地回答10年前的那个问题:如何才能当好第一书记?我努力为更多到村任职的第一书记、基层干部提供有参考价值的经验范式。最近,我正在着手写《祁村十年》,对这场以3年为周期的“蹲点式”田野实践、以7年为周期的“反刍式”追踪思考,进行总结。
过去的10年时间,我就干了这一件事。任凭四季枯荣,依然迎风歌唱。诗酒趁年华,悲也从容,歌也从容。
最近,很多网友问我:“假如时光倒流,会不会再去基层?”作为时代洪流中的一粒沙,渺小如我,庆幸曾经在乡村一线奋战,乘风踏浪,有梦,有锋芒。如果没有这段经历,我可能还会有别的收获,但一定不会是今天这番模样。
谁说站在光里才算英雄,谁说污泥满身不算英雄。在这临别之际,我要为亲爱的同学们送上毕业赠言:人生最重要的或许不仅是所在的位置,还应该是所朝的方向。只要心中有光,一生向阳,在广阔天地间,随着万物生长,哪怕今天我们一身雨雪风霜,不论将要去往何方,我们都将勇敢登场,朝着星辰大海的方向。
漫漫征程中,山再高,人为峰。只要我们不停下攀登的脚步,就会不断刷新人生的高度。在对的事情上,持之以恒地投入心血和精力,几年、十几年、几十年如一日,不求速效,那么,慢就是快,小就是大,不确定就是最确信。同学们,愿我们舞步轻盈,在多年以后,都活成自己的传说,不闪耀,不退场。
不管命运把我们安排在什么样的角落里,我们都能竭尽所能地发出光和热,扬起风帆。哪怕是以最褴褛的衣衫,以最卑微的梦想。
最后,感谢母校,感恩师长,祝福同学们。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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