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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会潮流比努力还重要——专访何飞鹏

时间:2024-05-04

文_本刊特约记者 艾国永

何飞鹏,台湾最大的出版机构城邦出版集团的创始人,同时也是多家大陆媒体的专栏作家及职场畅销书《自慢》系列的作者。城邦出版集团拥有《商业周刊》《电脑家庭》等数十种杂志,覆盖财经、网络、女性、计算机、理财等多个领域;每年出版1000多种书,在台湾,平均每人每年都会购买一种以上城邦集团出版的图书或者杂志。

一名优秀的财经记者,往上爬,是经济部主任,再继续攀登,可能是报社的副总编辑、总编辑、社长——不过,何飞鹏没有沿着这条可以预见的人生轨道跑下去。

告别记者生涯,34岁的何飞鹏在创业之河中泳姿难看,手脚笨拙,几度处于行将溺毙的状态。挫折一个接着一个,他在呛水中学会了游泳,最终打造出台湾最大的出版集团——城邦出版集团。

然而,这位创业者突然又将企业卖掉,重回打工者的行列。

家世:冒险的父亲,吃苦的母亲

抗战期间,何父从台湾西渡大陆经商,南京附近的溧水县全县的柴米油盐等生活必需品,悉数由他供应。财富迅速累积,家有奔驰汽车,保镖、佣人无数。

1945年,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国民政府接收南京,何父带领家人准备从南京下关码头乘船回台湾。5路人马闻风而动,计划半路打劫,提前获悉的何家人在深更半夜提前上船,逃过了一劫,但满载积蓄的车队却被抢夺一空。

回到台湾的何父,利用先前汇至的少量款项,先后做过五金行、货运行和出租车等生意,然而,从前的滚滚财运再也没有光临,创业屡次失败,家财渐空。

家人口中何父的不屈不挠的创业精神,引起了何飞鹏的共鸣。很多年之后,事业有成的何飞鹏在书中写道:“我终于知晓,原来我的创业精神来自父亲,我的身上流着冒险的血液。”

何父苦于养家糊口,白天当公交车司机,晚上给高档小区当保安。一天,小区发生窃案,被要求限期破案的警察妄图栽赃何父,何父为证清白,自缢于小区的一棵大树上。

“贫贱夫妻百事哀”,何况要抚养8个孩子的孀居的何母。何飞鹏记得,小时候妈妈常常跟他说,这世界很公平,上半生她过了最奢华的少奶奶生活,现在的艰难困苦是应该的。

同样地,后来创业中的何飞鹏,面对与母亲相似的艰难环境,同样做到了绝不后退,勇于承担。

起步:优秀的员工,糟糕的老板

1978年,26岁的何飞鹏进入台湾《工商时报》工作,仅仅两个月,就成了该报的大牌记者。之后,又跳槽到台湾第一大报《中国时报》当记者,后被提拔为财经新闻主管。

以《中国时报》的影响力,升为主管的何飞鹏成为全台湾企业公关的对象,觥筹交错的应酬日复一日。优厚的薪酬,受人尊敬的社会地位,足以令很多人沉醉迷恋、不可自拔——尤其对一个出身贫寒的子弟来说。

回忆起往事,何飞鹏认为:“这真是消磨志气的舒服日子,所幸在34岁时我做了明智的抉择,离开舒适圈,走向创业之路。”

1987年6月,何飞鹏与友人詹宏志等筹集了1200万元新台币,创办《商业周刊》,当年11月,第一期上市。创业中的何飞鹏每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常常是忙到清晨,买了早点回家,吃了上床睡觉。

辛苦了一年,结果投资人的钱赔得一干二净。找股东增资1200万元,第二年,又赔了个精光。第三次增资时,被迫引进新股东,因为许多老股东对杂志的前景已经不抱期许。这笔钱又在创刊的第三年年底全打了水漂,盈利依然遥不可及。

在团队内部,几个副总编辑互不买账,明争暗斗,过多的精力花费在业务之外;由于缺乏人才保护机制,创刊时加入的菜鸟记者在攒够经验值之后,陆续被其他媒体挖走。

为了赚钱贴补,何飞鹏想了很多招,比方帮其他企业编辑刊物,帮公司组织公关活动,帮电视台做财经节目……亏空太大,这些微薄的收益,无异于杯水车薪。

计划再增资2400万元,但没有投资人愿意支持这项计划,《商业周刊》走到了濒临停刊的危急时刻。

成熟:可悯的坚持,可喜的转机

增资无望,如何才能自救?何飞鹏陷入了长久的思索。

“什么是笨?就是老是用同样的方法做事,却期待会有不同的结果。”听闻老友聊天时无意中说出的这句话,何飞鹏犹如醍醐灌顶。

何飞鹏检讨自己数年来创办《商业周刊》的经历:每一次困顿之时,想到的就是融资,并没有针对企业的问题做出相应的调整,却每年都在期待杂志脱困,迈入光明之境,这不是笨又是什么?

何飞鹏首先放弃了增资计划,然后厉行节约,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将开支降到最低。针对市场传言《商业周刊》随时会倒闭,他诚恳地向广告客户解释,企业面临困难,但有信心、有决心撑下去,终于赢得了广告客户的同情,撤走的广告又回来了,与此同时,他广开思路,出版畅销书,快速赚钱。

何飞鹏使出浑身解数,控成本、增收入,即便如此,杂志的运营仍然处在极不健康的状态之中,同学、亲友都成了借钱的对象,杂志最高负债达数千万元。

有一次,公司差100万元资金,已经保证再不向妻子开口借钱的何飞鹏,无路可走,只得又一次向妻子伸手。何飞鹏记忆犹新的场景是,他将车子开到妻子的办公地点。她在走廊下等他,手上捧着一个牛皮纸袋。等他将车窗摇下,妻子将纸袋丢进车里,一语不发,转身就走。何飞鹏静静地在车里坐了10分钟。

在最困难的时候,他还向地下钱庄借过高利贷,月息4分(100万元一个月利息即达4万)。“不论创业再怎么辛苦,绝对不可以向地下钱庄借钱,因为地下钱庄大多数是黑道,一般小老百姓与黑道打交道,绝对尸骨无存!”何飞鹏事后总结。

1994年,何飞鹏创业的第8年,一本畅销书彻底改变了何飞鹏的命运,也彻底改变了《商业周刊》的命运。

这本《商业周刊》出版的书,4个月内卖出近30万册,赚了近3000万元新台币。

加上对商业杂志的操作已经掌握了规律,何飞鹏如临深渊、如履薄冰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超越:昨日的老板,今日的员工

借助这本畅销书的东风,《商业周刊》发展势头迅猛,在江湖上确立了自己的地位。

在1995年的一次面试中,何飞鹏获得这样的信息:IT市场已经初具规模,一股全民学习计算机的浪潮即将来临。

一位来自IT杂志的面试者,引起了何飞鹏的注意。而后,这位《商业周刊》的面试者,成了何飞鹏筹办的计算机杂志的最早加盟者。

詹宏志曾与何飞鹏一起创办《商业周刊》,不过在中途退出,此时在家门上挂了牌子,写着“退休”字样,安心在家里读书、编书。

何飞鹏上门问詹宏志:“我想办一本给大众看的计算机学习杂志,想听听你的意见。”

詹宏志回答:“立即去办,一分钟都不要等!”

詹宏志后来受邀成为PC home杂志发行人兼总经理。詹宏志是个很有想法,又很有控制力的人,不喜欢外人干预他的工作,何飞鹏当起了甩手掌柜。第一期杂志第一次印刷5万册,3天售罄,加印后卖到15万册,破了台湾杂志的单期销售纪录。巨大的发行量带来了非常好的经济效益,广告每一季都在涨价。以这本杂志为依托,“计算机家庭杂志集团”应运而生,前后创办超过20本计算机刊物。

同样是1995年,何飞鹏融资成功,城邦出版公司新鲜出炉——这是由3家小出版社合并而成的,后来陆续创立了20多家出版社,成为台湾第一大出版集团。对城邦出版集团,何飞鹏所费心血甚多。

2001年,城邦出版集团、计算机家庭出版集团被李嘉诚旗下的香港TOM集团以25亿元新台币并购。老板何飞鹏,又变成了“打工仔”何飞鹏。

这中间,会有怎样的落差?

“我的工作舞台变大了。”并购之后,任职城邦出版集团CEO的何飞鹏说。他认为,一个企业属于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让它发挥出更好的社会功能。他认定,被并购“是一个很好的决定”。

领悟:慢慢思考,慢慢做事

何飞鹏被大陆人熟知,不仅因为他是台湾最大的出版集团城邦出版集团的前老板、现任CEO,还因为他是《第一财经周刊》等大陆媒体的专栏作家、风行大陆的职场畅销书《自慢》系列的作者。

在成为公司高管之后,很多人放弃了写作,何飞鹏依然笔耕不辍。“写作是我的本业,管理当然也不是副业,这两个应该是并重的,我都不会放弃。”他喜欢在清晨五六点钟写稿,写完稿子再去上班,“现在平均一个月要写将近1万字”。

2007年,《自慢》系列第一本在台湾出版,成为当年的经管类图书销售冠军。办企业、写专栏、出书,何飞鹏在台湾成为了知名人物。

谈及成名后对自己的影响,何飞鹏对本刊记者说:“因为是公众人物,你会受到很多制约,比如你的穿着、你的言谈。”他讲了一件趣事,“有一次,我跟我太太去买菜,正想跟摊贩砍价,结果摊贩说,何先生,你的专栏写得真好。我就不好意思讲价了,赶快买了就走。”

《自慢》系列目前出到了第四本,在书中,何飞鹏并不讳言他在创业时的那些惨痛的经历,也愿意与读者共同分享那些宝贵的经验。

他曾总结出创业成功的三个关键要素,有志创业的人士可以参考:第一,创业者的人品要够好;第二,生意模式要符合时代潮流,大众要有此需求,何飞鹏曾说“体会潮流变动,比自己努力埋头工作还重要”;其三,要掌握资金、团队、技术等其他因素。

“自慢”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在何飞鹏的“官方解释”中,“自慢”是个日语词,形容自己最拿手、最有把握、最擅长的事。然而,在何飞鹏的书中,多次阐述了“自慢”具有“减速”、“笃静守深”等含义,“自慢”,就变成了“让自己慢下来”的意思了。

在这样一个高速发展的时代,我们常常说,我们走得太快,把自己的思想丢了、把自己的灵魂丢了、把中国的刹车板丢了……我们还说,我们走得太快,忘记了为何而出发……那就让自己慢一点吧。

自慢,是创业观,更是人生观。

要跟盗版共存

《读者·原创版》:你觉得大陆和台湾的出版行业差别在什么地方?

何飞鹏:大陆出版市场非常大,行业规模也比台湾大多了。近两三年,大陆的出版界跟国际的联系也很多。一些小类型的出版物,在台湾是不会有的,但因为大陆市场规模大,反倒可以容纳。我想,这就是台湾跟大陆市场存在的差别吧。

《读者·原创版》:在人员方面呢,双方差别大吗?

何飞鹏:我觉得差别并不大。大陆从业人员工作的弹性很大,可能因为大陆这方面的规范较少,但灵活度也比台湾大得多。

《读者·原创版》:大陆方面有一些不太好的弊端,比如瞒报书的印数。你有没有这方面的担心呢?

何飞鹏:这是社会进步过程中必然会出现的阶段。现在大陆还有非常多不规范的事情,但是它也会逐渐往规范的大路上迈进。如果要来这里发展的话,就要跟盗版共存,要跟这些不规范的事情共生,适应它、谅解它,否则的话,就不能做事了。

《读者·原创版》:你的书在大陆销量如何?

何飞鹏:听说卖得还不错,应该有10多万册了。

《读者·原创版》:你的专栏在台湾很受欢迎吧?

何飞鹏:应该是最受欢迎的专栏之一吧。我们的《商业周刊》是台湾最大的杂志吧,所以在市场上的“能见度”是非常高的,许多人因此认识我。

卖掉公司,我的舞台变得更大

《读者·原创版》:你是财经记者出身,在所有记者当中,财经记者是不是距离创业最近的?

何飞鹏:财经记者容易了解商业运作,但不代表他离创业或成功很近。因为创业更重要的因素是,有没有创业的天分跟素质。是否适合创业,取决于你的个性跟创业的要求是否匹配。

《读者·原创版》:你并非一出道就马到成功,遇到挫折时,心里怎么想?

何飞鹏:我难免会想到不要做了,也难免会想为什么老天这么不公平,我这么努力怎么还让我遇到挫折呢?我也会觉得奇怪,我已经准备得如此充分,居然还会出现完全没料想到的事情?这些都是很容易产生的情绪,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能够面对这些挫折,然后去解决。

《读者·原创版》:您把一家公司发展为一个集团,可谓费尽心血,但最后你把它卖了,做出这个决定,你花了多长时间?

何飞鹏:决定时间并没有很长。

《读者·原创版》:那你就不再是老板了,而是一个打工者,这中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何飞鹏:但是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当家做主”这件事情完全没变,我跟过去做一样的工作,担任跟过去完全一样的角色——当然这个角色在功能上受到一些制约,可是我的工作舞台变大了。这就是当年为什么我们很容易做出这个决定——这是一个很好的决定,发挥这家公司的社会功能,比拥有它更重要。

2030年进入数字出版时代

《读者·原创版》:传统的出版行业,因为数字技术的发展,受到很大的影响。你怎么看待数字技术对出版行业的影响?

何飞鹏:长远来看,数字出版一定势不可当。今年出生的这些婴儿,七八年以后开始看书,他们更多的机会看数字出版物。所以,我认为他们不会像我们这样留恋纸质书籍。那个时候,纸质出版业会遇到很大的困难,所以,现在就应该进行相应的布局,要做好迎接“数字原住民”统治这个世界的时代。

“数字原住民”什么时候统治世界?我认为大概是20年左右。在我看来,2000年左右出生的孩子,会习惯网络生活,适应数字化阅读,而20岁到30岁的人是整个出版市场的消费主体,因而等到2030年,出版行业绝对会以数字出版为主。作为出版工作者,你就得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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