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陈旭明
河边矗着五堆卵石,均不高,远远看去,像北方原野上的麦秸垛。
我是在桥上散步回家时发现它们的。
我喜欢捡石头。闲暇时,我常来到资江边的河滩、砂石场,翻翻捡捡一番。带回的石头,有的搁置家里,有的摆放在办公室。我深信人与石的相遇,是物有其缘,如同天赐。就像灵感与诗歌一般。
藏石之乐,就在如此吧。
这是七月初的一天。尽管天气炎热,我决定去卵石堆瞧一瞧,反正闲也是闲着。说不定,还有意外的收获哩!
走下桥,我到堤边一家杂货店买矿泉水。堤后林木扶疏,一只黄狗睁大警惕双眼,逡巡其间,守家护院。我捡起一只扔在菜园外的纤维袋,洗净黄泥、草屑。黄狗认为我是歹人吧,瞪视着我,极负责任地冲我吠叫着。老板娘厉声喝止黄狗。她的男人探头出来,问:“谁?”老板娘瞄瞄手提纤维袋的我,答:“上回那个收购蛇的贩子来买矿泉水。”
我不禁莞尔。奇石收藏,那可是风雅之举呐。吾虽票友,以打酱油为乐,但竟成了人家眼里的“蛇贩子”?
步行一公里路程,抵达目标。踩在石堆上,低头一看,由于天气与日照的原因,堆积在水面的卵石有些发白,而水底的石头长有苔藓,毛茸茸的。我来到浅处,首先往石堆上泼水,渐渐地,一些石头在河水浸润下,慢慢显现出了自身的底色、图案,我急忙爬上去,边看边选。我把选中的石头全部放到草地上。捡完第一轮,我扒开上面的石头,让底下的露出庐山真面目,便于挑捡,石头不满似的见我就躲,哗啦啦,集体制造了一次微型雪崩,将我的双脚卡在石阵中——抱歉!是我的唐突造访,打破了你们的寂静和沉默。我举起一块有着贯通洞眼的小石头,目光透过洞眼望去,它们,仿佛一朵朵凝结的时光,或坚硬,或锋利。
这轮初选,来不及细究,入眼就成。
水,很快被晒干了,又是一片枯燥的白色,我重新去泼水,接着选石。如是往复再三,人,早已气喘吁吁,大汗淋漓。
脸庞,更像被炭火烤过。
该歇歇了。我喝口水,坐在树荫下,赤脚伸进水里,河水一波波地涌来,有意想不到的清凉,身体一阵轻盈。尽管,T恤衫上干透的汗迹结出了泛白的盐霜。
那时候,十年禁渔计划还没正式启动。江上时有木筏子出没,船头有鸬鹚,渔人在划桨。
有只鹭鸶掠过水面,轻盈如一枚从绝句里逸出的文字。
江面空阔,可以涵纳万世的寂寞和喧哗。
石头,将岁月凝定,而哗哗的水花,把光阴揉碎。这一静一动,如此契合,令人神思悠远,讷讷无言,如同发呆——有些发呆,是心灵的一次飞翔。
我捡了大约二十块石头,它们大小、轻重不一,有的以形状取胜,有的以图案见长。经过仔细摩挲、打量,最后,我仅选中了七块石头。舍亦是得——我享受到了在创作中,按下删除键,把赘余的文字一扫而尽的畅快。
飞翔,千万不能负重。
我把七塊石头放进纤维袋。最让我喜爱的那块,形似狗头,整体呈蓝色,石身分布黄色纹络,更奇的是,它天生一个由大到小的洞眼,大处如花生,小处若黄豆。
回家时路过杂货店,黄狗仍蹲伏树下。我举起狗头石朝它扬扬,这家伙满脸鄙夷地吠叫着,像在嘲讽:水货!
我明白,它针对的对象,不是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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