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成仁明
装在邮袋里的报纸,要先用剪刀剪下标签,然后,倒出。
需要一双有温度的手抚摸。开始,邮递员是慌乱的,平复心绪之后,才开始一张张地分类,折叠。每次分类,手上沾染着还没有完全散失工厂气息的油墨。
躺在邮递员的略显陈旧的邮包,分散到渴望有星光的人手中。
练习折报,练习物体发声。练习记住门牌号,记住微笑的脸。
练习走直路,找到只有鸟造访的路,练习发声体中粗糙的喘息,练习一种光的摩擦。
你的信穿过大半祖国的河山,最后,它在邮递员的包裹里暂时休息。
邮递员没有鸟的翅膀。
他在练习自行车的两个轮子如何保持平衡。
自行车单薄的骨架如同薄暮中他的骨架。
你不要试图改变或拒绝。
他一直在羽化飞行的羽毛。
他们利用雨季的雨滴,一滴滴地接在水缸,低于水平面的水池。
核桃树裸露出粗臂般的根节,像裸露出骨节的贫困老人。
邮递员有次不小心饮用了他们的水,就拉肚子,以后,总是小心地跟他们要烧开的水。
花椒树手臂般粗细,种在石头与石头的缝隙,玉米也种在石块与石块之间。
他们小心地利用着可以栽种哪怕一小点植物种子的土地。
母亲患有肺气肿,她最喜欢在阳光下。
阳光,就像用于济渡生命的药。
我的自行车的两个轮子已经掌握了平衡。
母亲靠阳光接济生命的方式,不会太久。
“你试图和一个邮递员交换过体内互缺的体温吗?”
二零零六年六月,阳光变得少言寡语,它失去了一位多么热爱它的老太太。
在山村,他的内心的火焰寂灭了吗?
太阳照常升腾,变成热烈的向往生活的激情。
有一天,所长说,他们在争吵。你把汇款单送错了。
我来到苗岭山村,看到两户正在吵架的人家,我说,“大妈,我肚子饿了。让我吃点饭。”骑了十几公里的自行车,确实让我消耗体力。
她炒了几个土鸡蛋,还用蒜叶炒了肉片。真香!
最后,我跟大妈要回来了汇款单里的钱,交还给了另外一家。
他们笑着迎送我。
路由泥巴路變成沙子路,变塘石路,农家的房子由泥土墙变为烧红的砖墙,没有硬化的地面也多了许多水泥沙石硬化的地面。
我的两个轮子的自行车也在风雨中飘了两年多。
我买了一辆二手的摩托车。
他们在修路时,用力地帮助我推动摩托车。
有力的手臂伸展开来,像大山之上的推送器。
报纸挤压着我的脸。微薄的薪水,无力改变歪斜的墙体。
邮递员是风中一颗受孕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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