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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云及其它(组章)

时间:2024-05-04

杨 东(北京)

观 云

有人在河谷仰望。一个浪漫的种植者,把云种在山巅。

看不见种植者的身影。谁在反复练习播种,耕耘,收获?

其实,在想象与现实之间,我们注重的是表象的果子,谁在乎事物漫长或迅速幻化的过程?

云自眼底,灵动飘逸,包容天地。还有什么别的事物,正在此刻一道缓慢生长?

我始终相信,变幻的天气如同长葱茏的云,又恰似一个人逶迤的心绪,一切都与生活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譬如此刻,我有着突然闲适下来了无牵挂的迷茫与混沌,像高原反应带来的预料之中小小的惶惑。

而现实是,阳光仅仅在云朵碎裂的间隙才有所照耀,生活中总有欢愉在夹缝里探出头。失望之后突然出现的惊喜才是最值得珍念的光耀。

一位果农,突然抬头看着天空,他青葱的果园里最后一粒浆果,刚刚被一只飞鸟啄破,带走。

更多的云,被鸟影带动,开始缭绕山巅。一座大山被拥抱在云的怀里,漂浮,沉落。

天空铮亮,一片蔚然,高不可攀。

看上去,犹如我身处无声的山谷,而心底恰有愈加辽阔的波澜。

风不兴

云影安详,苍野岑寂。

风不起,浪不涌,群山缄默。

枝条轻垂,叶冠浓密。

风不吹,人面已掩落那些匆忙的桃花,李花,杏花,惟有不败的野花在寂静的山冈升腾。

微风,大风,狂风。清风,和风,暴风。此刻全都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掌握,它们全都保持了前所未有的宁静。

而它们,是否在某座偏隅的庙宇,集体面壁,转经,诵佛?

我小心地攥紧自己,控制欲念,让内心一再拧紧平静安详的发条。身体里的山川,草木,关闭了流水深处的琴声,任漫漶的回忆的根须在石缝间排挞,不问来由,不爱不恨,无悲无喜。

而端坐于虚空的神,并不关注这个季节的风,是否与往日一样动荡。

他缓缓闭上了众生仰望的眼睛——

是的,此刻,他只想取回他曾经掀起过的那些多余的激情。

望 雪

露出峥嵘的,恰是你最渴望的那部分。

无声无息,只现形色。且不问它何以苍茫。

六月有雪。其实是山峰背阴处尚未融化的一小部分,像是某种被珍念的种籽,习惯被云遮蔽,被阳光忽略,在暗处留守纯粹。

只在有时候,突然在阳光的照耀下,在一片青葱的山脉亮出它孤单的曲线。

我不后悔等候一个清晨,一如不后悔对万物的辨识,知之愈广,识之愈微。而此刻的眼眸深处,仅有一封等待开启的锦书,上面只写了我如何抵达中年的庙宇,暮年的荒丘。

我且陪着沉默的山丘,向那仅存的雪线,肃然自省,躬身行礼,一任雪的纹身古老,一任雪的骨头苍茫。

是的,我只相信:

残雪有什么样的颜色,我就有什么样的光芒。积雪有什么样的声音,我就有什么样的轰鸣。

大地的骨头

神提着最高的山峰,登上天梯。

这夜晚唯一的烽火,白日独有的花蕊。

还有一些山脉,引体向上,却仿佛在摇晃,在眷顾——越高远,越渺茫,越孤寂。

更多的山峦匍匐着。这连绵的烟火,花朵的经脉,如此接近尘事,接近草木,接近稀薄的爱和凋零的恩仇。

四面都是群山啊!这大地起伏不绝的骨头。

一株野草,和我一样,正在细微的骨隙间倔强地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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