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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灵的诗性与微妙的表达——伊萍现代灵魂诗新作解析

时间:2024-05-04

王钻清

空灵的诗性与微妙的表达
——伊萍现代灵魂诗新作解析

王钻清

女诗人伊萍没有产生“诗歌事件”,没有进入“诗歌江湖”的圈子,也没有“特殊身份”作标签;她以天赋诗人的自由、独立、诗性感觉等特质,以女人的敏感内心和灵性语言,在诗的王国里“结构诗歌”,或者说完成她的诗歌结构,于是她的诗就成了;而且仿佛诗魔上身,她在某一时段创作诗歌处于癫狂的魔性状态——那一首首诗横空出世,这是诗人难得的创作佳境。近年来,我观察这位诗人的成长,感到伊萍有诗人的担当,她的诗来的有灵感,呈现了个体的微妙情感和个人的生命体征,好读又耐读。

一、诗人的担当与自觉前行

诗人的担当是作者提供的文本承载着人类记忆,传播爱与智慧,透出诗美的意味,交响人与自然的声音;或者说诗人的担当就是写出好诗,诗歌创作可以很个人化,甚至可以卸掉很多教义,但是诗歌比任何一种文学体裁更讲究审美和想象,有诗歌自身的诗意或诗性这一本质特征。诗人伊萍的新作体现了这一点,比如她的诗作《渡口》、《等一个人的河流》、《子夜的风》等。诗人把在海边或江边或田园直觉到的乡土经验和诗性元素,组合成有意味的形式,成为内与外交合无间的语感,个人的生命在扩张当中得到了具有人类性或世界性的表现。

再如她的《看海》、《潮涨潮落》、《站在赤裸的危岩上》,让人阅读起来感到诗人的灵感在语言节奏中得到反映,那语调、语速、语气、语态直通读者的感官,接合诗歌里的生命真气,那股气就是诗人原汁原味的“海的女儿”的生命灌注。她的这组现代诗,让我们感到谛听这位女诗人个人化波长的声音,就像打开南风窗所听到的南海浅水湾的涛声或来自远海的南风所发出的浅吟低唱,它既不是“预设”的声音模式,更不是表面的类聚化的“音韵悦耳”,而是人与自然的交流进入天人合一状态的天籁。这些诗篇不只是表现为“文道合一”,还有诗人个人的“气息”,那流畅又灵动的气息貌似随兴,也许是诗人专注地提炼出了她个人化的节奏和口气。总之,那诗人的担当主要表现在她将情绪、境界、思想和声音融为一体,顺应诗本身的要求,通过陌生化的修辞恰到好处地处理她的真经验和真性情,表达她的真语言。

其实文学的本质是反叛。伊萍在这方面也表现了诗人的担当。比如《渡口》等诗写了违反常规语法和心理的艺术感觉,看似不合逻辑,但诗人是在主动为阅读设置障碍,让其关注反常性,停下来去琢磨文本自身。《渡口》采用叙事与抒情结合的言说方式,尽管这是常用的艺术手段,但诗人以诗意的语言避开叙述语言在诗歌中运行的风险,比如“一些绿就染上了你的长发,恣意飞扬/在风里,流动手的呼唤”。这里除了反常规语法之外,更是反常理,不过还在情理之中——诗人从传统文化中来:“春风又绿江南岸”,却以反传统的方式让“绿”染上了“你”的头发,还让“手的呼唤”在风里流动,这是怎样的语言冒险呢?然而诗人的担当正好在这里表现出来——余光中的诗里很有文化味,很博大,但他大都是囿于传统文化。而现代女青年居然能这样反动诗歌传统,让诗意“恣意飞扬”,实在难能可贵。说实话,诗人要感谢上天给她优良的诗性感觉这一天赋;当然也有诗人的文化修养所营养的成份。

还如这首诗接下来写道:“有人在静候/有人在徘徊/谁在下一趟到达,波光潋滟/一面面镜子,晰清琴瑟的音频”。这里由通感将如镜子的河面与“琴瑟的音频”这声音交融,也许诗人为了引起读者联想到这河面上的镜相所透视的人类世相相互映照,所以就将清晰一词倒过来用——“晰清”某种内心世界和外在世界。这样会让读者在此处停顿——将注意力专注于诗本身,或让阅读的视线回返检索后急忙往下垂注。那么,我们顺着看下面诗言所指吧:“水。无法找到它身体的肋骨/船,是渡口的舌头/覆盖水,覆盖语言/一来一回/在上帝抽空的路上,用身体/去运送人间的爱和灵魂”。这里通过通感和隐喻将反常的词语搭配合理化,同时让诗情在语言的流水里或暗涌或明流,而且诗思在跳跃性思维里走向艺术哲学的领地,让立意在诗情与诗思交织过程当中经由诗性的承载,最终让这种诗的语言抵达终点——完成思想的升华。船这条渡口的舌头将人类的生命摆渡,将人类所渴望的真爱托运,还有纯洁或不洁的灵魂超渡并运往渡口的那一边;这是乡土的,也是世界的,因为它写了人类的普遍情感以及接近宗教的某种意味。这使我想到了沈从文的小说《边城》,同样有异曲同工之妙。

从这里不难看出,诗人骨子里有不走寻常路的基因或反叛基因发育旺盛——这也是让诗人能天才地诗性表达的优良品质。从这首诗里发现,诗之所以作为诗就在于它的纯粹诗性和艺术感觉——纯诗,这样催生出一串唯美的形式符号和音符。这里那无声却又是通过诗性表达方式勾引所激发的音乐,可以说是通过作者创造的文本让读者通过联想和共鸣来共同完成的。这里头的意蕴、分行、字词乃至标点在自由组合的状态下经由诗性来结构全诗,进而产生这种纯诗的音乐性和美的氛围。因此,从某种意义上说,诗人要感谢自由与想象这一对天性。当然也有诗人的自觉为诗。

二、空灵释放的诗性和韵味

诗人伊萍的灵感、情感和语感成就她诗歌的空灵,换句话说,她的诗人气质和个人性灵呈现在她的诗中——从她诗歌的语言中就可读出一种语感、一种情绪、一种形态,也就是空灵释放的诗性和韵味,同时让读者从流动的语感之中感到诗歌的美感,触摸诗人生命的节奏。这也许跟这位女诗人生长在江海一体的南方之南的沿海地带有关——常在江海边走,哪有心性和智性不沾带灵气的呢?看看她的《看海》和《子夜的风》吧。《看海》开头写道:“夜的大海苍茫无边/从我的脚下延伸向远古/如梦如谜”诗人通过“我”超越时空——让人感到似乎一个精灵在看海之时进入了梦幻空间,这梦幻空间又仿佛绽放谜一样的直通远古的梦幻空花,这是怎样的极花呢?这种由性灵发出的声音又怎能不以它独有的节奏打动读者呢?这还只是一般性写法,下面叫人没想到的是诗人反常地神来一笔:“如果有破绽/那肯定是白色的浪花/卷起又散落/欲言又止”。大海的浪花在人们通常的人文情怀里是美好的化身,然而诗人就是诗人,以非常人的感觉和诗思道出某种人生的体悟——也许浪花是大海的破绽正如人生并不完美一样,或许随波逐流可以让自己的人生缺憾不显眼,但总有那么一些如白色一样耀眼的浪花道破人生的不足之处。诗人以“那肯定”的语词强调这一人生的感悟。然而诗人又被那“卷起又散落”的浪花所启示,于是跟着浪花一起“欲言又止”,这是怎样的微妙心理呢?这语言的节奏正好合上了看海人的心理节拍及眼前海浪言语的动态。也许诗人在看海的过程当中,发现了属于她自己的那些个别的、隐秘的感觉,这虽然是个人的,但是可与某一群体或人类的心性接合或联通,或者说将个人的语言置于一个时代或世界的语境。接下来瞧瞧:“满天的星星/浩翰如潮/此时/我站在二者之间/竟然手足无措”。诗人的思维跳跃式拓展,从海上跳到了天上,于是用“我”的直觉接合天上人间。看到这里,你会以为诗篇结尾了。可是诗人却蹦出很诗情的话来:“身外的水把我涨高/低头便与你相恋”。好像你看到一个人被仙风托起让身外的海水托起——如梦如幻的情致呀——低头便与你相恋,“你”以虚幻形象进入“我”的视线,“我”似乎只有在梦幻当中与你相恋,或另有言说的意义。这首诗的整体感很强,诗人以留白的方式和跳荡的语言显现着空灵,而且这空灵所释放的多层次信息交融成诗的韵味。

伊萍的诗除了用“情怀”释放之外,还用本我的另类担承来抒怀,这种性灵通过诗的语言外泄时自然有了空灵感。比如《子夜的风》这诗直感很好,想象力超强。诗的开头:“我们约会和交谈,度过了十二点/最后,我们相对坐在春天的夜里/在风之上/一个明亮的东西,在低栅栏外走动”。这里描述的是某种直觉,让读者跟随子夜的风进入某种神秘之境,那明亮的东西诱导我们的视线去发现,去存在,去活动。这里有了一种原生幻觉,坐在春天的夜里的“我们”与它照面了。然而诗并未止,而是让诗歌书写再次进入“次生幻觉”,给产生那么一点“幻性”,给诗意带来更大的张力。于是诗中写道:“树木靠近我,钟摆不慌乱/头上的灯,一半光亮给我,一半光亮给了星星/蜷伏在脚边的猫,眼睛也藏了一丝光/它时不时地睁眼,摄取我的想象”。这里不断变换意象,让天上与人间的幻像带着“我”情爱的隐秘和风生的欲望进入“猫眼”,哇,这是一双什么样的眼睛呢?那“眼睛也藏了一丝光”,这就是诗眼,这诗眼透出空灵迷住读者的心眼。如此能释怀吗?可是诗情以诗性的方式与诗思相约——“有一个我,走出来/像黑暗天空的一颗北斗星”,超越时空的人心竟然在以越轨的方式“走出来”,以一颗北斗星的光芒将人类之爱射穿黑暗的天空,让人们感受到爱的力量,那对抗“子夜的风”所发生的爱情。这使我想到诗人冰心的诗一样的小说《超人》,有异曲同工之妙。

她的空灵还表现在将叙事与抒情有机地结合,或者在诗歌的叙事当中运用陌生化手法和恰当的修辞,制造幻性或弹性,这样来体现诗歌精神,呈现诗歌美感。比如,《我伫立在月光下》有故事,有细节,又有诗的特质和韵律——那语言活络、灵动、轻巧,节奏明快,趣味横生。此诗的结尾写道:“有鱼从水面跃起/弯成另一枚月亮/再潜入水中”。这空灵的诗句令读者的思绪上接天上的月亮,下连水面的鱼儿,这天地之间的“我”与平等的众生和谐相处,原来“人也是自然当中那个自然人”。这种表述方式很艺术,这就是文学的。

三、含混中的诗情与诗思

现代诗,特别是现代灵魂诗有一个特点就是含混。我们知道,当代诗歌的复杂是因为世道的复杂,而且现代人的思想内涵、精神气质、心理活动等复杂又多变,这就需要具有多层次信息的诗句来表现;其实诗歌本来是难读的,因为文学呈现的形式是语言的呈现形式,试想直白的语言有趣味、有情调吗。伊萍的诗总体上看属于现代灵魂诗,一个现代青年在改革开放的今天接受了现代文明的熏陶,一个走向未来又面向世界的现代青年本身就富有现代气息,因而她的诗所建构的世界是现代意义世界。从某种意义说,诗是活出来的。她把她的生命体温、青春气息以及她的汗水、她的血泪融入她的诗中,于是她的诗有了她的生命体征。可以说这样的诗才是活的。

诗人杨炼曾说,一眼能看到底的根本就不是诗。请看看——伊萍的《用爱前行》一诗你能一眼看到底吗?这首诗以“我们”为书写对象,这“我们”分别为你和我,人称所指就是含混的,有意味。还有这诗的旨趣也兴味盎然。“风叠着风,天空叠着天空/与一棵沉默已久的树,对峙”。这是怎样的大环境,又是怎样的心境呢?脚下的路与天路总是面临着“风叠着风,天空叠着天空”的情景,你和我就像“与一棵沉默已久的树,对峙”,这里呈现的似乎是意象大爆炸,混沌的意象叠加出繁复的境界,这不是诗人有意为之,或许是诗人快速并果断捕捉诗性感觉的结果。有经验之谈:“诗歌的质量是由速度和果断性决定。”

在这首诗里还有诗人的真性情、真经验。“有些词语可以溶于水,像碳酸饮料一样/让人迅速饱腹,并可以愉悦心情”。这里所说的词语指什么呢?在整个语境当中其意向若隐若现。下面所写更是隐喻编织的谎言。是的,诗歌是以说谎的方式来表情达意的。“而低头的海,如果没有海鸥的鸣叫和飞翔/就缺少脉动和汹涌澎湃,亦渐空”。这“鸣叫和飞翔”、“脉动和汹涌澎湃”的意向实在是很充分,不用解释,读者就可心领神会,若说破就难以感受那份微妙与神秘,这就要求读者与作者一起完成这首诗。后来,诗人以跳跃性诗句点亮此诗的意趣:“一些开在季节低处的花,表达的欲望最强烈/就像喇叭花,喋喋不休地说出我们的爱情”。写到这里似乎止了,然而“我们”毕竟含混着大千世界中的“我们”,没那么简单就知止,这里的“爱情”也并非仅仅是特定的含义。诗最后坦承:“而万物生灵,靠近或待在我身边/只有你仰脸凝视我,我才有世界和家”。哦,原来诗人从个体的心灵出发,走进了人类的心性,自觉不自觉地翻晒人类那潮湿的心情和温润的向往——我是我,但我是与万物生灵为伍的人类一分子,“你”就是我的世界和家,“众生”与“友好”相处那又是怎样的世界和家呢?人类的普遍情感“爱情和博爱”自然地活在现代人的心田,就像诗的开头所显形的那“棵沉默已久的树”——经过人生经验的磨炼和生命理想的洗礼得以升华再经由诗人心造的理想化世界。我想,新人与旧人对比不难看出——舒婷的《致橡树》那简单的意象组合和旧式情思的简捷表述还能覆盖现代人的天地和心地吗?那个时代的名作还能遮蔽今天的新作吗?

这首诗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象征体”就是“你”。这里的“你”并不是明确所指“这个人或那个人”,这里诗意的“含混”更是意味深长。诗人在其他诗里也有同样的写法。比如《看海》里的“身外的水把我涨高/低头便与你相恋”。这诗中的“你”似人又似物,如此将人与自然的关系微妙表述。更为典型的有如《大桥》一诗。“我经过你/夜深时两次往返/我不知道你的样子/夜色中/我仿佛行走在一个男人的/身体上/抵达我的欲望”。这里的“你”实指大桥,但诗化之后又幻化为“一个男人”。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来解析,这是一种由身体到精神、由自我到本我的诗性表达,这是对人性的尊重,也是对人伦的重视,诗人以说谎者的身份含混地表现某种性心理和微妙的情感,这里虚幻的“你”通过“大桥”这个意象抵达某种性爱的本源和感情沟通的彼岸,较好地完成了“文学是人学”的命题。

她还用很现代的诗性的感觉推动一个个意象在叙事中流动或转换,并且诗意地直抵现代青年的灵魂。比如她的《听风》:“我凝神听风/空无一人的海滩/恍惚你在身后/恍惚你正伸出双手

欲把我抱紧”——幽灵似的“你”好像追风而来,“你拢起我的长发/向海散开”,这“你”好像海风将长发似地情义铺向海面,可是这首诗却“篇终接茫然”(余光中语)——听风倒是听出了内心的隐秘:“在风的回音里/一个动人的秘密/让我颤抖不已”。诗歌将读者带入糊涂之境,又将读者引近可感之意向。或者说诗人深入人的内宇宙,找到接近生活真实的人类感知或人性发现。这就是文学性,也就是“人的文学”和“自由的文学”的生动写照,还表现为诗人的某种“文学的自觉”,也就是以心灵自由的表达来接近深化表达人自身的复杂性那种结果。

伊萍还能用意象拼贴制造整体性语境来呈现新的意境。比如她在《站在赤裸的危岩上》一诗中将一个个具象置入诗性感觉当中内化为有表义功能的意象,那些意象听从诗人的调遣拼装出有语音和语义的话语系统,并呈现灵动、律动、生动的语言风格。“岩石比额头明澈,远映着晨光”。在这种背景下,“人,动物和植物都走在蓝色的天堂“,还”留下血一样的孤独倒在夕阳里“。这是何等的”诡异“。然而,诗人却跳跃性地托出”灵异“的画面——”一间小房,面朝大海/从绝壁中打开一扇窗,让潮起潮落悸动/世界翻天覆地那一刻,咬紧浪花的衣角/顺着曙光的血管,飞进崭新的太阳“。这里一个接一个的意象随着诗性感觉自然地拼贴,并且呈现递进式组合的形态,这种紧张的语态和流畅的气息带着某种含混的意识放射诗意的光芒——让读者感到在“绝壁”一样地严峻和“潮起潮落悸动”的紧张以及“翻天覆地”似地变化着的世界里,可以追寻某种希望之光。她跟《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作者海子一样,是那么孤独却热爱生活和尊重生命;她跟海子不一样,面朝大海,她以自然人的心态和生命意志力旺盛的强者在追寻崭新的太阳,而海子却背离世人独自走向他虚拟的“春暖花开”似的非人间,完成一个超人的境界,并实现另类的终极价值观。

在全民写诗渐热及诗歌乱象丛生的今天,诗人应有真正艺术家的担当。因为新世纪汉语新诗不仅涉及“好与坏的判定”,却更多地涉及到了“是与否的判定”,加上诗歌江湖随着商业气息时好时坏或好坏兼有的状况同时存在。那么,我们看当下新诗作

者的作品,首先要辩识诗的真伪——看它是不是诗;然后看它是不是好诗。在这个诗歌界的大环境中,正在成长中的青年诗人伊萍以现代灵魂诗登上诗坛,受到专业读者和普通读者的喜爱,真是难得。相信她会修正自己,在诗艺上努力探索,在诗路上走远走好,随着中国现代诗精进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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