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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惠安(组章)

时间:2024-05-04

叶逢平

招 魂

一位名叫薯花的女人,举向天空的手指,幽蓝、瘦削,带着白发的盐。

她招魂──

一位渔汉子葬身海底,没有坟墓,甚至不知他的灵魂至今流落何处……

她招魂──

第一次,她站着,眼睑低垂,黄斗笠形影不离;第二次,她依然站着,对襟衫像红漆门或开或闭;第三次,她开始流泪,潮水般的情欲卸下了涨落;第四次,她终于痛哭了,胸乳上的灯塔孤单、变暗;第五次,她下跪,打开内心自己创建的寺庙,诵经。

她招魂──多少爱恨情仇,沙粒一样清晰可数。她招魂──

第六次,她是一个未亡人。一只贝壳倒扣和黄昏下沉,彼此充盈着苍穹的背景──

在海边。在船头。在她的周围,暮色悄悄地,湮没沙滩上遗弃的避孕套和飞机票……

她招魂──

哭 嫁

红薯地里埋葬着她丈夫,姐姐泪水难收。

今天再次穿上嫁衣,不再有月色打造银手镯,不再有阳光漫过金耳环。红薯花,与她的黑头巾,犹如白天和夜晚含住了无垠的忧伤。

十年相守。姐姐,让薯花,更像薯花——

这是公公,一条带鱼不足以掀起二尺风浪;这是婆婆,一根朽木爬满了闪电的裂纹;

这是大女儿,一个书包承载着春天的绿芽;这是小女儿,一口小嘴吸取着早晨的甜蜜。

被姐姐哭倒的墓碑,宛若丈夫从薯地里递上的手臂,支撑着她。

为了四个苦命人嫁给另一个男人。村庄。天空。乡亲们陪着姐姐哭泣,泪水被海水埋了,哭声被唢呐葬了……

记一件事,或写一个女子

蒋美丽,小名亚花,惠安大乍村的一个女子。十年前,她的木匠跟一个女人私奔了。前一年,一个儿子判给她的泥瓦匠,另一个女儿留给她。

有一天,她牵着邻村石头匠亚财的手。

她说:假如我能够像爱着你的影雕一样爱着你……你怎么办?

亚财问:你怎么办?

她答:我还能怎么办,自认倒霉!

此时,我又看到了她身体里倔强的薯花,不信命,在盐堆上忽闪。

命运如此坎坷的人,连盐都哭不出声。

淡水鱼,比较傻

淡水鱼,它们以为风平,浪就可以静了。它们的未来像月亮掉落水之中,怎样捞的故事由猴子去另写版本。

它们的生活只有向飞鸟致敬。没有落叶漂泊的命运,没有树木摇晃的时间,仿佛它们拥有那么多银币那么多蜃景,让咸水鱼羡慕,对恨过的人说出了爱。

要知道,礁石经过大海的培养更加圆滑了一些,它们只是在假装突出自己的低姿态。咸水鱼却对礁石一贯看法没有改变。

一堆堆礁石里藏着多少风浪,多少险恶。

淡水鱼,如井底之蛙。只看天空一角,轻视这个世界,无法理解咸水鱼漏网的侥幸,也不会对梦想寄予太多。

当然,对于垂钓者,……池塘的淡水鱼比较傻。

──它们没有见过多少风浪,你下了香饵,它们就容易上钩。

必须说明我为什么流泪

──必须说明我为什么流泪,因为信封里塞满了故乡的炊烟。

爱着,或者恨着,多少时光,黄斗笠顶也顶不住。“故乡是个老实人,喜欢晒从前的太阳,它贮藏阳光,阴天再拿出暖暖关节”。

——这就是一个事实。故乡的敦厚除了几棵木麻黄,几群海鸥,还有谁能够探测得更多……

木麻黄的叶,仿佛落榜的样子回到故屋,塞满灶膛养活了炊烟。命里的炊烟,不会被风轻易带走,让我想起自己的身世。

我低下头,按住内心的感性和理性,“我们被身体中的海追赶──这是故乡的心跳”。

──必须说明我为什么流泪。在这个异乡夜晚,电视塔高耸着,故乡总是老实的呆在一个地方,命若炊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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