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海男
女人在厨房里,可以消磨时光
是因为要收拾刀的去处。当人类发明了衣柜
仓库,客房,酿酒术,同时也发明了厨房
她的胳膊露在外面,乳房隐形于内部
这是一个创造奇迹的年代
也是一个失忆的时代。我们在此相遇
难以改变我们的命运,那划破地平线的火烛
是我们的宗教。灰白的又是什么
整个冬季,都没有一场完美的恋爱
谈不上快乐,也没有沮丧到变成灰烬的时刻
我写下的幻想,总会有麦浪在摇曳
你在另一边,玩着泥土,正专心的
期待一朵花从泥土中长出来
许多时候,我们已经很美了,花朵仍然是偶像
于是,我来了。我提着一桶水
一只刚买来的红色塑料桶中的自来水
我发现了许多植物都需要水。我自己
看上去比植物们都更渴望着水源地
当我想说话而又哽咽时
我那么快地想奔向远方雪山下的水源地
现在,我去浇花。我必须让花绽放
才能出门,去看不见尽头的地方
寻找到我丢失的草帽。那顶草帽
应该是在向日葵下消失的
也可能是放在了高铁货架上。失去了
那顶草帽,我还会寻找到水源地
草帽和水源地之间有太长的路
如果我像一只鸟,很快会在两者间落下脚
利用飞行器航拍,是最省心的事情
但我仍然选择了虚拟现实的路线
去想象一个人比想念一个人更梦幻
就像在航拍器中看大地有垃圾桶
也有枝条零乱地往天空上面生长
记录真实的现场也会拍到一场美丽的大雾
也可以这样设计自己的生活
让一场梦进入迷雾中会产生出惊心动魄
首先要让自己进入游戏的功能
你才知道天窗是可以打开的,灰尘是可以
洗干净的,草是有香味的。人可以一次次的
跟自己的影子在一起生活。这比浮光掠影
更长久,用写下的诗歌去擦干净水笼头
擦干净玻璃窗。重见星月的时刻又将升起
夜深了,就困。走进浴室,白天过去
暗恋的痕迹沿着水蒸气仿佛寻找到了慢火车
我羞涩地抬起头来,刹那间,列车停靠小镇
满车厢的陌生人都带来了青春和出走的热浪
那一年我十八岁。此刻,我在水雾中现出原形
原来我是真实的一座孤岛啊,海风扑向我
钥匙链在水浪中发出银色的光亮。打开门
尘屑又落地了,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我不再寻找意义,这就是我走出浴室后的
答案。我躺下来,又触抚到了新疆棉
每夜,只有在棉花被里我才能让锁骨
成为身体的一部分。夜幕下,钻进新疆棉
仿佛又去了云絮深处。我不再联系
焦虑者的名片,今夜我将彻底在瀚海中失联
窗帘上为什么形成了皱褶
在我激荡的身体里,乌云消失了
太阳一点点的,犹如蚕豆花开放
房间里顿时亮了起来。喊出我名字的
不仅有母亲的声音。还有诗歌的韵律
我随这不倦的韵律让灵魂摆动
有时像钟形圆环以分秒不断的循环向前
像一个古老的部落拉着手围着火跳舞
用声音叫唤着远古的姓氏和情人的名字
以此御寒,以脚和手舞动来温暖姿体
去巡视大地上的水蒸气和划破箭镞的雾流
宝石蓝色唯系着未被启开的魔盒
今日幻境和明日的回忆,都将是我枕边
书籍中的浩瀚和荒野。拂晓前夕,窗帘闪开
看见一个老人带着一个孩子在行走
孩子手舞足蹈,老人默默无言
看见一个少女和另一个少年站在夜幕下吻别
他们吞咽着黑夜并用舌尖温柔地缠绵
看见我自己站在西风落叶下裙子被卷起
我闭上双眼沙屑枯叶仿佛喜欢以嬉戏拥抱我
看见拾荒的女人每天途径几条熟悉的街景
肩挂一只庞大的化纤袋收藏垃圾桶中的垃圾
看见酒水在玻璃杯里像琼浆玉液般致幻
红苹果变成了蓝宇宙紫鸢尾变成了苍穹
看见草垛上坐着的乡村孩童们睁大眼睛数星星
我爬上去想回到数星星的幻梦中拒绝时光流逝
看见洗衣机终于搅干净了白花花的泡沫
抬头看太阳升到了屋頂我拎起衣物去找衣杆
这红色的意象,是我救命的生物圈
将一首诗写完,再去清扫院子里的落叶
一首诗不够饱满,它如我此刻回忆中的红
许多色斑过去了,因为要留给春光
一个人如果没有春天,就意味着形如残骨
一个人如果不去清除生活中的落叶
就意味着心如死灰。所以,我每天黎明
早起,用十分钟时间去遛狗,它跑得真快
它喜欢旷野自由,是的,我知道它的本性
就像知道我一次次的打扫干净残枝落境
是为了看见镜子里我眼神中升起的春光
红,是什么?某朵花的红带来满山遍野的红
红,是衣裙上溅起的泥沙,不曾用衣裙
带走过泥沙的女人,不可能遇到旷野和沙漠
不可能经历过红的旅途,不可能变成红色
垂直的河床,陡峭的峡谷,羚羊的奔跑
这些意象,激荡着我的生活。我写下了
深临其境时,我丢失的发夹,头发的岁月
浑浊的水终于遇到了晴朗的好天气
泥石流消失了,滚滚的江河迎来了冬日的纯净
就像我释放了微粒,写下了郁闷期过去后
热带雨林深处那些奇异生灵的生死相依
只有在送走漆黑的长夜后,才会与精灵们
相遇。我写下了从一层层腐植叶下上升的
不朽,那些度过了雨季和闪电拥吻的日子
我写下了砍伐者手上青筋林立般的沉旧往昔
火山熔岩之后,我们眼前的断裂带
我没有理由,在这道楼梯的上升中死去
或者跟那些正在花瓶中绽开的玫瑰谈论死亡
寓言,是从尘沙弥漫的地平线产生的
你喜欢自己时,总会去掌握命运的轨迹
我的寓言故事,就是尘土中长出的植物
当你經历了去亲手培植一寸土地的希望
就会将向日葵籽埋在沉土下。然后,当你
已经忘却那粒种子时,那天早晨
你惊喜地发现了沉土中冒出了鹅黄的幼芽
也许这就是寓言:用我的钥匙去开门
也许这就是寓言,我们努力将一盏油灯的
灯芯挑到合适的程度,既不耗尽也要照亮
灯下的世界。我知道的明暗关系
没有结束,它总是开始于每一个早晨
在接近天亮时,我叠好了被褥
看到了外面小鸟将钻出巢穴,这就是寓言
尝试着接近新的歌声,是的,有时候
厌倦感接近零度的寒冷。要选择语言
要让自己站起来,能接近灯光和一群天鹅
在黑暗中的飞翔。虽然没有人告诉我
天鹅在夜里也能飞翔,但我深信通过手的
涂鸦,有几只天鹅是从我窗户中往外飞走的
这是以黑暗来为此命名的几只白天鹅
它们从我画布中撞击着墙壁,这一幕
确实令人惊奇。因为我自己,也难以置信
画布上的天鹅飞出来,天鹅拂开了窗帘
白天鹅飞出了窗户,朝夜空再飞去
我站在窗前,黑暗中早已看不见天鹅的踪影
我完成了天鹅们的一场涅槃
我完成了关于几只白天鹅的理想主义者的飞翔
我消失在我该消失的地方
我出现在我该出现的地方
预感到明天又该是面对一架古老织布机的生活
只有使用手工活才能解决灵魂和肉体的问题
预感到明天又该像酿蜜人早早地将一只只蜂箱
立在半山腰,甜蜜才能持久地蛰伏和安魂
我消失在我该消失的地方
我出现在我该出现的地方
预感到水的沸腾声会让我的身体变得灼热
于是,我早已在夜里就出发乘着最后一列慢车
预感到当我离开人群越来越远时我会偏离航程
我知道这一天会降临在钥匙里有我巨大的孤独
我消失在我该消失的地方
我出现在我该出现的地方
这世上没有人可以替代你去承担责任和幻想
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在出轨的地方
天色越来越暗。收割庄稼的人们回家了
飞越花海的野蜂们在枝头疲惫地睡去了
缠绕你身体的各种绳索和枝条就像并列的
枕木和铁轨。拥抱过了干燥的冬日景象
时态向着南部荒原继续前行。偶遇两三个人
像是前世幽灵,他们有身有行,踏着露水
从天堂转世也可以称为回家。我们握着工具
剪刀可以修理枝条,这是使用最多的
发出咔嚓声的工具箱中的工具。也是让你
学会尝试承担责任和幻想的工具
当我学会了遗忘,必将有新的风格引领我
它就像是我送走了幽灵,看见了一轮火球
慢慢地燃烧,这样我们可以在黑暗中
凝神眼眺,虽然看见的都是黑暗
昆虫们的叫声消失了。一些废弃的纸片
包括名字,红色手推车上的高原
还有石榴色的台布。具象中的人类生活
都在为生存而忙碌。光荣的景致
也会变成枯叶。有时间多陪伴你身边的落叶
在清理它们之前,不同的光泽
会释解落叶知秋的隐喻。如能想起来
它们在之前的狂欢,你就会写下一首诗歌
让我们慢慢地燃烧,或者在水里
找到另一条河流的走向。猎人穿越的灌木
刚过去了一头野兽,我们可以在它身后
慢慢地行走,遵循大自然的规律慢慢地燃烧
咏叹调,是一种慢,这是音乐的慢
当一个人奔跑时能感受到蜻蜓和树叶的声音
那些年的慢,是我们在油灯下写下母语的慢
我热爱从历年风火战车上历练而岀的语速
它的根须下就是我的祖国。一个老人放风筝时
忘却了所有的乌云密布。老人望着天空
脚尖在此旋转,这是他最后的咏叹调吗
我去过许多乡村,坐在土墙下的老人
大都风残烛年,他们的手语面神经
就像是被凉风侵袭过的烟花。咏叹调的慢
拂过他们洗旧的布衣,一架废墟中的纺织机
形同路人,陷在墙角的阴影下失去了
古老的慢。我们要在不知不觉中告别时
再会挥手,咏叹调中的迷雾从地平线升起
多么赤裸的开场白,这是两列火车相遇时
途径的轨道。锃亮的铁轨可以照亮少女的口红
年轻的牧羊人唱着情歌超越了父辈的时代
诡异般的旧,就像邮差给你捎来的信札
我有多颓废啊,贴着墙壁,想到别处
去写信或者生活。阳光移来了
我想挂上的窗帘布,它是蓝色透明的
带着看不清楚的偏紫蓝。移动硬盘
装满了文件,同时也隐藏着现代病毒
我要移动这地底下的某些尘土
让它有沙粒的飘移感,也要充满激情
于是,我有了种子。如能像花籽
从泥土中突然冒出来,这场景
这赤裸裸的表白,使整个冬天转绿和眩晕
有烈火足够熔炼出钢筋和夜晚的漂泊
当我写出这句话,就睡着了
我要抵达哪里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我要遇到什么事完全是世间的秘密
我要培植哪一种植物等到春天再说
我要到夜里的广场上走一走这事我可以作主
我要剥开甘橘嗅一嗅香味再品里面有几种味
我要从一棵树下走过去时要感觉到浓荫
我要拾到燈火就证明我已经离荒野很近
我要被藤条绊住脚证明我可以自己走出来
我要知道的秘密不需要别人告诉我
我要写出的黑暗里有我全部的光阴
我要拎上箱子意味着我已经穿上了新鞋
我要睁不开眼睛时仍在梦里追赶一只蝴蝶
我喝酒,在一些靠近篱笆的地方
我靠近了烟火的村庄
真正的烟火不是从皮草中散发的华贵
而是用手点燃的枯草干柴。在村庄里
你会看见每户人家的墙壁下堆满了干柴
还有用镰刀割回来的野草。有时候
我贴近堆积柴物的地方拍照,是让自己
身体中有堆积柴火的位置。我喝酒
跟随这座村庄里的人们坐在八仙桌前
我经常会遇到一座小村庄的婚庆和葬礼
还有敬拜神灵时也要把酒洒在家门口
我喝酒,像村里人一样使用大碗
碗钵中有酒,身体就开始了热烈的旅行
在一座小村庄,他们的烟火就是我的烟火
热烈的另一面是冷漠,现在,我终于
清除了院子里所有的落英。院子变干净
我坐下来喘口气,相信此时此刻
那些早已忘记我的人正在穿过清新的空气
换一种空气,就像换了一本新的相册
我们都要放下行李箱,轻手拎起来时
是为了出发,轻手将箱子放下去
已经抵达或再次回家。我知道的热烈
有时候是火有时候是太阳有时候是心跳
火的热烈终于让我们面对着一堆冷却的灰烬
太阳的热烈让我们站在落日下时身心已疲惫
心跳的热烈过去后是大地上的一间木房
飞机的翅膀下是仓库从里面跑出的是谷物
我们开始走吧,在这无形无踪的身体下面
机舱下面,是我的写作坊
诗歌替代了天上的云,替代了彷徨
让它们回到房间。我正系上围裙做午饭
山上的红色手推车给我带来了一车土豆
古盐井的朋友给我带来了白花花的盐
盐水中的伤疤已痊愈,我正开始
前所未有的探索。身体中总有一个来历不明的
魔盒,就像是你总站在我身边
告诉我厨房和藏书阁有什么区别
是的,为了这些总是道不尽的问题
就让我们保持沉默吧!有时间当你沉默时
流星擦过了耳际线,你就有了语境
像那些用大部分时间藏于灌木丛中的蛇
只用三分之一的时间爬行,剩下的时间就隐身
蛇的食物就是两三颗露水,两三片树叶
更多是隐身无形。许多动物都看不到踪影
在广袤的时间关系中我们都在隐去身形
在一个属于自己的档案中也只有姓氏出生地
更多时间,我们都在为生存和梦想
这两个重要的主题而奔碌。我自己的状态
就像爬楼梯,有时候爬楼梯轻松自由
有时候爬楼梯腰酸背疼。我坐楼梯间
就会想起但丁和他的神曲。半生幻象
《神曲》笼罩了我一辈子,我爱了但丁一生
此刻,我乘飞机来到了云端
如果飞机迷失幻境,无法回到人间
那么我们会去得很远很远很远
在很远的地方,我看见了旅人和海阔天空
其实,飞逝多远的箭头最终都会落下地
哪怕我走到尽头,也只是走了一个开头
其余的旅程,都像在打赌注
有些人愿赌服输。我观望一场赌注时
将自己也押在了其中。那其实是黑暗
带我去旅行,弹指间,我不再害怕黑暗
行若无事,在黑暗中看见自己
灿烂如夜莺的羽翼时,我早已成为了
黑暗之魂。门缝下的风凉嗖嗖的
我已经适应了反复无常的语言
也适应了与伪装的蝴蝶们死于绚丽多姿后
再变成书中被时光翻拂看见的蝴蝶标本
给我说说你的近况吧,在时间的另一边
你还住在老地方吗?还喜欢看海妖的舞步吗
死亡,这个词是暗淡的。像一匹匹旧丝绸
散发出来的暗然无色。但我耸耸肩
这雨中的爱,我的爱,足够我享受虚无之美
又到飞机场,这一次很匆忙。见过的人
从机舱下拥挤的街角撤离向地平线
看不见身背喷水枪的男孩,看不见盲人穿街
看不见卖货郎,旧时光的痕迹下跑出了
机器人。我该如何辩认新年的钟声越过树梢
我的钥匙,掏出来又放进去
这微妙的质疑,其实是在寻找密码
现在,我交给你,我的黑暗料理
它们状态良好,正待绽放
像花一样绚丽多姿,像孤独中的岛屿
我站在黑暗中,等待帷幕闪开信鸽拂面而来
早早的迎晨光熹微,我的心
像蜜蜂融化着冰川
该过去的已过去了。我的双手啊
从泥沙中抽出来,我的意念啊
从深渊中爬出来。我的心啊
从荒野求生中回来。祈祷吧,我的新年
我早已在裁缝铺订制了新装
我早已在燕呢声声中长好了羽毛
我早已在黑暗中死去又活过来
祈祷吧,我的新年,圣水圣水
已经在家门口流淌,新符新符
已经成轮回之境。祈祷吧,我的新年
我是你的新装和松枝烈焰
我是你的祝福,你的燕窝中飞出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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