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神秘而坚定的律动

白兰

写 诗

我迷上了这种排行 断句

那些根植于生活 星辰般高邈又闪烁的词义

草籽般轻微无法确认的疑问……

我爱它如此地爱它：三十年痴心不改

找不到出口也不愿意出来

一直都想捉住一个词语不凡的气质

一直都在寻觅一首好诗奇妙的排序

文字扔了一大堆

有几个幸存的 活在纸上

这是我自己的荣耀：小若虚无 大若江河

都可以魔幻出一个词语

平淡无奇的幸福在于内心永无止境的创意

多么想写出一首好诗——

它诞生于某一个事件 某一个瞬间

带着我的血液慢慢凝结

像一株奇异的小草

在每一个春天里复活

我们终将以种种方式告別

没有谁能够一直活下去

没有什么 会一直繁华似锦

我们终将以种种方式告别

如天上的流云……

这冬月里的枯草 虫鸣曾给予过它们许多欢唱

露珠曾在一片叶尖上

照见一道彩虹

在春天

它们小小的青春无处不在 它们大胆地站在山巅上

高于峻岭的样子一点也不骄傲

低于云霞的样子一点也不自卑

无处不在 无处不在的青春啊

忽略了飞逝而去的时间

现在它们都枯了 如一个人最好的年华落幕

而更野蛮的掠夺还在后面

我必须做好准备

在西西弗书店

西西弗一辈子都在推着巨石上山

一辈子都没看到 山顶上一株正开花的小

草……

珠穆朗玛峰耸立于云朵之间

一代一代的人 都想登上最高的山峰

深入书海的人

没找到岸 却听见了巨人的心跳……

那风雪 是为不甘者准备的

现在 我坐在西西弗书店里

它的静谧 让我幸福

我的一生都翻不过一个浪头

我的一生都抵达不了一个文豪的笔尖

可我还是沉溺在他们的文字里

这些文字啊 像蚂蚁

啃食了我的青春 还在啃食我的中年

它是无声的风暴

席卷着人类的良善 最小的美和最大的丑陋

这真是一场迷幻

圣人们都在点灯……

现在 我陷在西西弗书店里出不来

一本本好书像一朵朵罂粟

致迷了我

儿童读物那边有几个孩童

他们童稚的声音 清泉一般把我唤回人间……

早晨的滹沱河北岸

早醒的太阳

我身边一大片芦苇花挡着它

暗影还在天上 地丁花醒了一夜

继续醒

清晨六点的滹沱河北岸 像一匹青花布……

有蚯蚓爬出来 它们迁移了一部分泥土

有花香飘过来

它们移动了一部分春天

河水飘着光影流着 不大一会儿

太阳就升到了芦花之上……

所有的花朵都朝向太阳 我也是

美好的事物

人人都爱 这里秩序井然 该开的花盛开

不该开的

静静地等……

（以上选自《延河》2021 年1 期上半月刊）

这 一 天

这一天黄花开满了滹沱河北岸

这一天

萱草花微盹

合欢花盛开 钓鱼的人也不怕鱼钩把他拉下水

饱满的阳光都要出水了

你坐着 微眯双眼

你说：听啊 遍地是芳香。

你的静态最适合深宅大院

一只鸟窝孤零零站在高处

高调的阳光 有点不好意思了。

这一天我俩都带着昨夜失眠的疲惫

这一天我们俩的小兴奋恰如含羞草

这一天 我俩是姐妹

许多年之后 我俩依旧延续着这个称呼。

那些神秘而坚定的律动

滹沱河的芦苇又繁茂了

芦苇里的鸟又开始高调歌唱了。

风把蒲公英小小的种子吹向天涯

娇艳的大王花开得越大 熏人的气味飘得越远。

棒头草疯了似的生长

它做不了美丽疆土上的旗帜。

缓慢爬行的蜗牛啊

慈悲者看见心会微微一颤

抬头看天的人 会在它身上重重踩上一脚。

有一天我在河边静静地走

一只水鸭划过水面 水里的倒影乱了

而天上的红日

一动也没动。

风再大高山也不会改变它的站姿

风再小

狗尾巴草也会摆一摆身子摇一摇头。

（以上选自《67 度》总第18 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