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弓车
我曾认为 这座城市的太阳
从表厂东边的厂房升起
落入西边的车间
驭日的羲和或者阿波罗
就是这里的工人了
他们调试着太阳和月亮的快慢
丈量着这座城市的脚步
给自豪上着发条
多么精确
今天路过它
我看到驾驭时光者已被时光抛弃
我看到废弃的厂房里
布满了时光的尘埃
我看到它的错误就在于
它总想往前走
而且要走得精确无误
我看到分针钞针和时针
现在是三把利刃
在追杀着用泥土果腹的人
和最后的贵族
我看到大门口一位苍老的看守
正把皱纹从脸上卸下来
羲和的鞭子打在我的身上
可我没有向前,没有
我向后走去,就像一枚脱落的分针
不是旧式的,那一块块的木板
渐次卸下。也不是城南旧事中的
姑娘,淡淡的忧伤如槐花飘落
这是大型商场,现代化的橱窗
铝合金折扇泛着银白,如覆了
一地的霜。这个女孩刚从梦里醒来
我宁可相信这一点。她的天真
锁在梦里一半,步出现实一半
在这个秋日的早晨,纤纤的手
将橱窗打开,这个世界也就渐次
露出了真面目,一个个妖魔的眼睛
就此睁开,在她的面前,在我们的
面前,里面陈列着琳琅的商品和
诱惑。我看到纤纤玉手柔若无骨
商场和世界就此会心地对视了一下
达成了某种默契。饥饿真是可怕
女孩回过身来的刹那,在她
如橱窗的双眸里,我看到陈列着
两粒欲望的黑宝石。我想
哪个妖魔将要把它们渐次取出?
会被陈列在哪个橱窗里?
一定是被一阵呼啸的西北风吹来的
从乡下,黑水河边
肮脏,破旧,吹到了这座城市
这一间的小黑屋,随时还会被风吹走
在小街的里头不敢大声喘气
烟胆怯地冒着。一對夫妇躲在烟尘中
为那些引车卖浆、贩夫走卒,盛上
一大碗乡村的诚实,再加上少许城市的佐料
屋子太小,这对夫妇的汗水
不能掉在地上,要保证每一滴
都要落进锅里去,掺进碗里去
男主人,也就是老板,抻起面条
一根根地,想紧紧拴在这座城市的身上
我听到客人高叫:多加点牛肉和辣子
女主人将她疲惫的笑
浇进了一只只碗内
炉膛内的熊熊大火,被乡下的大风吹着
能否为这座城市消消毒
我看到他们吃得真香甜,那些下苦力的人们
他们纷纷从这里加满最便宜的热量
这间又黑又脏的屋子,城市很难将它消化
在这条街,乃至整个得了热病的城市身上
我想,它也许恰好是最好的一个胃
我还看到,这些从屋里出来的
引车卖浆者、贩夫走卒是一根根的柴火
被填进了这座城市的炉膛内
妻去了乡下,明天才能回来
我和儿子今晚不生火不下厨房
在月亮升起之前带着几缕晚霞
来到一家小餐馆
儿子把晚霞丢进了灶膛,要将火烧得更旺
菜是不多的,无非是土豆片、鱼香肉丝
加上几声笑语也就够了
饭做得自然也不会鲜嫩
拌进几句童声也就行了。是的
我们要求不高,泛着沫的崂山啤酒
与窗外的黄昏一同倾进杯里
还有这里的碗碟也不是十分洁净
那也没有什么,或许比大街上的噪音
比万丈红尘要干净得多
我们不用做祷告,听不到晚钟
我和儿子以及所有的人们
还需要什么?真的,还需要怎样?
比儿子大不了几岁的小女服务员
她的青春,给盛在一只易碎的盘子里
她亲手端到了餐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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