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黄挺松
我沿街漫步的脚尖还是碰到了
一茎小小的杂草,
泥土碾压,但依稀漾出绿影。
人间熙攘,浩荡而苍凉,
夜星闪越,旋即迷失,
晨鸟飞临,正从屋顶上掠走。
人涌来涌去,茫然忘却了挽留。
幸而瞥见这绿意融融的小草,
我对要去的路,疑惧减弱。
到过那里的人,一定身怀希冀。
他在走近大海。再近一点他
就闻到每层浪里裹着的那一层平静
(海平面下的沉息之流加深着这一切)
落日的光辉,大海不会留下很多也
不会留得很久。夜来了大海就回家
起身离开。当他走得越快或越远时
大海的轟鸣,才开始变得越来越响亮
每个人都可以孤独地活着自身
像被这场突袭的大雪压垮的站台
和为命运所选中的那死者的前生
但是。难道有谁能孤独地去死吗
除了雪。雪总能在严谨的预警里
不期而至,安静,认真或不认真
让每一场或每一片雪,完成她
一眼即能忘穿的,来与去的幽辞
让我们屏住焦灼的眼光和呼吸
容她接受自己的天赋,融化她肯定
会带走的那些人间。而留下足够
我们继续要以生活慢慢去化解的
比如,足够地活着—— 足够于
万物的静逝里,言不由衷的死亡
唯有那雪山之巅。她据有高远天空
据有亡灵,警觉着悬临大地的媚眼
垂幕未启你们就渐入高潮
雅入而风出。台口两端
真正的戏角儿,你和他
排练着怎样与前世相遇
那时的你是你,他是他吗
婉转而潋滟,舞动风波的
是七仙女飘落人间的水袖
而金花姑娘那打猪草的竹篮里
又偷采了哪几对鲜洌的花束
这多像拔榫头呀。道具简易
你们但将楔入徽派木雕的唱腔
一段又一段,缓缓抽出神韵
而卸下妆容,你们还身为
生活的观众。会不会如同
拔榫头,你和他
也能将道白,从对方的心头
一句句拔出,一句句弃绝
春风不时,婉转了语调
而暮光淋漓,催动我
向着这一株盛桑蹀躞的脚步
而那些枯冬的桑枝,早已
被自身催动。它们不违时序
而历经着周身的柔荑,卵叶
共开的桑钱,结实的桑葚
桑枝如我,披阅了这春日
那只戴胜,不在赶来的就在
赶去的,雨水蓄势的路上
而多情的蚕娘,抵达你身畔
我尚且差一个沉静的夜晚
我的心肺里,密布着
你缺席的,薄茧般的晨雾①
注:①最后两句改自美国诗人雷蒙德· 卡佛《铁匠铺,和长柄大镰刀》中的诗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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