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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平短章

时间:2024-05-04

何晓坤

在革岗观花景

修苦行的人,乐此不疲地

把一块石头背到山顶,又从山顶

乐此不疲地背下来

马街革岗的油菜花

显然也修了苦行。它把小小的花朵

从山凹开到了山顶,又从山顶

开到了虚空。最终

它还要从虚空,开回人间

谁见过天堂?所谓天堂

不过是人间的翻版。马街的革岗

是其中的一个

陪一个人观花

陪一个人观花

心中需要一泓若隐若现的泉水

需要一弯新月,甚至一曲

永不奏鸣的琴声

花会摇曳

在风中,在月圆之夜

最先绽开的花瓣会悄然飘落

最终成为泥土的一部分。新的花瓣

也会悄悄冒出来

尤其是在马街革岗的观景台

花还会起伏,像心中的某一片疆域

汹涌澎湃之后,终归要风平浪静

陪一个人观花,观花的

自始至终,都不是那个人

虚幻的植物,一直在泥土之外行走

条纹石圈出的这块地,来自花园

它是景观的一部分,表面上看

也是连接天空的窗口。在刻意修饰的空间

这块土地的出现,似乎是为了缩短

视觉与思维的距离。这便让人有了

很多假设的可能。问题在于

泥土的来路已经模糊,一些虚幻的植物

一直在泥土之外行走,它们的死亡

注定是花园的伤口。而花园

并不需要因此忏悔,我们也不能

因此认定,这块地有罪

这些来路不明的泥土,有毒

我们甚至可以透过植物死亡的背影

看到展柜中弥漫的陶

在钻天坡顶看油菜花

你无法把阴暗和晴朗截然分割

就像在虚幻的梦中,你无法

真切地体验软和硬,消失与出现

就像评判一个刚刚结束的生命

你无法界定欢乐,或者痛苦。

有一年春天,我在钻天坡顶看油菜花

满山遍野的金黄,仿佛已经让我找到

绽放的钥匙,甚至暗暗做出决定

从今以后 要像花朵一样灿烂

像阳光一样清透,和温馨。

就在我做出决定的瞬间,大片浓雾

从谷底疯狂升起,刹时淹没

眼前的风景。我慌忙逃回内心

惊诧地发现,在我灵魂的两隅

分别潜伏着魔鬼的狰狞

和天使的笑脸

犹如马街境内的油菜花

每一块土地

都有自己的伤口。你要俯下身去

阅读伤口之下的经文,还要抬起头来

仰望伤口之上的花朵。

每一株花朵

都有自己的不堪。你要閉上眼睛

接纳不堪之外的绽放,还要回到内心

储存不堪深处的芬芳。

这个过程你如果能眼含热泪

你就有了花的慈悲与智慧

犹如马街境内的油菜花

以绵绵不绝的心跳

堆出举世无双的欢颜

志书上说

这个楼群的前生是文庙

它的里面,住着圣人和神灵。

对面的那个荒芜的山坡

之前叫香山寺,里面的空房

适合悔过和祈祷。偶有禅者

在此面壁,结果不得而知。

中间那个圆圆的山头

有过一个威风的建筑,叫玉皇阁

志书上说,切勿神无所居

玉皇阁其实是座塔,一直在此

降妖除魔。而今这些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失去居所的神灵

被撵到了何处?我也不知道

转投人世的妖魔,藏在

这座小城的哪个角落?

宛若古籍中的清月

人工湖造型匠心独具

远远看去,宛若古籍中的清月

重回了人间。湖的四周

垂柳微微弯腰作揖的神态

极像出关的圣人,为俗念而深感羞愧

水鸟和鱼,让这面时光的镜子

有了另外的注脚。湖畔的游路

园中的花木,乃至铺路的石子

无一不在告诉我们,万物

都有写意的智慧。更不用说

被这些景致点缀的宅宇

这几乎是我见过的

人间最美的别墅小区。但我知道

在另一个时光,这里是坟场

里面住着万千不甘的魂魄

白腊山外

长时间见不到阳光,人会烦躁

视线中的事物,仿佛都有

恍若隔世的感觉。初冬的下午

我在白腊山的一间小屋里

独自与时间对抗,凭窗远眺

两幢高高的建筑,挡住了我的视线

这个时刻,我似乎已经无法找到

时间的出口

而在白腊山外,阳光像一张巨大的网

满天撒下。网中的人

一脸兴奋,匆匆前行

但在阳光门外,他们突然停下脚步

一脸茫然地傻傻等待,掌握密码和钥匙的人

他们和我一样,也没有找到时间的出口

油菜花祭

她的开放 过于猛烈

她占有春天的欲望 也过于猛烈

事实上 她统治春天的时间

非常有限 等不及春天向我们挥手

她就早已凋零 且毫无踪迹

天啊 美的消逝如此迅疾而毫无知觉

油菜花 终其一生也未明白

她的开放 就是她的毁灭

她的舞台 就是她的墓地

她以极端抒情的方式 撰写

并背完了一生的悼词

油菜花落

观花者走后,油菜花瓣

开始片片飘落。任何一场风

都可以掀起,美的暴动。

落英如尘,葬花人

在锈迹斑斑的文字里,假寐。

候鸟返乡,行姿决绝果断

碎片式的欢愉,在春天的记事薄上

快速闪过。菜籽挂上枝头

种花人的瞳孔中,忽然有了

很多一目了然的内容

油菜花落,我一点儿也生不出

伤感的闲情。眼前的大地

不久会有,欢天喜地的动荡

远山寺庙里的油灯,会比之前

发出不一样的亮光。

多依河畔的树

多依河畔有很多树

叫得出名字的,似乎只有榕树

细想,好像还有化香树。但我知道

仍有很多树,人们叫不出它的名字

在熙熙攘攘的多依河畔

其实它们,比榕树要更安静

比化香树,更具树的本相

但人们叫不出它们的名字。

在多依河畔的树丛里,在波光中

在游客的瞳孔深处,它们

美得无名无堂,最后无果而终。

罗平菜花帖

在什么地方生长,植物是作不了主的

一个地方生长什么,大地也是作不了主的

所有不能作主的事物,在到來之前

都提前为自己写好了悼词。因为如此

罗平油菜花的绽放,完全突破了

灵魂的禁锢。它从来就不奢求

在日子的尽头,打捞一生的影子

它因此开得霸道,妖娆,甚至风骚

它的无所顾忌,让大地像吃了春药

一缕春风,就可以点燃自己。

这个季节的罗平大地,没有幸存者。

最先绽放的花朵,总想独霸整个春天

罗平油菜花未能免俗,更不肯认命

一朵菜花被搬到了广场,它要统治的

除了时间,还有传说和梦想。

(选自《边疆文学》2021 年5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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