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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两组

时间:2024-05-04

梅驿

在南方

在南方

我愿意长成一棵树

没有源头和谱系,不属于任何种类

样子一定要很古怪

如果不够古怪,也不要和任何树种相像

最好没有固定形状

甚至不确定是不是朝阳

偶尔有鸟儿飞过,也引不起它的兴趣

就这么和亿万种生物一起生长

却不被命名

不被知

落日

只有在慢火车上,才能看清落日下沉的全过程

只有这种慢啊慢,才能窥尽这变幻万端

也只有在这慢里,把落日想象成你的脸,我

才得以描述

要是有一万个你,天空就会散漫无羁,海面

就会失去边界,人间啊,如混沌一场

要是只有一个你,你终将消失,终将沉没于

不知名的隘口,终将给我留下永远的黑暗……

还是有两个你吧,一个在云上,一个在云下,

一个明些,一个暗些,忽而重叠,忽而又分离

重叠时,一个是地上的你,一个是天上的我。

分离时,一个是天上的你,一个是地上的我。

这世界,赠我以永恒的沉默

我将你藏在沉默的核心。

刮风不说,大雪落尽不说,跟人,也不说

我夜夜以这些陡峭入眠。

而不吃安定的夜晚,我会梦到你。

你像礼物,嘉奖我的宁静。

像花朵嘉奖春天。多么好啊

我这个沉默的人,哭喊着从梦中醒来

8月6日,酒

走了这么远,脚下踩了这么多露水

世界也并未得到安静

围着篝火跳舞的人更像在朝拜月亮

喝酒的人群里,没有我的爱人

而刚喝下的那碗酒,让我有勇气说出悲伤:

听着,当月亮照到第二个山冈上,

那月亮便是我的

我不要第一个

第一个留给献我哈达的人

他需要在心里完成剩余的神圣

也别想给我第三个

关于孤独,没有人比今晚的月亮知道得更多

为这一刻,我早己准备了毕生的泪水

5月19日,大风

大风在荒凉之地更大

烂尾楼里的黄沙要是能死,就被大风吹死了

大风卷起的是古代的尘土

古代也没有多古,人是万世的人

一条隧道禁止了一段风

却没有人敢在那无风之地停留

哪里是被历史的洪流裹挟,我们是被尘土裹挟

他一边说,一边被大风呛得流出了眼泪

白云

坝上的白云啊

我要把你往心里装多少次

我要把你在心里装得多么满

才能止住我不断奔涌而出的泪水?

止不住就任它流吧

装进去多少白云,就流出多少眼泪

直到我和天空都空荡荡的

去上海

我要去的是你从未去过的地方,上海

倾尽所能,你只是一滴水

我用它咽下药片,用它稀释悲伤,用它活命

当它悬于我眼角下方时

它不能掉

让我活命的是它还是你?火车并不回答。

我坚持把自己换到陌生人中间。

这一刻,我渴望被陌生人包围,

既安全,又孤独。

我渴望成为这世界中熙熙攘攘的一分子,

既温暖,又内疚。

我渴望一句话都不说,只把身体腾空,再腾空

好让我看到窗外流逝的景物能够

泪流满面

陌生人啊,亲爱的陌生人

我愿意保护你短暂而不安的睡姿

请你也不要,打翻我的水杯

以上选自《诗刊》2019年8期下半月刊

我用你虚度光阴

我用你虚度光阴。

你停留的地方,我种上无花果。

你消逝的背影,如果远到天边,将是我

用不完的画布

我看向你看不到的地方,身体微弯

我的弧度总让你一再曲解

毛发有知,为我不堪重负

从身体里,你抽出我的泪水

最轻的叶片也得以惊扰

一些宽宥的种子长出枇杷露,心灵又甜又苦

意义悬浮,脆薄如同光亮

大地呈现结实的金色。我有大片的野草

但拒絕告诉你光阴似箭。

玻璃心

我想要一颗玻璃心。

在坠地的时候,脆脆地响——

转瞬即逝的秋天里,我是一个有着梦想和愁肠的孩子。

还有偶尔的甜味。

我想要它激动地蹦出来

它就跳在我的掌心里,跳在每张欢乐的脸上。

我想要它羞怯

它就待在黑丝绒的笼子里,乖得像我童话里的兔子。

我要它羞愧

它就对这个世界保持傻乎乎的同情。

我要它再一次看见爱情

它就像一整座草丛。一只蚱蜢飞在荒芜的草尖上

而我要它碎裂

它又怎么能在这个黄昏无声哭泣呢?

小性

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哭泣

越哭越小 小到一个音调就

酿成了一个

性格

比柔软要小一些

比刀片更薄一些

不如一只昆虫更有自知之明

你撒出小,收回大树般的大

小到可以抽出

挂到两个人的天平上

给爱情加一个砝码,偶尔用哭泣

锻炼它的弹性。

我已经很久不写诗了

我已经很久不写诗了。

我已经半年不知诗味了。

如果是情人,早该淡如晚间的一餐粥了。

如果我走在村外的小河边,一个人,什么都不带。

我不带诗,不带诗里的字。

不带诗歌里的情人。如果我走在天涯,像一粒飘散的沙尘

也请允许我——什么都不带。

如果不必说话,我只用自己赶路。

所有的人都是陌生人,连花儿,都不是梦里那朵。

走过千里万里,走得像一场梦。

看看走在最后面的那个人。

像一条披肩走出俄罗斯

我一个人,走了一场又一场。

走出我的哭泣和欢乐。

做行尸走肉是多么好啊,除了肉体,我什么都没有。

我不欠谁的债。诗歌的情我也不欠。

连眼神我也不记得了。

我走出烟雨霏霏的天空,走出一大片山脉。

好在尘土也替我忘记了,我并不披着十年前的风衣

也不写诗,不靠诗歌活着。

不靠天边的云彩去爱。

如果连隐秘的热情也能拿掉

请允许我甩去额头上的露水,辞别安睡的葡萄园

请允许我失去表白的勇气,像一片雪花

走得无声无息,走得天下大白——

雄鸡一唱天下白啊

那最早起床的雪花,不肯落在别人的肩头

孤独

那两座房子

在尽头 在黑暗中

并排着

一座并不让另一座

更黑

却让另一座

更孤独

(以上选自《山花》2013年1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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