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季风
年轻的时候老是把直走成弯
把宽走成窄,把实走成虚
嗜好用一种大碗掷骰子的方式赌博
把白天的白赌成黑夜的黑,再把黑夜的黑
赌成白天的白。回家的腿找不到北
动不动就把母亲的泪水
赌成夜晚的河流
动不动,就把家庭的生活
赌成了山后的斜坡
让我们爬了好多年。所有的小草
都随风起伏
五十开外的时候,父亲生了一场病
病成平原上的落日
他的哮喘在冬天像风箱一样呼吸往事
声声咳嗽,咳疼了阿斯匹林之后的春天
父亲选择与赌场告别,与仇家言和
与妻子儿女们妥协
拄着命运递给他的一架云梯
他的腰板,却线条一般地直了,直成
后山瘦削的树干。他的挺拔
与大地构成了90度人生几何的直角
裤管里的风勇敢地鼓荡着,吹绿了最后一茬青草
屈辱和坎坷,万事万物都会有
我选择了宽恕和原谅
如今,他们的根在泥土深处拥抱、行走、结集
他们集结成了大地的筋骨
走成了沧海桑田里的铁,拥抱成
一声巨响的雷
描写母亲,我不敢再写她的皱纹
她的皱纹在大地上越陷越深
潦草的河流被木刻,被无序流淌
我也不忍再记叙她那闪烁其词的银丝
她瘦削的肩早已扛起一座雪山
那白,正以一种加速度的方式融化春光
她的身子越长越矮,米尺已失去意义
她的腿回到幼年,步履蹒跚
目光也短了下來,是的,再也望不远了
正月的一个夜晚,父亲走了
母亲一边安抚着我们,一边来回地走动
瘦小的身躯将夜色搅动得天翻地覆
筷子不是兄弟
筷子应该是一对相濡以沫的老夫妻
我的父亲就是母亲的另一只筷子
正月,一只筷子拄着春天的黎明走失了
母亲的手总夹不稳生活的斤两
她的嘴角一动就落下一些饭粒儿
父亲在的时候
两只筷子一唱一和——
一只筷子为天地撑起了腰杆
另一只筷子便加入锅碗瓢勺的队伍
领唱或伴唱,敲打着生活
偶尔两只筷子也会吵出火星的词
飘着饭香的炊烟,便吐出浓墨
将之涂抹泼灭
此时,八十岁老母亲正微笑地望着我吃呀喝
我嘴里的筷子突然想流出泪——
其实,我们才是父母时刻含在嘴里的一双筷子
匍匐在这布满皱纹的土地之上
我诗歌的竹简,它不敢不长出绿叶
(选自《湛江文学》2018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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