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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痛的我,学不会“钝感”

时间:2024-05-04

出云破月

在麻醉针扎进去的刹那,即使不算五雷轰顶,我也真切地感受到了切肤之痛。为了不承受接下来需要抽神经的补牙之痛,我不得不忍耐此刻相对短暂的锥心刺骨。

相信我挣扎扭曲的五官一定丑到了牙医,感谢见多识广的她没有无视我的痛苦,反而温柔地拍拍我僵硬的手臂,愿意把怕痛的我当成小孩子一样安慰。

从我有记忆以来,我对疼痛的忍耐度似乎一直比绝大多数人低。很小的时候我的身体素质就非常差,三天两头就发烧生病需要去医院打针。

后来据父母描述,我每次打针都少不得要痛哭流涕一番,整个医院走廊都回荡着我痛苦的号叫声。

可能是我哭得太情真意切,那些已经打过针的小朋友被我的悲伤感染,原本抽泣的哽咽变成哭得更大声。而那些正在排队的,看我哭得如此撕心裂肺,估计都脑补了一场“容嬷嬷扎紫薇”的大戏,很快也加入这次痛哭比赛。

也许我就是所有家长和医护工作者最怕在医院碰到的小孩儿吧。以前我的父母只认为我是胆小,毕竟害怕打针挂水的小朋友不止我一个。可是随着我渐渐长大,年龄是上去了,可害怕打针的毛病越来越严重。

后来上学和大家一起体检抽血,我才意识到,和很多同样对打针发怵的同学不一样,我不是怕针,也不晕血,只是单纯感觉针扎下去的一刻非常疼而且后劲十足。

记得高考体检时,我在抽血后直接失去意识,再次恢复神志时我已经一脸惨白地被扶到椅子上休息了好久。

这样的情况屡见不鲜,前段时间出门意外被自行车轻轻轧了一下脚背,正常人可能当下就没事了,而我却整整疼了半个月。

“痛感”是我每次打针、摔倒、磕磕碰碰之后都会戴上“痛苦面具”,甚至莫名害怕钉子、大头针等尖锐物体的真正原因。因为对疼痛的感受力太强,我一直被很多人认为矫情、喜欢小题大做,一点轻伤都忍不了还真是一身公主病。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告诫自己即使痛也要忍耐,绝不掉眼泪让别人嫌弃,甚至会暗自抱怨为什么人要感觉到痛,如果能失去这种感觉该多好!

可是痛感,真的是我的敌人吗?当我们失去疼痛又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实习医生格蕾》里有一个感受不到疼痛的病例:受伤的小女孩梅根已经是三个月内第四次问诊,梅根的养父母称她是在游乐场跌倒腿摔伤的。看着十分严重的所谓“摔伤”,而且手臂上有被订书针“缝合”的伤口(天知道我看到这一幕时感觉有多痛),医生很难不怀疑她是遭到了养父母的虐待。

然而梅根坚称一切都是自己做的,和养父母无关,因为她有“超能力”,根本感受不到疼所以不需要来医院,如果医生不信可以现在就打她试试看。

腿上的伤口还是小事,在医生得知她为了证明自己有不怕疼的超能力,被人用棒球棍击打过腹部时,终于察觉大事不妙。要知道脏器是最易受内伤的,如果没有痛觉,她只有在失血过多或者病情严重到失去意识时才会被发觉,到那时就晚了!

经医生诊断,梅根患有长期无痛感觉症,即无痛症。这种病多为先天性,是一种常染色体隐性遗传病,因SCN9A基因突变导致人体痛感的传导受到阻碍,也就是丧失痛觉。

失去痛觉让梅根误认为自己是超人,可感觉不到受伤,不代表没有受伤。疼痛是一种信号,提醒我们正在被外界伤害。这种古老的生存机制一旦失去灵敏度,就相当于我们不穿防弹衣直接暴露在枪林弹雨中。我努力想要避免的疼痛,其实一直在保护着我。

艺术来源于生活,纪录片《疼痛的秘密》采访了意大利托斯卡纳的一个“无痛”家族。祖母的痛感很低,两次踝关节扭伤都没察觉,直到第三次脚踝受伤去医院才被检查出来;她的女儿对温度不敏感,在冰水里游泳也无所谓;家族的第三代孩子也遗传了这种基因,从自行车上摔下来以为没事,结果耽误了治疗。

纪录片里也提到了与无痛症极端相反的案例,就是时刻被身体各处的疼痛折磨。因为掷板球而手臂受伤的女孩瑞秋,本来以为伤好之后疼痛会消失,没想到痛感蔓延到全身,除了手臂,头顶、背部、脚踝都开始疼痛,她得了复杂性区域疼痛综合征,这是一种“继发于创伤等伤害事件后的疼痛综合征”。

由此可见,没有痛觉不行,对疼痛过于敏感则会导致另一种伤害。因为怕疼,我做事情一向小心,生怕受伤,这也让我的内心逐渐变得高度敏感,容易瞻前顾后。只要周围一有风吹草动,立刻开始警觉紧张。一旦感到不舒服,我就会马上想方设法逃离现场。

与高度敏感相反的“钝感”一词最近常常被提及。

“钝感力”由日本作家渡边淳一首先提出,可直译为“迟钝的力量”,“一旦下定了决心,就能够无视周围人的目光和流言蜚语,毅然决然地进行。即使听到别人的讽刺,也是一副与我无关的架势,大大方方地勇往直前”。

纪录片中的实验也证实了渡边淳一的观点,疼痛可以是主观的,并不一定来自外部环境,这就意味着有些时候,是大脑的感受和情感控制着疼痛。

比如我们焦虑时,对疼痛的感受会加倍。反之,当我们对周遭环境不那么警惕、减弱紧张情绪,就会让大脑对信号的处理发生变化,改变疼痛程度。这或许就是渡边淳一所说的拥有钝感的力量,“这种人总是处于某种程度的安定状态,在应对各种事情的过程中,不会使自律神经变得紧张或反应过度,能够一直保持良好的平衡状态”。

很多时候,人类通过痛觉感知世界,调整自己的边界,从而获得安全感。但有了对疼痛的经验,也会导致过度恐惧,反而造成恶性循环。

科学家给出的建议是,既然疼痛具有强烈的精神因素,那么就可以使用精神疗法加以抑制。因为在人类的众多感觉中,是以视觉为主导给大脑传递信息。我们把视觉集中在哪里,就意味着大脑从哪里获得信息,从而产生情绪。

比如,当我抽血的时候,如果盯着护士的每个举动,绑压脉带、消毒、采血,那一定会更加紧张,甚至提前感觉到疼痛。而精神疗法,说白了就是转移注意力,让大脑把注意力集中在其他事情上,自然就無暇处理关于疼痛的感觉。

或许现阶段我还无法拥有钝感力,但我愿意尝试用更轻松的状态应对。至少在补牙的时候,我会控制自己不要盯着托盘里的各种医疗器具,提前脑补它们在我的牙齿上敲敲打打。

我始终认为,我们要对他人的冷嘲热讽、恶语相向多些钝感,但还是应该对自己的身心保持敏感关注。不要因为害怕别人说自己不够勇敢、不懂忍耐而无视身体或心里的不舒服,让一点点的疼痛发展成难以愈合的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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