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的愿望

田光明

满堂是我家的邻居，他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年轻人，我也就全力帮助着他。他父亲大我四岁。过去，我们家里穷，他父亲常帮助我。几年前，他父亲病逝了。

我进城上班后，我们全家人就住进了城里。妻子打零工，儿女们在上学。

我家的八亩土地，我就给了在村里居住的满堂耕种。他非常高兴，说了不少感激的话。他计划要用这些土地种粮食，栽苹果树，既能打粮食，又能有经济收入。他再三问我，一亩地要给我付多少租金，我坚决拒绝了。塬上的坡地，打不下多少粮食，只要地不荒就行，再说，他把日子过好，是我最大心愿。村里人都羡慕我和我的邻居，团结和睦，相处的似一家人一样。

满堂多种了这几亩地，对过好日子就更有信心了。他干劲十足，春种秋收，整日忙在田间地头。

我在城里上班，忙着工作。偶尔，老家谁家有红白事了，我也就赶回去，只是来去匆匆。但每每我们见面，满堂都喜滋滋地给我说着村里的事，讲着如何如何发家致富，谈着庄稼的长势，说着苹果的市场行情。我们坐在一起，他穿着沾满了泥土的衣服，抽着廉价的香烟，但这些丝毫没有影响他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县城里发生的一切事情，他比我都知道得多。比如县长是谁，我都不知道，可他知道。说县长在电视上的就职讲话，他听了无数遍。他相信，几年后，我们这巴掌大的山村，要进行大开发、迎来大发展，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逢年过节，满堂都给我家里送来面粉和菜蔬。他还高兴地告诉我，粮食丰收了，不尽如人意的就是价格低了，他把粮食卖了几千元，给家里买了农用三轮车。苹果的价格上涨了，他家里的果树长势旺，就是初挂果，产量上不去。他相信明年就到盛果期。日子就更有了盼头，他家一定会有个好前景。我也鼓励着他，给他加油鼓劲。

五年过去了，满堂的家里日子依旧，只是他人苍老了许多，孩子们一年年长大，女儿已上了中学，儿子就要上小学了，日子进入了爬坡期。他常给我打电话说家里的困难，埋怨上级的好政策都让有权有势的人搞坏了。我就问他，有什么符合他的好政策就给我说，我寻同学朋友找关系，尽力给他争取。几天后，他打来电话说，他询问了镇政府，目前没有适合他的政策，从他的语气里，我听得岀他已默认了镇政府工作人员的答复。

又一年春天，满堂赶到县城来找我说，苹果市场行情不行，政府动员农户砍掉苹果树，改种花椒树。他说村里人都开始砍了，问我他咋办？我长时间都没敢开口，问他花椒市场销售咋样，他兴致很高，给我从对外出口到国内市场，宣讲了一番。我估计，这些都是参加培训班学到的。

我思考了很长时间，无奈地说，那就栽花椒树吧。我让他把我家和他家的地全都栽上，快点挣钱，改变面貌。孩子们都长大了，上学要花费，不敢因为家里缺钱把孩子上学影响了。

听了我的话，满堂就坚定了信心，回家去挖掉苹果树，栽上了花椒树苗。生性乐观的他，已在心里开始计算花椒的收入，他手指都在舞动着，仿佛有了数钱的感觉。我无奈地叹息着。

花椒树栽上了。优质的树苗，加上化肥的投资，用心管护，包联干部的技术指导，花椒树生长得迅速、旺实。两年后，就有了花椒树园的规模。满堂想着苦日子就要到尽头了，好日子离他家不远了。

秋风吹过，山塬上下花椒红了。疫情影响，价格暴跌，花椒滞销。满堂的十几亩花椒长在树上，红艳艳的花椒在枝头摇曳。成熟了，还必须采摘。找劳力，需要付工资，而他着实不敢雇人，因为付了工资就亏得厉害了。

满堂两口子只好自己采摘。他们早出晚归，在花椒园里忙碌着，没黑没明地劳累着，结果患有高血压的妻子晕倒了，被送往医院抢救。治疗了半个月，医药费就花了三四万元。无奈，满堂就动员在外务工的亲戚回家，帮他家采摘花椒。

我和妻子赶回老家帮他。妻子埋怨我，当初就不该把地让满堂种，让他出门打工或许还是好一点。

千说万说，谁也理不清这应该咋样子发展。总之，想发家致富、过上好日子。永远没有错。我在田野里发现行动快的人家，又挖花椒树，栽上了核桃树，说这是最新品种，挂果早，收效快。

我回到场院里，邮递员给满堂的女儿送来了录取通知书。这意外的惊喜，给他们一家人带来了欢乐，而女儿上学的学费，又让满堂愁容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