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夕阳下,村南头的玉米地里玉米已出了穗,吐出的缨丝迎风飘扬,空气中弥漫着沁人心脾的芳香。大愣在地畔已呆坐了很长时间,虽然还不到60岁,看上去面容却苍老了许多。这几天来他一直心神不定,想着该怎么和现在的村主任开口说分地的事。
30年前年轻气盛的他下定决心要离开农村进城,他想不明白年年精心侍弄自己家分到的15亩土地,两口子起早贪黑忙活来忙活去,到头来收获却没有多少,缴纳完农业税后还是积攒不下多少钱。
“干脆把地退了,进城去!”
“人挪活树挪死,我就不信不种地能把人饿死,不信城里没咱落脚的地方。”大愣对媳妇说。媳妇自进了这个家就没日没夜地忙活着,难得男人有进城改变生活的想法。
“有苦力又有厨艺,去城里总能生活好。”媳妇全力支持大愣。
“我没钱缴纳农业税了,我也从今不要地了,‘不抱油篓不沾油手,进城是死是活跟村里没有半毛钱的关系。”大愣怀着悲壮的心情找到和自己年龄不相上下的队长说。
队长让大愣好好想一想:“庄户人进城人生地不熟,没依没靠的,别想得美。”
“我早想好了,不进城可惜了我这把力气和厨艺,城里人也是凭本事吃饭了,有本事哪里也能待住了!”大愣满满的自信。
“进城可以,地不能退,转包出去谁承包谁缴农业税,万一在城里待不下去,回来还能有地种。”队长再三劝他,大愣是铁了心要退地进城。
“吃不吃留肚的,走不走留路的,我是怕你以后后悔也来不及了。”队长最后说出了他的担心,可还是没有说服大愣。
大愣带着老婆儿子进城了,凭着一手好厨艺大愣一直在饭店当厨师,经济状况改善了许多,给儿子成了家后,大愣用积攒下的钱开了一个小饭馆。正当他期盼着美好的未来时,一场噩梦袭来,饭馆的煤气罐发生爆炸,大愣的右胳膊被炸伤,花了很多钱还是留下了后遗症,右手不能完全伸展。大愣不能从事厨师工作了,生活所迫没有办法,大愣只能回到村里。
“大愣,呆不呆傻不傻的,每天天没亮就坐在地畔上,阳婆婆落山了,还是在地畔上坐着不回家,想甚了,有甚心思跟兄弟说出来。”现在的村主任问大愣。
“唉,该怎说了,想种地了,没脸跟村里要了,我是自作自受。”
“不用说我就知道你的心事,我这几天就在琢磨。城里再好,那片天也不属于咱,村里再不好,也是咱能扎住根的地方!回来不种地怎能生活了?”村主任安慰大愣不要着急。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村主任把村委会成员和几个村民代表请到自己家里喝酒。几杯过后村主任让大愣说起前情后理,然后让大愣出去回避一下,说是要听听大家的意见。
大愣刚出门,大家七嘴八舌议论开来:
“好马不吃回头草,他凭什么分地了?”
“咱们苦一滴汗一滴种地了,他是城里发财了。取消农业税前咱们年年繳农业税了,从包产到户到取消农业税共缴了25年,他只缴了10年农业税就铁了心退地了。咱们现在干好了,村里成立了农业专业合作社种植药材,一个人平均一年收入少说也能上万把块,他这是看到甜头才回来了。”
“难道他就是享福的,我们就是受苦的?”
“咱们就是个栽树的,他就是个摘桃子的,他还好意思说出口?”
也有人说:“祖祖辈辈一搭搭住了这么多年,是灰就比土热,人不亲土还亲了,快给分上地吧,怎也得让大愣一家生活了!”
村主任听完大家的议论,心里有了底,他动情地对大家说:“大愣的爷爷是咱远近闻名的赤脚大夫,十乡八里谁家人没让他爷爷看过个头疼脑热的,大愣的奶奶是接生婆,咱们村的好多人都是大愣奶奶接生的,说起来大愣的爷爷奶奶是咱们村的大恩人。”
“再说了,大愣会厨师手艺,大愣离开村子前,谁家办事宴不是大愣掌勺,要不是把胳膊炸伤,大愣回不回来还两说了,大愣遇到难题了,咱们得拉他一把,况且谁能保证将来咱们的子孙走出去一定不回来呢?”
话说到这份上了,谁还说甚了。随后村主任把大愣从外面叫回来,当着众人的面对着大愣说:“咱们村从你爷爷奶奶那辈人起,就有好村风好民风,谁家有个三长两短众人一起帮衬着,这次大家也算是帮你了!”大愣端起酒杯敬过众人。紧接着村主任召集村民大会,全体村民按了手印,一致同意给大愣一家分地。
这顿事关大愣能否分地的宴席和社员大会一直持续到太阳快要落山。当大愣走在回家的路上时,西边的天空正飞起一大片红黄相间的火烧云,羊群从远处的山坡上下来,绿色的山野中滚动点缀着点点白色,清风带着一丝秋天的凉意扑面而来,令人心清气爽。大愣不由感慨:土地才是咱的命根!
【作者简介】 胡明,内蒙古作协会员,包头市青山区作协副主席。作品散见各报刊,著有散文集《秦直道随想》《农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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