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5-04
曹明霞
于红发现丈夫跟前妻的短信后,像当初前妻发现了小满和于红的短信一样,也提出了离婚。问题是一样的,解决的办法也无二致,看来女人们对待这种事,好像除了离婚,别无良策。而此前,小满一直认为于红和前妻是不一样的女人,云泥性格,天差地别的脾气,不然,他离婚再婚,费了那么多银子,是拿生命练习婚姻经吗?再说了,孩子也跟着受罪。这样的学费,可是交得太昂贵了。
前妻李丽给他的短信是这样写的:小满,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们复婚吧。我实在受不了了,活不下去了。
从前的短信小满看过就删了,原因是每一条短信都像口号,“文革”时期的那种,条条都是对小满的斥责:何小满,你没良心,不得好死!或者,何小满,你喜新厌旧,老天会惩罚你的!还有,何小满,就你会搞哇?告诉你,我也有了,比你有钱,对孩子还好。等等。李丽是个不服输的女人,小满对她的记忆,最深切的记忆,是她嘴像刀子心也似匕首,狠起来,敢拿手中的家伙照着自己来一下,而这一招,是小满在几年后的电视上才看到的,那是青皮滚刀肉们玩的把戏。一个女人,敢伤自己,唉,比捅对方还可怕。
那时,小满和李丽都是下乡知青,李丽的好强只表现在她的能干上,割镰,多少男知青都累坐下了,而李丽,不直腰,挥汗如雨,待大家抬眼望,她已冲到地头了。李丽的外表并不强悍,中等个儿,有俄族血统,皮肤非常的白,眼睛往里抠,鼻尖微翘,头发微黄,伸胳膊用衣服袖擦汗时,阳光下像一幅美好的油画。那时候喜爱李丽的男知青很多,但李丽偏偏看中了何小满,何小满玉树临风,在重体力活儿面前他的玉树显得那么羸弱,拿着镰刀干一会儿,歇一会儿,干一会儿,歇两会儿。李丽割完自己的,就从那边来接应何小满,众目睽睽,李丽用她的汗水表达爱情。
回城后,李丽进厂当了纺织女工,何小满幸运,一下子进了机关,当上了出纳。身体不占优势的何小满,脑子补了缺,他非常会工作,跟会计关系搞得好,跟领导关系也搞得好,整个一厂,小满变成了他自己的家。他能神不知鬼不觉,给领导把工资涨了一级,还把老会计家买的毛毯、棉服,都开成了办公用品,报销还原成钱后,又送还了老会计,使老会计非常欣赏他。小满脑子活,人缘儿好,上上下下,都打理得周到。没多久,老会计退休,小满升格为会计,又成为成本会计。成本会计在厂里是当半个家的,厂长的权力握在了小满手里一半,他感觉非常好,虽然看似还是两手空空,可那手中又是沉甸甸的,肩膀也沉实了许多。
李丽婚后,因为有了孩子,上夜班不方便,小满摆了一桌,请了请客,不久,李丽就调到离家不远的红星商场了。再也不用上那哈欠连天的三班倒。小满承认,他们的婚姻,还是有过一段好日子的。家园初建时期,两个人都能干,甚至可以说取长补短,小满能经常核销一些日常用品,李丽更顾家,她利用当挡车工的便利,往家里拿布头儿。厂里的另些女工也拿,但她们拿得笨,装到饭盒里,被人翻出来了;缠到裤腰上,被人看出来了;有的还塞到肚子里装怀孕,也没逃过门岗的眼睛。只有她,一块一块,积少成多,带出了那么多布,再低价卖给批发贩,得的钱都给孩子买了进口奶粉,这使儿子何适长得强强壮壮。李丽还手脚麻利,趁孩子小睡的工夫,她把衣服床单都洗出来了;即使孩子醒了,她把他背在背上,嘴里哼歌哄着,手中饭菜做着,待小满下班回来,一桌热乎乎的饭菜,就已上桌。
小满,审视李丽,婚姻有了裂缝儿,是在何适上小学后。那时,何适的上学非常方便,每天不必过马路,出门右拐,步行三分钟就到了。按说,李丽应该高兴、轻松,可是她不,她开始无事生非,有暇了,得闲了,她无聊了。表现之一是她的脾气越来越大,抱怨。她从商场往出带香肠、面包,像在纺织厂顺布头一样轻车熟路,只是她不再往家拿,都送去了娘家,除了她妈,她哥她姐,她的三亲六舅,都吃过她的东西。拿也就拿了,小满没跟她攀,她却处处跟小满比,小满给他家送了多少油啊,多少米,厂里的福利小满都拉给了婆家,而从不厚待她家。还有,小满又什么时候照顾过他的侄儿,却不问问李丽的外甥。过年时,小满也不能一碗水端平,婆家给的多,娘家送的少……李丽报怨小满的地方越来越多,尤其小满当了科长后,饭局多,应酬多了,那个新来的出纳于红,常被李丽挂在嘴边,她不叫她的名字,根据心情,和小满吵架的程度,她把她叫成了人体的器官,还加各种形容词。这使小满诧异李丽的泼,从前,他只是觉得她强,这么泼,小满还是刚刚领教。有一次小满急了,借着酒劲,伸手挥了她一下,没挥好,因为李丽本能的一躲,一扬脸,他挥到了她的眼睛上。李丽当时手里正拿着菜刀,欲切西瓜,看小满为了个于什么敢不惜打伤她的眼睛,她愣怔了有一分钟,那只没伤的眼睛静静地流下了泪,然后,她朝自己,砍去……
从医院包扎回来,小满侧在沙发上,眯着眼睛,暗暗的,想了好久。一个男人,绞尽脑汁费尽心力地建设家庭,创造美好生活,福妻荫子,就为了这样一个女人?误娶了一个母夜叉,为此要厮守一生?
不只是今天,每次喝酒回来,李丽都不说他喝酒了,而说他喝的是猫尿。明明喝了半斤多,李丽说是二两,“二两猫尿就这熊样儿”,或者,“我最看不上二两猫尿就耍酒疯的男人!”他在微醉中,能感觉出李丽的嫌弃,厌恶,和鄙视。他喝酒全是为了工作,为了家,可是李丽不领情,还说他一天不喝活不下去,酒比爹娘亲,等等。如果是在办公室,他喝了酒,于红会扶他休息,让他安神,然后,还端来茶,冷热适口,让他解酒。更不会像李丽这样,摔盆打碗,走路咚咚响。于红和李丽相比,一个是七仙女,一个是孙二娘。
就是在那晚,小满考虑要和李丽离婚了。可考虑归考虑,冒个念头行,一付诸实施,心如刀割。李丽除了泼,脾气大,她的心地还是不坏的,对儿子对他,全心全意。如果他没喝猫尿,没有于红的刺激,李丽洗衣服、做饭,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她还特别要面子,那只眼睛红了半个月,人家问,她一直说是自己碰的。家丑不外扬,李丽有担当。
小满曾做过把孙二娘改造成七仙女的打算。
可是也难。
一天,他又应酬饭局了,喝了酒回家,照例看李丽的脸色,脚步走得山响,拿东西放东西,都摔打有致。他刚才在办公室,已经歇了一会儿,于红照顾了他,他怕回来晚了,李丽不快,就坚持回来了。刚到家,于红不放心,又发来短信,问他好些没有,叮嘱他喝什么,如何醒酒,早些睡觉等。这些短信,被李丽一条一条,认真地阅读了。然后,坐到小满的旁边,慢慢地,给他念,像在声情并茂的朗读家书,角色和语气都掌握得好。
小满听着,不用喝什么,立即就醒酒了,出了一身汗,冷汗,热汗,交替着流。小满发觉,其实出汗最醒酒,那点酒精,顺着汗水,一下就流光了。他清醒过来,却不愿睁眼,假寐。李丽说,小满,你可以装迷糊,装死,我就问你,这样的短信,是不是只有妻子,给丈夫,才会发?同事之间,朋友之间,男女之间,这样的短信,正常吗?什么都不叫,只有两口子,才这样随便呀。
小满一想也对。李丽平时给他发短信,从不称呼,直接命令他带馒头回家。他给她发,也不叫小丽什么的,直接说事儿,比如接儿子,或去母亲家。
可小满狡辩,他说我们是夫妻,你却从没这样发短信关心过我。
李丽吃亏吃在她文化不高,明明知道这是一个诡辩,却接不上茬儿,接不上茬儿又气愤,觉得被耍,只有大骂,撒泼,才能直抒胸臆。她说这是关心吗?小骚×这是浪,自己没爷们儿,也不急着嫁,祸害别人的丈夫。一个正经妻子,用得着跟自己的男人浪吗?
小满说不要以为天下的女人都跟你一样,夜叉不是什么英雄。
李丽跟他叫板,说何小满就你有女人缘儿是吗?我夜叉,我没有人喜欢,是吧,告诉你,刚去商场那会儿,有多少人,根本不是去买东西,就是看我。他们交了钱,都不用找,就走。有的还在钱里卷纸条,我要是学坏,早跟人跑了。
小满说你可快跑,有人拐你,我谢谢那位大哥,他替我了。
这句话有点伤李丽的心,骂她夜叉,她能承受,而愿意让自己的女人被拐,谢谢大哥,李丽忽地站起身,不再跟何小满理论,她扬言,咱们走着瞧。
李丽说到做到,她开始注意头型了,衣服的搭配也讲究起来,高跟鞋天天都擦得亮亮的。问她,她说女为悦己者容啊。
然后,一个晚上,何小满饭局归来,李丽也归来。何小满从车上下来,李丽从一个男人的自行车上下来。他们前后脚进了屋,儿子何适在一个人写作业,孤独的小身影,让小满痛下决心,不跟这个傻娘们儿过了。
男人一放纵,一马平川。他跟于红动起了真的,于红再来的短信,有了称呼,这回是叫亲爱的,她说亲爱的,我们该考虑结婚了。
李丽看到这条短信,她念不出声了。本以为刺激一下,让何小满有危机,这下可好,他们生米煮了熟饭。李丽咬牙切齿,命令何小满:“咱们离婚!”
她不知这正是何小满的心声。
喊出那嗓子,要强的李丽就没法再吞回去了,小满像是服从了她的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这使她,没有台阶,顺着离婚的坡儿,一下滚到了人生谷底。
小满还算仁义,儿子的抚养费,按着最高额,一次给清。房子,城市里的三间平房,带小院,他给儿子留了一间,余下两间,置一处远点的楼房,搬出去了。何小满再娶女人的标准,是脾气好,温柔的。当然,不是表面的温柔,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温柔,对男人不摔盆打碗,不像李丽那样的。
于红从哪条看,都符合标准。所差的,是于红还是姑娘,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跟了他,要维护当娘的权利的。何小满给她做思想工作,告诉她生儿容易,养儿难,教育更难,抚育起来是难上加难。大人有个风吹草动,还让孩子跟着缺爹少娘,所以,小满的意见是不再生孩子。
于红答应了下来。她说不生就不生吧,不是有何适了嘛,是你的儿子也是我的儿子呀。
于红最后的那个“呀”,让小满非常满意,余音绕梁又百转千回,多么温柔的女人,善解人意。可是婚后,小满奇怪,目标定了,措施也有,怎么于红就怀了孕?按着承诺,第一胎打了。再怀,又去掉。打到第四胎,小满都不好意思了,也不忍心,医生说,再打就要命。小满说别打了。生。
二儿子何必出世。
后来小满想想,是于红用了苦肉计,实现了当母亲的心愿。
何小满成了两个孩子的父亲。这时候的李丽,真是要强,在何小满结婚当天,她也结婚了。她跟她商场的姐妹说,不缺胳膊不短腿的,他能找,我还非得剩在这个世界上吗?
李丽再婚的,是个大她五岁的男人,机械厂的老工程师,前妻亡,他喜爱打扮一下依然有韵味的李丽。李丽要他给办个大点的婚礼,能跟小满比的,老工程师给她办了。李丽说儿子上高中,上大学,包括将来的成家,都要用钱,老工程师说我有准备。李丽还提出,从前一直给何小满当牛做马来着,洗衣做饭买菜,全部的家务活,她做够了。老工程师答应他来做,他们机械制造厂也已经卖给了资本家,他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娶一个如意的女人,他愿意付出。
都过了三四年的好光景,于红的孩子出生,大儿子何适来跟血缘弟弟见面,使两家人再度往来。何小满把大儿子叫来,也怪,大儿子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婚后,对小满就不亲了,叫爸爸,但那声爸爸叫得没什么温度,也不含感情,上下嘴唇的开合度,都是机械的。小满有时跟大儿子说了很多,语重心长,谈他和李丽分手的原因,分开后是为了他更好,等等。大儿子纹丝不动,像一个听不懂课的小学生,眼睛都不眨。大儿子越来越内向,小满越来越内疚,可是,自从大儿子见了小儿子,他从未谋过面的弟弟,何适一下咧开嘴,笑了,并且,不加商量,一把抱起软乎乎、肉嘟嘟的弟弟。一个小婴儿,于红怕他有闪失,双手一直跟着,在他旁边。他有小心,两只手加伸长的胳膊,轻轻托着,看也看不够,傻笑,还用自己的脸,去贴弟弟,贴得婴儿皱了眉,咧开嘴哭,他竟再次笑了。那份欣喜,像一个年轻的小父亲。小满久违了儿子的这种笑容,他看着跟得寸步不离的于红,告诉她放心,血缘的力量,没看见这个好久不笑的大儿子,如此慈祥吗。
自此,不用小满电话请,何适隔几天就来,有时连续的来,还把饭钱省下,给弟弟买玩具,吃食。而他还是个小不点儿,什么都不会吃。何适抱着弟弟,哄来悠去,于红怕他给摔了,跟小满说作业也不做,这不是要耽误了他高考吗?“别让他总往这跑了”。这样的话小满说不出口。
于红怕何适来,除了怕他抱摔孩子,还怕他源源不断捎来的李丽的消息。本来,两家各自结婚,各过各的日子,可是,慢慢的,小满分神了,听说,那个老工程师,不是大李丽五岁,而是大了十岁。这个老同志,干这个也瞒岁数,真是的;李丽的红星商场黄了,被私人接手,她们全体都下岗,现在只能去超市打工;有一回,李丽还被保安叫到了办公室,搜身,她顺便拿东西拿惯了,而超市是私人的专柜,严防死守,丢了东西都要赔呢,况且自盗。最让小满担忧的,是李丽在外面受了气,回家脾气不好,但老工程师惯着她,人家姑娘不愿意,说她爸也一把年纪了,凭什么要再找个妈敬着?所以李丽跟那小姑娘叫上了劲,各有胜负,老工程师天天夹在中间气得头颤……从何适的嘴里,小满知道李丽生活得越来越不好,还做了甲亢手术,这跟那家女儿三天两头回来给她爸撑腰有关。何适告诉小满,说医生说李丽的甲亢如果再复发,那就没命了。
又是没命。小满想人这一生,得有多少次面临没命啊。哪个能见死不救,命都要没了,还不伸把手?
何适说这些的时候,小满觉察出他眼神里的责怪。
只有看到弟弟,何适才露出天真的笑。
有一天,小满看大儿子说话有些吞吐,知道他要说于红不愿听的内容,就示意他来厨房,他们关起门来在厨房说。于红哄睡了孩子,警觉地来到厨房,趴在门口,断续地听到,后悔,住院,妈妈一人在偷偷哭,复婚。
于红拉下脸,不给小满好脸色,对何适也同样。何适看到阿姨这样的脸,还是第一次,他怯怯地走了。小满瞪视于红,于红也没示弱,声音还一下高了八度,不管孩子是不是睡觉,她痛斥李丽,对李丽的称呼就像李丽当年对她,也把李丽叫成了人体器官,只不过前面的形容词,由小变成了老,老骚什么,老不要脸,跟后一窝儿过够了,又来挑唆前一窝儿。什么东西!人家那老头儿,对她够意思,又侍候她,又给她养儿子,还供上了大学,这样的继父,天下难找,她还吃锅望碗,打前夫的主意,太不要脸了。
小满没接声,仄在沙发上眯着眼,这一幕,多么似曾相识啊。
于红想捆住小满的心,白天晚上电话监控着。小满去医院看了一次李丽,李丽的甲亢再度手术,刚坐了十分钟,于红电话到,小满起身跟李丽告别了。
夜晚,小满的疲惫让于红认为他的感情有了偏移,极力扭转,可是事倍功半。原本是老夫少妻,现在,于红惊觉,小满跟她,已平淡成老夫老妻了。
李丽的生活状况还是不断传来,她在超市拿火腿,被罚扣了半个月的工资。天天站着,腿都肿了。除了脖子甲亢,腿部静脉曲张。那个老工程师,也倒下了,一查,癌症。李丽在超市挣的一点钱,除了养何适,还得往他家的坑里填。何适说当初上大学,他答应过出学费,可手术,一次就把钱花光了。何适说到这,于红听明白了,这是来跟他爸要钱的嘛。抚养费,小满可是一笔给清的,这些年,也没少再搭。现在,没完没了了啊。跟小满结婚时,就有人提醒,别找离婚的,更别找前一窝儿后一块的,现在可好,一一体验了。
小满究竟给了何适多少钱,于红不知道。如果小满还是科长,还有好日子,给也就给了。近几年,小满他们厂,终于被吃空了,外资并掉,像小满这个岁数的,国企大爷都养惯了,人家不留。小满从厂里出来,虽然靠着人脉,做点小生意,叫拼缝儿,生意有亏有盈,并不富裕。就算有,也禁不住这样掏啊。
何适暑假再来,带来的消息更彻底,他妈,李丽,跟人家姑娘交手,被扇了耳光。原因是姑娘回家,看到她爸正躺在床上,李丽不但不侍候病人,还对着病人申斥,抱怨,说自己命苦。女儿说父亲病成这样,李丽还虐待,再不教育教育她,她爸就得死在她手了。
并且替她父亲发令,让李丽滚。
李丽说她早就过够了,抱着自己的一点衣服,就走了。
她现在是租房。一把年纪了,租房过日子。
“我妈很惨。”何适说。
小满相信儿子没有夸张,不是很惨,李丽不会发来那样的短信。算一算,他们从知青时代,相识二十多年了。相爱结婚,到生子离婚,李丽的嘴巴一直像石头雕的,离婚那天,她都没掉泪。现在,她终于服软了,给他小满服软,也是对岁月低了头。看着那条短信,小满恍然想起年轻时,麦地,阳光,第一个冲到地头的李丽,伸起胳膊用衣袖擦汗——微黄的金发,微翘的鼻尖儿,阳光下蜜一样的皮肤……小满拿着手机的手,长时间不动,沉默。
一行清泪,淌了下来。
于红奔过来,抄过了手机,一条一条,逐条翻阅,有的还念出了声。恍惚中,小满惊奇这是李丽吗?暗暗算来,二十年了,怎么一切还像昨天啊。于红边看边说,小满,你不能两边骗,给两个女人当丈夫。共产党不让一夫二妻,更不能多妻。你旧情难断,勾搭连环,我跟你离婚!
别以为我离了你活不了!
别以为没有男人爱我。
告诉你,小满,天天上班,有很多男人对我投情递意,我是没动心,顾你,念这个家,要是知道你这样,我早跑了。
小满……于红历数了很多个小满,女人的虚张声势,都是一样的啊。小满听着于红的语气,腔调,放出的狠话儿,包括那眼神儿,都是李丽的旧版。于红以为小满怕了,站在那儿,俯视着他,继续喋喋:跟你离婚,世界上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有的是,六亿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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