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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窑·爱(外二章)

时间:2024-05-04

若 寒

哥窑·爱(外二章)

若 寒

据说,一件精美的哥窑瓷器,其开裂的纹路并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要经过两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在这漫长而痛苦的撕裂中,哥窑身体里的分解与争执渐渐趋于平静,最终臻于完美,成为顶级的艺术珍品。

开片本来是瓷器烧制过程中形成的一种缺陷,有一个专业词汇叫“金丝铁线”,指的是在瓷器的通体釉面上,被粗深或者细浅的两种纹线交织切割。《格古要论》中有这样的描述:“哥窑纹取冰裂、鳝血为上,梅花片墨纹次之。细碎纹,纹之下也。”看来,瓷器在这些未知的缺陷当中,并非都能修成正果,过程的差异,导致品相有了高下之分。只有那些安静的、没有被缺憾所击碎的瓷器,才能到达光芒。

我常常为这样一件哥窑瓷的形成感动不已。几近十年的日日夜夜,又何尝不是一场哀梦?许多时候,生活在杂乱无章中如瓷器一样裂开,无章可循,甚至令我措手不及。渐渐地,一切都安静下来,唯有你的指印,在身体的某个部位长久地留下来,如釉上的青花,突兀而凄美。

有位痴于古玩的朋友说,夜里,你能听见哥窑瓷体内发出的细小的开裂声。

这是一种多么曼妙的天籁之音啊,它在隐秘之中安详地生长,不被时光和物欲所打扰。即使知道自己的身体布满了缺陷和伤痕,依然不能隔断它的意愿,那是献身于爱的力量么?

我又想,倘若它一直开裂下去,会不会有一天粉身碎骨?

瓷说,我把自己所能到达的极致,都展现于你,那么,我的逝去便是另一种完美。

在失眠的夜里,我似乎听见自己的体内,春天汹涌而来。

不妨风花且雪月

近来寒暑不常,自是甚加珍慰。身体是个很麻烦的东西,你花了不少心思喂养它、着了许多小心照顾它,而它却在不知不觉间,给你带来不少烦恼。说到精神的愉悦,其实肉身是个十分的关键。试想,倘若每日病怏怏躺在寓所中,屋外灿烂的阳光也是和我无关的,纵然聂鲁达或者帕穆克之类,在我耳边絮絮叨叨,也只会增加些许烦恼而已。

身体的愉悦是必要的。无论追求怎样的精神,最终都要回到我们这沉重的肉身上来。譬如,我们读书,是为了增长见识充实大脑,而这样的辛苦,是身体首先付出的,然后我们可以滔滔不绝引经据典向别人炫耀(多少有这样的目的),那也是为了身体的释放,加上一点优美的姿势或动作,身体的辛苦在这一刻得到了补偿。

说真话便是我们读多了书的缘故。

说真话其实是件得不偿失的事情,虽然自己的身体得到了放松,但带来的后果却是一部分人思想的紧张。倘若这个人有些耳背眼花,那也就算了,但他如果精力旺盛五官健全,我们怕是就要倒一点霉,最后伤害到无辜的身体,使忠实的身体跟着自己受苦,太不公平了!

一个人背上有颗痣,那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们大可不必把这些事情说出来,即便是事实,总也要分清它的意义。对于我们无法改变的,不如顺其自然,真话不说也罢,双方皆大欢喜,再向远处一想,不就一颗痣嘛,这颗痣或许还要变种,变成溜须拍马,变成阿谀奉承,变成贪赃枉法,变成鬼昧良心,变成自私自利,如此等等,掖在他们自己的衣服里,我们不说也罢了……

我从三年前的一百三十斤迅速增到现在的一百八,是祖国人民和自己共同努力的结果,虽然精神有了一些负担,但我想它一定可以理解肉体的这种放纵和不作为。面对现实,我们或许多一些肉体的愉悦更为轻松些,来吧,喝酒去。

风月本与自己是无关的,但是在找不到比风月更真实的事了,风月变成了生活的一等大事,和吃饭睡觉同等重要起来。我家阳台种了两盆花,十块钱买的,柔柔绿绿,甚是喜人……书房里添置了不少好书,还有陈芬清的《报春图》和文景明先生的一幅字,挂在墙上也别有韵味。实在无聊了,依古书法子选几味药材,取上好陈年老酒,配一些不知名的物什,自斟自饮,总归对身体是有些益处的罢。

如果这时友人与你聊起了真话,你须立即打断:台湾还没有回归,社会主义还处于初级阶段,国家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处理……哪有时间和你说什么鸟真话!

风花且雪月罢。

听说·错

在一场突如其来的文字中,注视彼此,城市慢慢渗入你的眼睛。好像是一个故事,我们在此间相逢,花草树木,灯红酒绿,一切都在这种遥远的注视中洇开,终于成为遗憾。

我是说一个关于城市的故事。或者,有那么两个人,都很好,却无法在一起。就像隔岸的歌声,虽然动听,却没有一只船可以将你摆渡。他们两个,在各自的城市里安然,许久。

在他们认识五年之后,他读大四,要到她所就读的城市里实习。她说,我在西湖边的必胜客等你。他的日程安排得紧,无法赴约。又过四年,他结婚,妻子的家庭条件百里挑一,任性而娇气,他在压抑和自卑中生活得并不幸福。他到她所在的城市出差,酒后,他给她打电话,约她见面,她拒绝了,她说,你要对妻子好一点。他流泪。半年之后,他离婚,她说,没什么,你送我一款手机吧。她还说,我们都努力去北京吧。

就在上个月,她回北京的公司总部出差,他正好也去,这是他们第三次,在同一个城市中驻足。他说,我去看你吧。她说,我下午办完事,在大悦城那边的星巴克等你。到了下午,他却被领导的一个电话叫去,会见一位重要客户。第二天,他给她发短信,她已回家。

她说,我以后不会去北京了。

他心里突然疼了一下,两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

总有那么一个人,在城市的某个角落,默默注视你的生活。他们只是,相逢在一场未知的故事里。

后来,再后来,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一年,她说,我家宝贝的小名,就是你的名字,你不知道,我有多么爱他。

他突然就泪如雨下。

他的女儿,也是她的名字。

他终于可以,把她捧在掌心,那么热烈地,爱她。

我只是在说一个关于城市的故事。有时候,机缘未到,一切努力都是虚无的,生活充满了太多的不确定。就像米米七月说的那样,没有哪一种人生,是值得效仿的。

从小区出来,坐9路公交,经过铁路局,经过大东关和五龙口,就到火车站了。这是一个城市的某一条经络,一条似乎破碎、芜杂、无章可循却充满活力、坚硬无比的经络。我还想把这个听来的故事讲给写作的朋友,也许他们会写成一部优秀的小说,那么,他和她在故事里,能不能走到一起,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残忍的结局。

或许这个故事就是虚构出来的呢。

就这样吧,多么的无所谓。在一个城市中,许多人越走越近,多数人越走越远。近得无所适从,远得充满思念。

责任编辑/白 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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