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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如世界上只有《鲁迅全集》

时间:2024-05-04

侯志川

最近买了一本标题醒目的新书《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以下简称《少不读》),可谓“离经叛道”的代表。我的印象里《鲁迅全集》的地位很长时间里是仅次于“雄文四卷”的《×××选集》的。如果×××的话是“最高指示”,鲁迅的话实际上就等于“次高指示”。只要鲁迅宣布了谁是好人坏人,那就基本上等于“伟大领袖”的宣布了。所以咱们这一代人的作为恰恰是与《少不读》这本书的题目反起来,咱们是“少不读胡适,老不读鲁迅”。咱们刚开始识几个字的时候,胡适已经被宣布为“反动的资产阶级实用主义分子”和“万恶的美帝国主义的走狗”,已经成了天下第二混账的大坏蛋了(第一坏的是蒋介石),他的书已经看不见了。即使找得到一本烧剩下的,谁还有胆量敢读?所以我们除了从报纸上臭骂他的文章里晓得他曾经提出过“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这类“反动口号”外,他的书我们确实是一页也未曾读过。此人到底怎么个坏法,怎么可恶可恨,我们一直是“据说”。这样过了几乎两代人的漫长时光,一直到我们中年以后,才又突然听说胡适“不坏”了,表扬他“1928年后,反对国民党实行独裁与文化专制主义”,甚至推崇他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锋”。于是我们这才有机会去看了胡适的《中国古代哲学史》,看了给他招来大罪的文章《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的全文,还看了他的《文学改良刍议》,他的白话诗歌和他的日记。在这同时,我们也就“不读鲁迅”了,一是因为要花时间读胡适和其他没有读过的大量文章,二是因为我们从小学到中学到大学,鲁迅的小说和杂文已经翻来覆去读了不知有多少遍,自然用不着再读。这便是我们“少不读胡适,老不读鲁迅”的根本原因。但韩石山专门写一本书来主张“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却主要是从鲁、胡两人的不同“文风”分析,指出他们的作品适宜不同年龄的读者。他认为胡适的文章“有三个特点”:“一是说理的严密,二是分寸的恰切,三是语气的肯定”,这更适合青少年阅读。而鲁迅的文章“一为多用古语,多用单字;二为其文句多是由古文骨架衍化而来”,因而不怎么适合青少年。这种看法在1949年以后的中国大陆颇有新意。我也觉得,如果从“青少年教育”这个角度出发,的确应该如此。不过作者提出鲁迅“语言的瘦劲”,“在鲁迅的小说里,你很难找到一处感情饱满,描写细致,意象丰盈的段落”,我以为这只能算鲁迅的“特点”而不是什么不得了的“缺点”。文学作品应该允许各种流派的存在。“瘦劲”如果换一个词“简洁”,岂不就是“优点”了么?

这本书另一个吸引读者的“看点”,我以为是作者颠覆了若干传统的看法或者说“事实”。例如,以前我们总是认为,1926年“三·一八惨案”发生后,以鲁迅为首的“语丝派”坚决支持广大师生的行动,以陈西滢、王世杰为首的“现代评论派”则站在了反动政府一边。但韩石山用翔实的资料令人信服地证明了:“在对待北洋政府的暴政的义愤上,批判的力度上,语丝派诸君子和现代评论派诸君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只是各自的着力点不甚相同。”另一个“著名事实”,即1926年8月鲁迅与许广平离开北京南下到福建厦门,过去流行的说法,是鲁、许二人“受反动政府的迫害、向往南方的革命”云云。但韩先生引用别的学者和他自己的分析,证明了鲁迅南下的主要原因是为了他和许广平的爱情。

若干年前有位历史学家研究鸦片战争的资料,从中国人和英国人分别用中、英文写的资料里,看到了对同一事件的迥然不同的说法。于是这位学者感慨地发表了一篇杂文:《假如世界上只有中文》。看了韩石山的这本书,我也忍不住要说:假如世界上只有《鲁迅全集》……

注:①1999年版《辞海》缩印本1822页

②《人民网·海南视窗》2003年8月10日

③④⑤⑥⑦《少不读鲁迅,老不读胡适》281页、290页、296页、259页、265—268页,中国友谊出版公司2005年10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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