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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00块的黄昏恋,让妈妈患上了怪病

时间:2024-05-04

栗顺

不管是父亲还是老罗,他们离开时,母亲都显得十分平静。冯彬原以为,母亲并没有遭到太大的伤害。

妈妈离婚后,得了一种怪病

冯父对婚姻的背叛,让冯母走上了一条崎岖之路。

冯彬,1992年出生于上海。曾经,他拥有一个和睦的家庭,家境虽普通但生活很安逸。

大一那年,父母竟闹起离婚。冯父婚内出轨,和单位里一个女同事好上,且对方有了身孕。

父母离婚之后,冯母开始爱打扮了,各式各样的漂亮裙子代替了她那些平平无奇的裤子。除了爱打扮,冯母也开始社交,去家附近的一家歌舞厅,跟朋友学交谊舞。

冯彬知道,妈妈这是想谈恋爱了。

两三个月后的周末,冯彬回家就看到客厅里坐着一个陌生男人,“地中海”,穿一件条纹网球衫,挺着个啤酒肚。冯彬还没开口,男人先笑着朝厨房喊:“舒华,你儿子回来了。”冯母从厨房出来,在围裙上胡乱地擦着手,很随意地介绍:“彬彬,这个是姆妈的朋友老罗,今天来咱家吃个晚饭。”

不久,冯母坦陈,她和老罗正在交往。两人在舞厅相识,老罗不是本地人,来上海后在工地做小包工头,据说老家两个女儿都已成家,身上没负担。

想过妈妈会开始新的生活,可冯彬并不太能接受老罗。老罗喜欢抽烟喝酒,说话做事比较粗俗,身上有一股子令他厌恶的江湖习气。但想着也不能以自己的好恶影响妈妈的选择,所以他没有提出异议。

后来,老罗住进了冯家。2014年春节,老罗没回老家,留在上海过年。

团年夜,冯母忙着做饭做菜,冯彬上菜摆碗。老罗大大咧咧往餐椅一坐,身子往后一靠,打开一瓶老白干举向他:“彬彬来,咱爷俩喝一杯。”

冯彬心想,喝什么喝,谁跟你爷俩。不过也不好驳他面子,就只是回了句“不会”。“一个大小伙子,咋能不沾酒呢?这可不行啊,男人烟酒不碰,出了门可路路不通。”边说着边要给他倒酒。

冯母在一旁温柔地说:“你不要瞎捣糨糊,彬彬他还小,吃啥老酒啦?”“二十都出头了还小?呵……”老罗不屑一笑,随即拿起那瓶老白干,仰头“咕咚咕咚”就往下灌。

那顿年夜饭吃得很安静。之后,为了减少与老罗的正面接触,冯彬大部分时间窝在学校,周末也不怎么回家。

2015年3月的一天,冯彬正在上课,接到妈妈电话,说她正在学校门口。那天,冯母没有穿漂亮裙子,几个月前烫的卷发也剪短了。

“我跟老罗分了。”冯母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但眼神中看不到悲伤,“就时间长了,觉得合不来,我们这种年纪的嘛,合得来就过,不开心就分开,很正常的。”

“没事,咱再找,反正我也不喜欢那老头。”冯彬安慰着妈妈。冯母一笑,给冯彬递上一把钥匙,说家里的锁换了。冯彬隐隐感到担忧,赶上大三实习,便住回家里,天天下班就回家陪着她。

冯彬本以为他们的生活能恢复如前,但有一天妈妈忽然质问他是否学会了抽烟,他们的生活节奏又被打乱了。冯母开始频繁闻到烟味,好像连空气也是烟味,闻得自己头晕,很不舒服。

看妈妈难受的样子,冯彬决定帶她去医院做个检查。到了医院,导医台建议挂五官科。冯母在五官科做了鼻部和咽喉的检查,没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回到家,冯母的状态没有任何好转迹象,她不断向冯彬描述空气中的烟味,让她都不敢正常呼吸。一个月后,冯彬带妈妈去医院,特意给肺部做了一系列的检查,同样没有异常。医生建议去神经外科看看。

因为陪着妈妈跑医院,冯彬连续向实习公司请假,办公室主任对他很不满。去神经外科检查那天,冯彬前一天刚被办公室主任批评,不好再请假,冯母一个人去了医院。

那天冯彬刚到公司,手机就响了,是一个地铁站的民警。对方说他妈妈在地铁上晕倒,已经被送去附近的医院了。冯彬赶到医院,正好见妈妈从里面出来,右手捂着戴着口罩的半张脸,头低垂,有气无力的样子。

“妈!”

听到冯彬的声音,妈妈一抬头,双眼顿时红了:“彬彬……”冯彬想上去抱抱妈妈,冯母往后连连直退,她戴了两层口罩,可还是觉得闻到了烟味。

挥不去的烟味,成了妈妈的困扰

神经外科没有检查出来任何问题,但冯母似乎病得更加严重了,那股只有她能嗅到的烟味,似乎沁入了她的衣服、身体。冯母每天不是在清洗衣服被褥,就是洗澡洗头,屋里挂满洗过的衣服和被褥。家里不能开窗通风,连窗缝也贴满胶带,更不能把衣服被褥拿到室外晾晒。这样一来,整个家都十分潮湿昏暗。

秋天的一个凌晨,冯彬被敲门声惊醒。一开门,发现自家客厅的地上波光粼粼,成了一片汪洋,听着卫生间里“哗啦哗啦”的水声,他顿时了然。

地上的水已经殃及楼下,邻居这是上来扯皮了。“实在对不起,等天亮了我去联系物业去你家看看,有损失的地方我一定照价赔偿。”冯彬一再致歉,送走了邻居。冯母站在水里,哽咽地说:“我怎么会忘了关水呢。”

冯彬安抚妈妈去沙发上休息,转而去处理积水,再里里外外擦地,一直打扫到天亮。冯母没有去休息,一晚上呆坐在沙发,等他筋疲力尽也坐到沙发上,冯母突然说了句:“彬彬,姆妈现在觉得活着一点都没意思,要是我不在了,你就能轻松点了,是我害苦了你。”

冯母的话,让他意识到,或许妈妈要看的是心理咨询师。

第一次陪妈妈去做心理咨询,按咨询师的要求,冯彬不参与陪同,让妈妈独自跟她会面。

这次会面,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咨询师李老师悄悄向冯彬透露,她初步判断冯母是得了抑郁症,她闻到的烟味是因为“幻嗅”。

“你妈妈跟我提到两个男人,一个是她前夫,一个是后来认识的,兴许她的症状与这两个人有关,但她还不愿意和我多聊。”李老师说。

不管是冯父还是老罗,他们离开时,冯母都显得十分平静。冯彬原以为,妈妈并没有遭到太大的伤害,让他没想到的是,妈妈在医院确诊抑郁症。

配合药物治疗的同时,冯彬每周陪妈妈去跟李老师会面。“烟味”还没散去,不过妈妈的状态有所好转,洗东西的次数明显减少。可李老师明显感到,冯母心里仍然关着一扇门。至于那扇门背后,是什么事或者什么人,还得继续挖掘。

看心理医生大概半年左右后,冯母的情况在收到一个匿名的快递后,发生了变化。

那天,冯彬加完班到家,看到门前有个快递盒,盒上却没有信息面单,只写了他家的户室号。拆开盒子,他吃了一惊,里面放着一沓百元大钞,清点了一下,是八千元整。冯彬猜想,应该跟妈妈有关。

见到那沓钱,冯母神情很慌张,颤抖着手点完钱,低着头说:“是我的钱,别人还回来的。”不等冯彬说话,冯母抱着纸盒快速进房,关上了门。

事后,冯彬把妈妈不太寻常的反应告诉了李老师。李老师建议冯彬去查清送钱的人,表示那个人可能跟他妈妈的心病有关。

冯彬查看了那一整天的监控录像,终于在16点36分的画面找到了送钱的人。看不清脸,可是依照身形和走路的样子,冯彬敢确定那人就是老罗。老罗消失了那么久,怎么会突然出现?还带着一笔钱?满脑子的疑问,冯彬决定找妈妈长谈一次。

这天晚上吃饭时,冯彬向妈妈发问了:“妈,那笔钱是老罗给的吧?”冯母停了咀嚼的动作:“你怎么知道?”

“我去看监控了,我怕你被人骗。”冯彬说。“是老罗还的。”冯母若无其事,继续吃饭,给冯彬夹了一块肉,不再继续话题。

“妈,你怎么有事都不肯跟我讲啦?”冯彬把碗筷放下。冯母皱起眉头,眼神忧郁,却没讲话。冯彬一时不争气,眼泪掉了下来:“你是我妈,我是你儿子,你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啊。”

经不住冯彬追问,冯母终于说出内情。当初老罗称老家出了事,向她借一万块钱,却死活不肯说什么事,冯母没同意借钱,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次日,冯母醒来后,发现老罗不见了,床头柜里的七千元现金也不见了。老罗跑了之后,冯母觉得自己被骗财骗色十分羞耻,同时又怕旁人说闲话、看笑话,因此没有报警,也没跟冯彬说实话。

“姆妈也想有人爱啊,姆妈哪里不如别的女人啦?”冯母哭着说。望着哭得伤心的母亲,冯彬心里也挺难受,他一直不知道妈妈原来受伤这么深。既然李老师说老罗是解开妈妈心结的关键,他决定去会会老罗。

匿名的快递,打开妈妈心结

往后小半年,冯彬常常前往老罗离开小区朝北走的那片区域,想着也许会碰上老罗。

后来真叫他遇上了。那天,冯彬從超市买东西出来,一转身就撞见大晚上戴着草帽的老罗。老罗也看见了他,先是一愣:“彬彬,你怎么在这?”老罗还叫他彬彬,倒让他莫名有几分暖心,笑了笑:“能聊聊吗?”

老罗爽快答应,他俩就找了个小店坐下。几年没见,老罗像变了个人,身上再无过去的江湖习气,老实了许多,背脊佝偻,面颊布满沟壑。

“既然拿了我妈的钱,为什么又连本带息还回来?”冯彬直白地问了。

老罗压低声音,说他老婆很早就去世了,为养孩子,他常年在上海打拼。其实,他并没有女儿,只有一个不争气的儿子。儿子从小不学好,他根本管不住,他在上海赚的钱,几乎被儿子败光了。后来认识冯母,老罗起了在上海安家的念头,所以谎称自己有俩女儿,而且都已成家立业。老罗知道,有那样一个不堪的儿子,是没有女人愿意跟他的。

正当老罗跟冯母好好过日子时,老罗的儿子打架伤了人。老罗急疯了,想着凑钱回老家赔偿给伤者。“偷你妈妈的钱,是因为我真走投无路了,那小子再怎么不争气,也是我们老罗家的独苗啊。”说到这,老罗不禁老泪纵横。

为了赔偿,老罗欠下一屁股债。这几年,老罗为还债,在老家务农,去工地上做小工,甚至把老家的房子都卖掉,终于还完大部分债务,也等到了儿子出狱。可谁知道,儿子出狱后不久便因过量喝酒而猝死。

“是报应啊,我骗了你妈的感情,还偷她的钱。”老罗哭着说,“我早就想来还了,但是我怕遇上你妈,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她。”言语间尽是悔意。

见过老罗,冯彬打算找个恰当的时机把老罗的情况告诉妈妈。没承想,老头不请自来了。第二天,老罗提着水果篮满头大汗憨笑着站在门口,冯彬都不知该不该让他进屋。

就在尴尬间,冯母正好从房里出来,“啪”一声关上门。傍晚,冯彬下楼扔垃圾,看见老罗在楼下转悠。“彬彬,你妈没事吧?”老罗连忙迎上来。

“已经好些了。”冯彬将老罗走后妈妈这几年患病的情况一五一十讲给了老罗听。

老罗一脸愁闷蹲到地上,两手不停地拍打后脑勺,说是自己害了他妈妈:“上次你说舒华老闻到香烟味,我后来想了很久,应该是那天我俩吵架,我就坐在你们家沙发上抽了一晚上烟,舒华走来走去我都没理她,肯定是我让她受了刺激。”

自那以后,老罗三天两头来一趟冯家,但他不会出现在冯母眼前,买上大包小包的菜,放在家门口就走。

老罗还买了几盆“多肉”,叫冯彬带回去给他妈妈。那天下午,他们在单元楼下见面,老罗抱着几盆多肉。冯彬打趣道:“想讨好我妈就买玫瑰花呗,送多肉有什么意思啊。”

老罗笑得有点羞涩:“你小子想哪去了?我是去医院找专家打听过你妈妈那个病,人家说平常让她多接触接触……叫什么有生命力的东西,让她对生活重新产生希望。”

“那不是玫瑰花更合适吗?红艳艳的多有生命力啊。”冯彬说。老罗严肃起来:“那可不是,剪下来的花能红几天?顶多就三五天吧,到时候花不红了,枯了败了,那不是更让人难过啦?”

这老头的心思是越发细腻了。

“多肉就不一样,不光五颜六色的,还能一天一天长大。”老罗得意地看着那几盆多肉,“光是好看不是生命力,一天比一天活得好才是生命力。”

正说着,老罗忽然抬头一愣,冯彬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妈妈站在楼梯口。

“你以后不要再来了,你天天来我也不想见你,老早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冯母说。老罗立即呆了,盯着手中的多肉,舌头打结似的说不出话。

看见老罗那副苦涩的样子,冯彬不忍心,开口打圆场:“妈,老罗挺用心的,你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就先处朋友嘛。”老罗点头如捣蒜说:“是……是。”

冯母没接他的话,平静地对老罗说:“都这把年纪了,我们就别再折腾了,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了,我现在一个人很好。”老罗沉默了一阵子,才说:“我知道了。”

老罗抱着那几盆多肉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问冯母:“那这个,你还要吗?”

“你拿回去吧,你更需要生命力。”冯母摆摆手。

老罗就这样走了,从那以后再也没来过。

冯彬最后一次接到他的来电,是在去年除夕。老罗仍亲切喊他彬彬,他说自己打算回老家养老,嘱咐冯彬好好照顾冯母。

冯母那时正哼着小曲,在厨房准备着年夜饭。她的状态日渐好起来,因为她终于认清了自己的内心:她并不需要去依附一段感情。

编辑/徐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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